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船貨到了了蘆岔角。</br> 不遠處。</br> 幾戶炊煙裊裊的人家，居然吹響了牛角號。</br> “嗚嗚嗚……”</br> 四五十個大漢趕著成群的駑馬沖了出來。</br> 此地，就是陳家設立在黃龍江南岸的私人小碼頭。</br> 那幾棟木房子里，可沒有一個百姓，跟軍營差不多。</br> 長期駐扎著一幫騎兵，就等著上下貨物呢。</br> “哈哈，我說今兒喜鵲喳喳叫呢！”</br> “小七？過年前不是挺忙么？”</br> “你咋有時間上山呢？”</br> 一位紅臉膛，臥蠶眉的高壯中年人騎著棗紅馬隨后跑來。</br> 能招呼“小七”的可沒幾個。</br> 吳七跳下船，恭恭敬敬拱手致禮。</br> “哎喲喂，二爺，您老咋跑小碼頭來了？”</br> “哈哈哈，這不是要過年了么？晚輩籌集了一些年貨。”</br> “提前給大伙兒送來，順便拜個早年。”</br> 陳天放作為陳家寨的二號人物。</br> 整天訓練山寨騎兵，還挺忙碌的。</br> 今兒他只是例行慣例，下來瞅瞅這幫輪值碼頭的小崽子。</br> 有沒有偷奸耍滑，耽擱了訓練。</br> “呵呵呵，提前送年貨？那感情好！”</br> “都趕緊來幫忙，先送一批上山。”</br> “多叫些老少爺們搬運。”</br> “記著嘍，別把你們七爺的貨物，跟禮物搞混了！”</br> 上山不好走。</br> 陳家雖說也用了不少水泥，把一些危險地段拓寬修緩了。</br> 可他們也沒打算修一條，好好的盤山大道來。</br> 方便倒是方便了，也不利于防守。</br> 陳家寨增加了不少丁口，但也不超過四千人。</br> 也就是一個里的規模，對外需求并不旺盛。</br> 山寨駑馬不少，完全能滿足運輸需求。</br> 上山費勁。</br> 一匹駑馬最多馱兩擔貨物，二百多斤的樣子。</br> 陳梁留下兩個小旗的官兵看守船只。</br> 軍中的幾個陳家子也跟著上山去了。</br> 難得回家一趟，他們也背著大包小包的東西。</br> 都是帶給家人的。</br> 這一晚，陳家寨成了歡樂的海洋。</br> 吳七送了兩萬多本書籍，大批紙張，都是不要錢的。</br> 各種書都挑了一部分。</br> 足夠陳家開一個小型圖書室了。</br> 這時代的人，對書籍很珍惜。</br> 老爺子陳天浩就笑的合不攏嘴。</br> 族學那幾個先生，這下不擔心沒紙沒書了吧？</br> 看來也得學著沈麟。</br> 把幾百個十三歲以下的娃娃都趕去讀書。</br> 滿山亂跑像什么話？</br> 如今的山寨，又不缺吃少穿？</br> 禮物不少，吃的喝的用的，堆滿了一大間屋子。</br> 吳七那個雜貨鋪，倉庫里更是塞得滿滿當當。</br> 店里擺滿了各種新奇玩意。</br> 當然，也有很便宜的紙張、書籍、棉織品賣。</br> 他送上山的貨物，原本就沒打算賺多少錢。</br> 如今的吳七，并不靠這點利潤過日子。</br> 之所以這般殷勤。</br> 那是因為，他已把陳家寨當成半個家了。</br> 這不，忙完一會兒。</br> 他就拎著包袱滿寨子去找人。</br> 其實，老一輩的，還有個老三叫陳天鳴。</br> 早年劫掠時，中了毒箭，去世很久了。</br> 恩愛妻子受不了打擊。</br> 兩年后也病逝了。</br> 留下一個孤女叫做陳無悔，一直跟著大伯、二伯。</br> 這丫頭比陳無雙還小兩歲。</br> 今年才十五，長得也是亭亭玉立，調皮搗蛋。</br> 她一瞅見吳七背個大包袱，著急上火地滿寨子亂轉。</br> 那還不明白了七爺在找誰呢？</br> “哎哎，七哥，是不是找我大姐？”</br> 吳七一張胖臉，騰地一下紅到了耳朵根子。</br> 其實，他這人面皮挺薄的。</br> “嗯……是的吧！”</br> “無悔，你大姐去哪兒了？”</br> 無悔眨眨眼睛，俏皮地笑道。</br> “咱山寨大幾千人，就只有我知道大姐行蹤哦！”</br> “告訴你也行……”</br> 這丫頭探出白嫩的小手，毫不臉紅地勒索道。</br> “小妹我不貪心。”</br> “你包袱里的東西，給我三成就好啦！”</br> 吳七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好漢。</br> 再說了，賄賂小姨子很有必要啊！</br> 這點人情世故，他還不知道？</br> 于是，兩人撅著屁股。</br> 頂著寒風，就在一塊大青石上分起了寶貝。</br> 好東西實在多了些，陳無悔眼睛都瞧花了。</br> 突兀的，兩人身后響起了清冷的嗓音。</br> 一身素裝的俏麗佳人來了。</br> 不是白娘子還有誰？</br> “哎，吳七，你要送三妹禮物，直接送她房里去就好了嘛！”</br> “居然在野地里分寶？”</br> “你倆，這是啥嗜好啊？”</br> 完蛋了！</br> 誤會有點大。</br> 吳七手足無措的站起來，不知該怎么解釋。</br> 坦白說，這些東西，都是幾個月來，我專門為你搜集的？</br> 可人還沒見著呢？</br> 就分給別人一小半兒？</br> 是大方作祟呢？</br> 還是根本不在乎？</br> 陳無悔才不管這些呢。</br> 她抽出根絲巾來。</br> 把自己那份兒胭脂，水粉啊，糕點小零碎啥的，呼啦啦一卷。</br> 打了個小包袱，就蹦蹦跳跳跑了。</br> “大姐，不好意思哈！”</br> “誰叫咱姓陳的，都是馬賊呢？”</br> “這叫見者有份，不搶白不搶！”</br> “回見了二位！”</br> 吳七恍然大悟。</br> 自己多半，上了無悔那死丫頭的當。</br> 這條路往后山走。</br> 不就是紅娘子說過的？</br> 她家的小練武場么？</br> 自己都摸到門口了。</br> 等一等，肯定會碰到朝思暮想的白娘子。</br> “那啥……無暇……”</br> “這其實，都是我給你收集的禮物！”</br> 吳七搓著手，吭哧吭哧地道。</br> “當然，見著無悔了，總得給她分些對吧？”</br> “人家好歹喊我一聲七哥呢！”</br> 白娘子噗嗤一笑。</br> 剎那間。</br> 如明月出海天，優曇初綻放。</br> 看得吳七兩眼發直，腦袋徹底懵了。</br> 受不了！</br> 實在受不了！</br> 這就是我心中的白娘子啊！</br> 陳無暇多聰慧？</br> 她早就看出，吳七對自己有意了。</br> 可她芳心早已暗許他人。</br> 容不得第二個。</br> 不過，這呆頭鵝既然送來了。</br> 不收也說不過去。</br> 白娘子蹲下，細心的把包袱扎好了。</br> 她拎起來才故意問道。</br> “都是你買的？”</br> 吳七連忙點頭：“嗯吶！”</br> 白娘子接著含嗔帶怒問道。</br> “沈麟那個小白臉呢？”</br> “過年了，啥表示都沒有？”</br> “有了無雙，就忘了山里的無暇了？”</br> “呸，沒良心！”</br> 啊？</br> 吳七徹底懵了。</br> 這啥情況？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