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光推推沈四。</br> “四哥，你一個人去就行了。”</br> “我才不想跟那些孬兵照面呢！”</br> 沈四兒苦笑著打馬向前。</br> 誰叫咱姓“沈”呢？</br> 還真是舍我其誰了。</br> 他高舉著火把來到一箭之地。</br> “別放箭，我是瀘水鐵城，沈麟千戶的傳令兵。”</br> “我叫沈四！”</br> 城樓上的所有人，幾乎一屁股坐在地上。</br> 驢球子的！</br> 要不要這么嚇人啊！</br> 大年夜的，這驚喜來的太大了吧？</br> 沈忠奇望著巡檢侄兒。</br> “沈昂，你看？”</br> “是否有詐？”</br> 不得不小心啊，馬賊可奸詐得很。</br> 沈昂撮著牙花子探出城墻來。</br> “有沒有詐，試試不就知道了？”</br> “沈麟搞什么？”</br> “大半夜，還讓不讓人清靜了？”</br> 沈四冷笑道。</br> “你想清靜？做夢呢？”</br> “急迅！”</br> “遼人輕騎兩千，偷襲我瀘水鐵城，已經被我家大人擊敗。”</br> “根據俘虜交代。”</br> “遼軍主力一萬，正在趕往安定縣城。”</br> “沒準兒，這會兒都打上了！”</br> “爾等還想睡覺？”</br> 沈四說的遼軍兵力分布，肯定做了加減法。</br> 你說全殲六千敵人？</br> 人家會當你放屁！</br> 遼軍南渡，攻打安定？</br> 沈忠奇和沈昂的冷汗都下來了。</br> 其他的官兵，全都感覺渾身無力。</br> 老天爺，幸好沒來先打咱們沈家集。</br> 咱們可擋不住兩千遼軍精銳！</br> 沈忠奇戰戰巍巍的探出頭。</br> “你說你叫沈四，可有證據？”</br> 沈四懶得跟這些膽小鬼廢話。</br> 他大聲喝道。</br> “我這里有兩顆遼人首級，還有武器。”</br> “爾等放個人下來，取去看看不就完了么？”</br> 這倒是個好辦法。</br> 于是，沈昂找了個膽子大的，用吊籃放下城來。</br> 那家伙膽大，也是相對的。</br> 他不過是沖著十兩銀子的賞額，出頭搏一把。</br> 戲文里不是說？</br>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br> 這家伙哆哆嗦嗦地跑到沈四兒馬前，借著火光一瞅。</br> “哎呀？好面熟！”</br> “你真是瀘水村的呀？”</br> “唉呀媽，嚇死我了。”</br> 廢話！</br> 小爺跟著三叔送水泥，送精鐵，都跑沈家集多少趟了？</br> 咱好歹，也是商運司下面的小科長。</br> 正經的鐵城官兒呢。</br> “軍情緊急，誰愿意浪費時間？”</br> “你們這防守，我看玄！”</br> “諾，兩個匣子一個箱子，你抱好了。”</br> 這怎么抱啊？</br> 那大頭兵一陣哀求，沈四苦笑著。</br> 幫他放進竹籃里。</br> 他抬頭朝上喊道。</br> “鎮長大叔！”</br> “我家大人說了，咱們還得清剿殘敵，無力支援縣城啦！”</br> “至于該怎么辦？”</br> “呃？你們看著辦吧！”</br> 這家伙也覺得自己說了一通廢話。</br> 他紅著臉就跑回自家的騎兵隊。</br> “無雙姐，咱們回吧！”</br> 紅娘子眼珠子一轉，狡黠地笑了笑。</br> “回？”</br> “誰說要回去了？”</br> “你以為姑奶奶帶著一百幅具甲玩兒呢？”</br> 啥？</br> 兩個半大小子和一幫女兵傻眼了。</br> 不回去？</br> 姐姐，你不會是？想去縣城摻和吧？</br> 這個，大人可沒答應。</br> 陳無雙得意地笑道。</br>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嘛！”</br> “咱們也不需要傻傻地沖過去。”</br> “慢慢走，養足了馬力，看情況而定。”</br> 這支隊伍，全是新兵。</br> 自然沒人管得住紅娘子。</br> 還好他們帶的，都是具甲良駒。</br> 打不過，還不會跑么？</br> 只要不傻傻地沖進敵人的重武器打擊范圍。</br> 應該還是有幾分勝算的……吧？</br> 城樓上的沈忠奇、沈昂和一幫大小軍官打開兩個匣子。</br> 頓時被齜牙咧嘴的首級，嚇得連連后退。</br> 再打開那個大一些的木箱。</br> 里面是一件滿是血跡的皮甲，還扎著幾個窟窿眼。</br> 旁邊放著一把完整的彎刀。</br> 一根削斷了狼牙棒頭。</br> 這得多慘烈的戰斗，才打成這樣子？</br> 最后還是沈昂膽子大。</br> 能當上巡檢，至少得被沈忠信看上才行。</br> 他提著氣死風燈，近前觀看。</br> 遼人喜歡在頭頂刮兩刀，發飾跟大周是迥然不同的。</br> “奇叔，是真的！”</br> “沈麟沒必要騙咱們。”</br> “他原本就跟咱主脈不和，這事兒瞞不住人。”</br> “如果軍情不夠緊急，他會來通知咱們么？”</br> 沈忠奇掐著山羊胡子沉吟道。</br> “沈昂，你說的很有道理。”</br> “看來，遼人襲擊瀘水不假！”</br> “那……老天，上萬遼人圍攻安定縣城？”</br> “你二伯……咋守得住？”</br> “縣城的防備，怕是也松懈得很吶！”</br> 兩人相顧無言。</br> 大年夜的，誰知道遼人發什么瘋？</br> 還別說，這種偷襲，恰恰打中了大周人的軟肋。</br> 一年忙到頭？</br> 誰不吃點好的，喝點小酒？</br> 再窮的人家，也得過年呀？</br> 軍中怎么的，也得給二兩酒暖暖身子吧？</br> 城防得有多松懈？</br> 突然間，有個眼尖的班軍百戶指著遠處的火把。</br> “哎哎哎，沈四他們，咋跑反了呢？”</br> 眾人大驚，一齊探出脖子。</br> 可不是么？</br> 那對騎兵走得并不快，浩浩蕩蕩地往東而行。</br> 沈昂一拍冰涼的女墻，驚叫道。</br> “他們不是跑反了！”</br> “他們是沈麟的哨騎。”</br> “奇叔，距離天亮最多一個時辰。”</br> “聽說沈麟養了不少騎兵呢！”</br> “這小子多半，還得去救援。”</br> 現在去安定，哪里進得城門？</br> 四下里，多半都被遼人圍得水泄不通了。</br> 跟遼人騎兵打野戰？</br> 老天爺，這……這也太夸張了吧？</br> 朝廷的經制軍隊，有幾支騎兵敢跟遼人野外交戰的？</br> 咱們只是鄉兵、班軍啊。</br> 沈麟的鐵城軍，也算經制軍隊了。</br> 可他們更像守護煉鐵工坊的護兵。</br> 就如同朝廷的巡丁、鹽丁一樣。</br> 怎么能和朝廷正規軍相提并論呢？</br> “這……這不是找死么？”</br> 沈忠奇喃喃自語。</br> 他連著掐斷了幾根山羊胡子，都感覺不到痛。</br> 沈昂捏緊拳頭，下了好大的決心。</br> “不行！”</br> “奇叔，我們必須去援助二伯！”</br> “另外，咱們還得派人，去其他六個鎮子求援。”</br> “這場仗，我們躲不掉！”</br> “去援助二叔，可能傷亡摻重，但至少，能分掉遼人的兵。”</br> “如果二伯和縣城主力，都死光了。”</br> “我們七個鎮子，誰都逃不掉！”</br> 你這是？</br> 要去拼命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