鐘撰玉沒有立刻答應下來,野利寶華也沒有逼她,畢竟這事干系重大,若是鐘撰玉立刻滿口答應,她才會覺得奇怪。
觀橋苑的人早就將簡單的行李收拾好了,賀裕與鴻爪住一間,暮云與春和住一間,而鐘撰玉自己睡最中間的主屋。
此時幾人聚在主屋,翹首以盼著。
“小姐,您可回來了。”鴻爪眼尖,看見鐘撰玉回來,便高聲喊著,讓等待著昏昏欲睡的其他人的精神一震。
鐘撰玉朝他們點點頭,又謝過了引路的侍女,看左右沒人,又著重觀察了旁邊的升月樓,才將房門一關,準備將消息與他們互通有無。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說給賀裕聽,她得讓賀裕知道所有信息,方便以后給自己出主意。
賀裕自從知道要來西戎后,便一掃那頹廢的姿態,雖還是食欲不振,面黃肌瘦,但精神逐漸恢復到了以前,想必養回來不用多少時間。
“野利寶華也跟我說是太子。”
賀裕一聽這開場白,便握拳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我就說是太子這…這小人!”
鐘撰玉挑眉“但我在回來的路上想過了,這事有點奇怪。”
“哪里奇怪?”鴻爪問道。
“她似乎想挑起我對大渝的仇恨,鼓動我收編鐘家軍,然后幫助西戎一舉拿下大渝。”
“這……有什么不妥嗎?”鴻爪撓了撓頭“她是西戎人,有這個想法不是很正常么?”
鐘撰玉沒有回答他,只是看向了賀裕,賀裕觸到她的眼神,贊同得點了下頭。
“奇怪就奇怪在,她為什么不在大渝告訴小姐,這事她完全可以在大渝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跟小姐說,而且鐘家軍都在大渝,若是想要小姐去收編他們,留在大渝可不比現在來的容易?”
“是哦……”鴻爪又撓了撓頭,面上有些羞愧,見暮云與春和不說話,只有自己丟人現眼,于是捅了捅暮云“你們怎么不說話?你們也想到了嗎?”
春和“我當然想到了,你以為我跟你一樣笨嗎!”
暮云“我沒有想那么多,小姐怎么說,我便怎么做。”
鴻爪……行吧怪我嘴賤。
看著鴻爪懨下去的頭,鐘撰玉掛著慈母般的微笑摸了摸他的頭,她還是很喜歡鴻爪這樣活躍氣氛的。
對于春和她們三個,鐘撰玉帶上她們的目的很明確。春和機靈,與自己心意最相通;暮云服從性強,身手不凡;鴻爪則是活躍氣氛,臟活累活都可以交給他。
“所以…你懷疑野利寶華是在試探你?”賀裕的手由拳頭變成掌,隨意地搭在桌面上,食指指腹輕輕敲打著桌面,腦中不斷分析。
“有這個可能,所以我說我要回來考慮一下。”
“嗯。”賀裕對她這一步很是贊同,點了點頭,忽然想到什么,問道“她有沒有跟你說拓拔將軍的事。”
鐘撰玉一愣,自從太子這個背后主使人浮出水面后,她都快把拓拔軍隊這些人給忘了“沒有。”
“沒有……”賀裕皺眉“那就是拓拔將軍確實沒有回西戎,但我們一路上也打聽過了,確實沒有拓拔將軍的消息,他們這大幾千的人,不該藏的那么好啊……”
鐘撰玉沉默,她與拓拔將軍相處不多,對這事沒有什么意見想要發表的。
“拓拔將軍這事我們可以先放下,主要還是我們自己這邊。”鐘撰玉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如今西戎王敲打我,野利寶華試探我,想必短期內我們都要乖得像鵪鶉一樣,能低調就低調,暫且不要輕舉妄動。”
鴻爪撇撇嘴“我倒是想輕舉妄動,但也得有個目標給我動啊,大理寺那邊連個明確的命令都沒有,讓我怎么動?”
這下暮云不高興了,皺著眉頭便將鴻爪一腦袋按到桌子上“你是不是忘記自己是暗衛出身的了?伺機而動謀定后動都被你吃到肚子里去了?”
鴻爪嗚咽著不敢反抗,只一雙手張牙舞爪地四處亂揮“我錯了我錯了,不過就是占占嘴上的便宜嘛!”
“待會找我領罰。”暮云松手放開他,又不好意思地朝鐘撰玉道“抱歉小姐,您繼續。”
鐘撰玉眉眼彎彎,看著她們的互動覺得好玩極了。
“我沒啥要說的了,就是現在野利寶華讓我給她準備一頓大渝的小食,我想不好做什么。”
“大渝的小食?”賀裕臉上閃過一絲訝異“看來這個野利寶華對大渝有一種不可明說的喜愛啊。”
鴻爪記吃不記打,深以為然地點頭“瞧瞧她的這個大院子,再想想她那字正腔圓的大渝話,要不是因為她的長相,我可就真以為她是個地地道道的大渝人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這邊鴻爪還沒覺得哪兒不對勁,賀裕的臉色就有些不好了。
那近日來好不容易有神的眼睛也黯淡下來,一張臉白如薄紙,就像一顆受盡了風吹雨打的浮萍,搖搖曳曳,不知該往何處去。
“嘖,鴻爪你出去!”鐘撰玉翻臉比翻書還快,完全忘了自己剛剛還在心里感嘆喜歡看鴻爪他們鬧。
鴻爪心里委屈,但看見鐘撰玉的眼神后,只得一步三回頭地站到門口守門。
鐘撰玉見他出去,才安慰賀裕“你不要往心里去,是鴻爪這個人思想有問題,回頭我教育教育他。”
賀裕扯著嘴角,卻笑不出來“這也不是鴻爪的錯,我本就不是大渝血脈,這長相也不是我能選擇的,不被有些人所接納也是理所應當。”
“不,你就是大渝人。”
鐘撰玉急了,站起來雙手扶著賀裕的肩膀,一雙眸子滿是認真“你生在大渝,長在大渝,接受的是大渝的文化,吃的是大渝的糧食,那你就是一個大渝人!”
賀裕微怔,一雙眼睛直直地與鐘撰玉對視,但瞳孔渙散,好似在通過她看誰。
許久,賀裕低頭豁然地笑了起來“你與你爹真的很像。”
“你知道嗎,你爹當初也是這么鼓勵我的。”他的口氣滿是惆悵“最近打擊太大,是我鉆牛角尖了,你別擔心,我能調整好的。”
“我…一定會給你爹報仇的。”
說到最后,他聲音幾近呢喃,眼中像是有什么東西被打碎又重塑,變得比之前更加堅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