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娘子軍里的很多醫兵,都能拿起手術刀了。</br> 主戰部隊,每個小旗,還專門培訓了兩名兼職急救兵。</br> 沈麟結合陳家的金瘡藥,又研制出幾種消炎和生肌的良藥。</br> 他現在,還真有能力接收一批重傷患者。</br> “沈毅堂哥?你們沒辦法處理這些重傷者?”</br> 沈毅滿臉疲憊,他苦笑道。</br> “大夫們忙不過來啊,水軍帶走一部分,藥物也缺了!”</br> “到了晚上,還有幾個能活著?”</br> 沈毅笑著笑著眼圈就紅了。</br> 眼淚禁不住奪眶而出。</br> 他一把握住沈麟的手。</br> “堂弟,你是有大本事的人。”</br> “救救這些兄弟吧!”</br> “他們都是英雄,”</br> “他們,沒死在戰場上。”</br> “我不希望看到他們……活活痛死。”</br> “哪怕你救好他們,連他們的親人都帶走,我都沒意見。”</br> “人活著,比什么都好。”</br> 沈麟發現沈毅跟以往完全不同了。</br> 看來,戰場還真是個磨練人的好地方。</br> “行,你既然這樣說,那就好辦了。”</br> “梁平,你快馬加鞭,立刻回去。”</br> “把醫院里能出診的醫生、護士、藥品全部送來。”</br> “坐馬車,就算駑馬跑死了,也要快。”</br> “時間就是生命!”</br> “梁峰,你去碼頭,把軍中的急救兵都帶進來。”</br> “先行清理傷口,止血止痛。”</br> “然后組織家屬,把傷者送到大倉庫去等候。”</br> “遵命,大人!”</br> 盡我所能吧!</br> 你們不想看到他們死。</br> 我沈麟的心,也是肉長的。</br> 這些,也算是經歷過生死的老兵了。</br> 哪怕活過來缺胳膊少腿呢?</br> 瀘水鐵城都能找到安置他們的地方。</br> 活蹦亂跳的,自然是收入鐵軍了。</br> 大不了回爐重練一次。</br> 可他們的戰場經驗,卻不是和平時期能練出來的。</br> 騎兵來去如風。</br> 六七十個急救兵,挎著醫藥箱趕到。</br> 他們熟稔的救治手段,讓在場的大夫們看花了眼。</br> 安定縣城一向平靜。</br> 好些個大夫,一年都治不了幾個生傷。</br> 可鐵軍訓練嚴格,每天不得幾十個人摔得鼻青臉腫?</br> 斷胳膊斷腿的,也常見得很。</br> 急救兵們,多的是練手機會。</br> 高濃度酒精清創,用鋒利的手術刀刮去腐肉或者鐵銹。</br> 撒上止血散,固定夾板,裹上干凈的紗布。</br> 鐵軍還有一種具有麻醉、安眠作用的止痛藥。</br> 算是陳家在北邙山里意外發現的。</br> 沈麟知道后,做了幾次臨床試驗。</br> 這東西效果挺好,堪比后世的嗎啡針劑,還沒有副作用。</br> 只不過是口服藥丸子。</br> 處理的過的重傷者不在哀嚎,反而沉沉睡去。</br> 令人嘖嘖稱奇。</br> “下一個!”</br> 那些原本絕望的家屬,看著沉穩冷靜的兵大夫。</br> 他們忽然間,多出無限的希望來。</br> 抽空跑過來的白發老大夫,沈麟看著有些眼熟。</br> “沈大人,您忘了,我是安良堂的!”</br> “能睡著,傷者就感覺不到痛了。”</br> “不過度耗神,救治的希望,足足大了七八成。”</br> “好兵,好大夫!”</br> 這老頭正是上回救治沈忠孝的白胡子大夫。</br> 他自然認得沈麟。</br> “大人,你們那種安神的藥丸子。”</br> “能否……”</br> 沈麟翻了個白眼。</br> 麻醉藥丸可不便宜,主藥收集不容易。</br> “老頭,咱們要救治近千的重傷者。”</br> “我軍中還有好幾百呢!”</br> “你覺得,這種寶貴藥物,會有很多?”</br> 老頭惋惜地搖搖頭。</br>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br> “良藥難求,價值千金嘛!”</br> “你沈麟是個好城主,好將軍。”</br> “這些兵遇到你,運氣真好!”</br> 沈麟不好意思了,找幾個醫兵要了三十枚麻醉丸。</br> 他把小瓷瓶遞給老大夫。</br> “一瓶三十枚。”</br> “你就算出價千兩銀子,我也沒有多余的賣。”</br> “這一瓶,送給你了!”</br> “你肯定有用到的地方。”</br> 那老頭頓時開心不已,撒腿就跑。</br> “快快快,回醫館,周大人和沈大人,不必飽受痛苦啦!”</br> 沈麟苦笑。</br> 你也真容易相信人。</br> 作為幾十年的老大夫,都不做做實驗?</br> 咱差點把吳七他大舅給忘了。</br> 至于便宜二伯沈忠信?</br> 唉,算了,就當小爺大發慈悲吧!</br> 熟睡的重傷者,不斷被家屬輕輕抬走。</br> 他們將送往大碼頭倉庫。</br> 去了那里,才會得到徹底的救治。</br> 該動刀子的動刀子,該截肢的截肢。</br> 戰場,有人中的箭,是有毒的。</br> 小半個胳膊都烏漆嘛黑了。</br> 不砍掉,等待毒性蔓延么?</br> 每一個路過的家屬,都對沈麟行禮道謝。</br> 有些老人孩子,甚至跪下來叩頭!</br> 每一個青壯,都是一個家庭的頂梁柱和希望。</br> 為將者,看到的或許是一串傷亡數字。</br> 可對于這些家屬而言。</br> 折損一根頂梁柱,家里的房子還安穩么?</br> 其他六個鎮子,直到中午后,救兵才姍姍來遲。</br> 有的鎮子一千,有的兩千。</br> 好歹有上萬的勞力加入。</br> 戰場清理就快多了。</br> 自家人的尸體可以交給家屬,敵人的尸體就得集中燒了。</br> 城上城下,還得用石灰水沖刷好幾遍。</br> 這個時代的人,談疫色變,恨不得把墻磚都敲掉一層。</br> 大批重傷者,有沈麟的人接手。</br> 沈毅心里最大的一塊石頭放下了。</br> 就算沈麟帶走這些老兵和他們的家屬。</br> 沈毅無所謂了。</br> 就算一千重傷者吧。</br> 傷好復原,活蹦亂跳的,能有五百,就邀天之幸了。</br> 安定縣不缺人。</br> 沈毅最終還有過三千的老兵留下來。</br> 他心里有數。</br> 草草扒了幾口飯,他誠懇地向沈麟求教。</br> “堂弟,庫房里還有些銀子,我現在發放撫恤合適么?”</br> 沈麟大吃一驚。</br> 按照大周撫恤標準。</br> 戰死者四十兩,重傷者二十,輕傷者十兩。</br> 這得多少錢啊?</br> “堂哥,我稍稍算了算,你得花掉二十萬兩銀子。”</br> “都一個月沒征商稅了,你拿得出這么多?”</br> 沈毅眨眨眼,他洗過臉還是挺帥的。</br> 起碼比沈麟更像一個儒將,人家讀書多嘛。</br> “哪有?軍庫銀就四萬多!”</br> “我已經讓沈昂回去了,秘密從家里調三十萬銀子來。”</br> 啥?</br> 你爹和沈忠儒千方百計往家里摟銀子。</br> 他倆好幾次都把主意打到我頭上,連親情都不顧了。</br> 咱們來來往往,斗得好不熱鬧。</br> 還不是一個錢字在作怪?</br> 你倒好,還偷偷往外倒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