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忠和諾諾著,表示不服。</br> 他這人雖說喜歡斤斤計較,大義上卻很堅持。</br> “二三百萬件棉織品,看著確實多。”</br> “可……咱們大周的人口,足有好幾千萬呢!”</br> “自己人都不夠消化的。”</br> “沒必要賣給遼人啊!”</br> 沈麟敲敲桌子,不得不提醒道。</br> “三叔,冷天只有四個月。”</br> “你擔保全賣得掉?”</br> “安定碼頭,潛伏的走私商可不少。”</br> “他們神通廣大。”</br> “咱們可以不要糧食、食鹽、甚至銀子啊。”</br> “難道?送上門的牲口、戰(zhàn)馬也不要?”</br> 呃!</br> 沈忠和頓時啞口無言。</br> 棉衣只是民用物資,原本走私的意義不大。</br> 可架不住沈麟弄出的白菜價啊。</br> 多半,那些走私商會動心吧?</br> 他們弄回去,可比走私戰(zhàn)略物資還賺錢呢。</br> 瀘水鐵城缺牲口嗎?</br> 其實,牛和駑馬已經不缺了。</br> 這個月耕種四萬多畝地,還不是輕輕松松?</br> 可羊和戰(zhàn)馬。</br> 這倆玩意多多益善好吧?</br> 牛也一樣的。</br> 牛羊過冬,可不需要精飼料。</br> 荒草灘的枯草,要多少有多少。</br> 大不了,添加些魚粉拌著草料,保膘好了。</br> 雖說畜牧司還養(yǎng)著三千多頭羊,可都是省著殺的。</br> 朱大有還天天盤算著留多少做種呢。</br> 就算再給他弄幾萬頭牛羊回來。</br> 他多半也眉開眼笑,照單全收。</br> 魚肉吃煩了。</br> 可沒誰會嫌棄牛羊肉?</br> 大周禁止殺牛?</br> 誰管呢?</br> 只要咱們多的養(yǎng)不下,偷偷殺了誰知道?</br> 軍中多留些牛肉干,做軍糧不好么?</br> 至于戰(zhàn)馬。</br> 那還說啥?</br> 來多少,咱們要多少。</br> 勒緊褲腰帶也得養(yǎng)著。</br> 戰(zhàn)馬這東西,你急需的時候,上哪兒買去?</br> 軍中的騎馬步兵,騎的還是駑馬呢。</br> 就算身高五尺的良駒不好弄。</br> 四尺幾的戰(zhàn)馬,總不會受到遼國官府的特意限制吧?</br> 難道他們就忍心看著治下百姓活活凍死?</br> 黃龍江以北的,冬天滴水成冰。</br> 是真能凍死人的。</br> 三叔想通了其中的道理,屁顛屁顛兒出門了。</br> 沈麟趕緊叮囑。</br> “駑馬堅決不要啊!”</br> “咱們已經過剩啦!”</br> 冬日的太陽就像個白色大圓球,越來越沒有暖意了。</br> 沈忠和押來了第一批低價棉織品。</br> 可把吳七高興壞了。</br> 他現(xiàn)在賣便宜貨已經賣上癮了。</br> 單品利潤確實不高。</br> 但架不住量大。</br> 再說了,無論是棉織品,還是書籍、紙張。</br> 便宜歸便宜,質量確實杠杠的精品。</br> 每天送來的貨物,連入庫的機會都快沒了。</br> 商人逐利,嗅覺也很敏銳。</br> 大家就在船上交易。</br> 彼此檢查貨物沒問題,一搬就完事了。</br> 最有意思的是。</br> 因為囤棉造成的巨大損失。</br> 安定所有商家、士紳聯(lián)合起來施壓。</br> 縣尉沈忠信不得不服軟敗退,十一月的商稅也取消了。</br> 吳七當然喜聞樂見。</br> 批量出售,他不需要讓多少錢。</br> 就把商稅折進去讓利。</br> 那幫下游商家也認了。</br> 本身就是白菜價,你還指望便宜多少?</br> 說不準,吳七上頭的神秘制造商。</br> 哪天就頂不住了,不供貨了呢?</br> 還是別斤斤計較了。</br> 碼頭西側,一棟新修的水泥房子。</br> 吳七帶著七八個身穿裘袍的富態(tài)商賈,從后門走了進來。</br> 幾人望著空空如也的一件件大房子。</br> 某個帶著翡翠扳指的中年人笑道。</br> “七爺,你這大倉庫啊,算是白修了。”</br> “浪費!”</br> “實在太浪費了!”</br> 吳七反而不在意。</br> 空著就空著唄。</br> 產權、地皮在手,倉庫又不會長翅膀飛了。</br> 水泥建筑,也不怕失火損壞。</br> 就算打仗了,那些石彈滿天飛。</br> 也造不成多大的破壞吧?</br> 幾人被帶到二樓的會客室。</br> 兩位身材婀娜的女子沏上香茗。</br> 告了聲罪,就裊裊婷婷地退了出去。</br> 又一位富態(tài)的胖子,豎起大拇指嘿嘿贊道。</br> “七爺,您真是這個!”</br> “人家玩兒金屋藏嬌。”</br> “您倒好。”</br> “獨好倉庫藏嬌了!”</br> “品味獨特,乃我等楷模也!”</br> 可拉倒吧!</br> 不過是長得比較漂亮的兩侍女罷了。</br>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br> 七爺我早就心有所屬了。</br> 這倆姑娘的小手,七爺都沒摸過呢。</br> 咱二十出頭,還守身如玉。</br> 嗯嗯,最近大半年,肯定是守身如玉的!</br> “好了,今兒特意請幾位來。”</br> “自然看上了諸位的某些渠道。”</br> “各位無需驚慌,七爺雖是吃官家飯的。”</br> “可不愿意多管閑事。”</br> “當初,咱當捕頭的時候,都睜只眼閉只眼。”</br> “現(xiàn)在不過是個小小牢頭,發(fā)財都忙不完呢。”</br> “所以,還得借重各位!”</br> 眾人提著的心,終于放下了。</br> 肥捕頭名聲響亮,一諾千金。</br> 這一點,大伙兒還是信得過的。</br> 這八個人,在安定都有房產和正當生意。</br> 不過,那只是面子上的。</br> 他們其實,都是走私商。</br> 某些個做得,比當初的林志超規(guī)模還大。</br> 可惜,老林太倒霉了些。</br> 英年早逝。</br> 要不然,吳七也沒必要大費周章。</br> 做生不如做熟嘛!</br> “剛才那些棉衣棉褲和棉被,你們都看到了。”</br> “絕對是市面上的精品!”</br> “七爺這里依然論斤賣!”</br> “一斤二十五文,你們撿大便宜了。”</br> “無限量供貨!”</br> 什么?</br> 這么便宜?</br> 這八個大走私商都是火眼金睛。</br> 哪里看不出其中的大利?</br> 無限量啊!</br> 八人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br> 帶著翡翠扳指的中年人首先道。</br> “七爺,那些北面來的東西,可不能在大碼頭交貨啊!”</br> 吳七哈哈一笑。</br> “簡單,趁著夜里,送去瀘水沈麟那邊。”</br> “他家的水城碼頭,隨時可以停靠,交貨。”</br> “七爺我有人,在那邊專門記賬。”</br> “保證安全!”</br> “記住,那邊只收牛羊和戰(zhàn)馬,就連銀子都不要。”</br> “你們可要記住了!”</br> 這條件,有點苛刻。</br> 不過,咱們最好弄的東西,還不是牛羊戰(zhàn)馬么?</br> 鬼才愿意付銀子呢。</br> 可惜,駑馬更好弄,還沒有限制。</br> 偏偏人家不要。</br> 大胖子身子前傾,雙眼死死盯住吳七。</br> “七爺,我們信得過您。”</br> “不過,我們還要書籍和大批量的宣紙。”</br> 遼國這些年,推廣漢文化。</br> 幽云十六州,已經影響到草原上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