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敬文憋得老臉通紅。</br> 他覺得論起詩詞造詣，自己給沈麟這個妖孽提鞋都不配。</br> 今兒太草率了。</br> 不該貿然挑釁。</br> 而且，還是在如此莊重的葬禮現場。</br> 恐怕，松溪先生的名聲，今后都要臭大街了。</br> “你……”</br> “我……”</br> 沈麟在戰場上很保守。</br> 比如對當初的耶律正偉，他就選擇了放人一馬。</br> 那是他覺得，暫時沒必要去挑戰應州王爺耶律大越。</br> 自己實力不夠。</br> 人家麾下擁有十五萬鐵騎。</br> 貿然行動，只會給瀘水鐵城。</br> 甚至給整個安定周邊，都帶來巨大的災難。</br> 可你個干巴老頭，不知從哪里冒出來“文壇大家”。</br> 也跑來挑釁小爺我？</br> 那就別怪小爺宜將剩勇追窮寇了。</br> “一首詩不夠是吧？”</br> “那就再來一首《石灰吟》。”</br> “你可聽好嘍！”</br> “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br> “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br> “夠不？”</br> “那什么文壇大家？”</br> “要不再來第三首？”</br> “詠梅、詠竹、詠菊花、詠青松，山水海天等等等等！”</br> “你隨便挑？”</br> “告訴你！”</br> “別在小爺面前談詩詞。”</br> “因為你不配。”</br> “垃圾！”</br> 所有人都驚呆了。</br> 咱們的大沈將軍，好狂！</br> 可人家有狂的資本啊！</br> 傳說古人七步成詩，就已經驚為天人了。</br> 可沈麟呢，站在那里一步沒動。</br> 霸氣、豪邁，兩首詩聽的人熱血沸騰的。</br> 就連沒讀過書的百姓都覺得。</br> 大沈將軍的詩，比起那些浮華小兒的詞，高出了好幾層樓。</br> 李乘風趕緊跑過來。</br> 他雖然喜歡沈麟張口就來的絕句名篇。</br> 可這里真不是斗詩場合啊！</br> 還有，你下面那些話，別人可能會認為你張狂。</br> 你在胡吹大氣。</br> 可老夫相信啊。</br> 你小子一向藏拙習慣了。</br> 今兒要不是該死的農松溪口不擇言。</br> 非要上趕著打臉。</br> 你會如此生氣？</br> 以至于詩興大發？</br> 你真要弄出十篇八篇來，天下的讀書人還怎么活？</br> 節制啊年輕人。</br> “好啦，知道你厲害，行了吧？”</br> 李乘風勸道：“你軍務繁忙，這里有我們三個老頭就行了。”</br> “去吧，去吧！”</br> 沈麟突然指著李乘風后面，面露古怪。</br> “老頭！”</br> “他……他也吐血了！”</br> 李乘風回頭一瞅。</br> 那農敬文噴出好大一股血劍，仰頭就倒。</br> 慌得他身后的幾個弟子，慌忙接住了人。</br> “這……你……”</br> “哎呀……”</br> 李乘風都不知道該說啥了。</br> 沈麟很還毫無誠意地雙手合十。</br> “阿彌陀佛！”</br> “上次是我大伯吐血。”</br> “這次是農敬文。”</br> “看來小爺以后，不能輕易吟詩哇！”</br> 李乘風滿頭黑線。</br> 他怎么聽，都覺著沈麟話里滿是幸災樂禍呢。</br> 老頭連忙推著沈麟道。</br> “趕緊走吧！”</br> “小心人家訛你。”</br> 這倒是個大問題。</br> 沈麟拔腳就溜了。</br> 他也想不通，這些老家伙是不是讀書讀傻了？</br> 腦子里容不得一點點別的東西么？</br> 隨便氣一氣，就得吐血、中風，或者腦癱？</br> 李乘風提醒得對啊！</br> 下次出手得注意點分寸。</br> 拍的太狠了。</br> 容易出事故。</br> 被人訛上自己，挺麻煩的。</br> 回到大倉庫營地，沈麟剛喝完一盞茶。</br> 吳七和陳無悔就闖了進來。</br> 他倆身后還跟著一條小尾巴。</br> 正是李廣利的侄兒，李成棟，也是個小機靈鬼。</br> 陳無悔一副慌慌張的樣子。</br> 她一進大帳就驚叫道。</br> “姐夫，姐夫！”</br> “不好啦！”</br> “那個山羊胡子……被氣死啦！”</br> 沈麟嚇了一跳，連忙站起來。</br> 太難以置信了。</br> “不會吧？”</br> “這么？禁不住打擊？”</br> “絕對……小爺敢肯定……”</br> “這老頭原本就有病！”</br> 吳七沒好氣地拍了一下陳無悔腦門。</br> “別瞎咧咧！”</br> “人家活得好好的呢！”</br> 沈麟也一眼瞪過去。</br> “你個死丫頭，這種玩笑都開？”</br> 陳無悔笑得見眉不見眼的。</br> “誰叫你剛才，那般狂呢？”</br> “幾萬人吶，都被你驚呆了好不好？”</br> “姐夫，你實在是——”</br> “太了不起啦！”</br> 沈麟不好意思的撓撓頭。</br> “可別！”</br> “你再贊美下去，姐夫會驕傲的。”</br> “不行！”</br> “以后堅決不作詩了。”</br> “搞這玩意，風險忒大了。”</br> 幾人一愣，你也有怕的時候？</br> 吳七哈哈笑道。</br> “別呀？”</br> “你開始放的話，是不是真的呀？”</br> “啥詩你都張口就來？”</br> “老天爺，我大舅說，你就憑這兩詩一詞一挽聯！”</br> “就足以流芳萬古啦！”</br> “那些個所謂的文壇大家，就農敬文那樣的。”</br> “尋章摘句一輩都沒鳥用。”</br> “給你提鞋都不配！”</br> “哎哎，你送我一首唄！”</br> “讓七爺流芳百世，就心滿意足了。”</br> 沈麟一臉古怪地打量著吳七。</br> 這家伙可是讀不進去書的。</br> 聽周捕頭說，這家伙小時候，不知道挨過多少竹鞭。</br> 他大舅周元，都打得快煩死了。</br> 吳七才勉強達到讀書識字的水準。</br>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br> 爛泥糊不上墻。</br> 你喜歡舞刀弄槍，隨便吧！</br> “老七，你真想要一首詩，出去裝那啥？”</br> 吳七的大腦袋，點得跟雞啄米似的。</br> “嗯呢，太想了！”</br> 沈麟咂咂嘴。</br> “都是好兄弟，這個忙我幫！”</br> “說吧！”</br> “要什么題材？”</br> 吳七大喜過望，他望望外面的天色。</br> 太陽消失了。</br> 厚厚的彤云遮蔽了半邊天空。</br> 起風了！</br> “看來，過幾天要下雪呀！”</br> “要不？”</br> “你給我一首詠雪詩？”</br> 沈麟略一沉吟，詠雪的詩句太多了。</br> 簡單！</br> “成！”</br> “你聽好了！”</br> “天地一籠統，井上黑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br> “記著了沒？”</br> 這可是打油詩的鼻祖。</br> 不但形象，還特別好記。</br> 足夠幽默、詼諧！</br> 吳七念叨幾下就徹底記住了。</br> 他打算拿這首詩，去裝那啥。</br> 幾天之后，安定還真下了一場小雪。</br> 據說吳七興沖沖地跑到病房里。</br> 當著幾個老頭的面，趾高氣揚地表現了一把。</br> 當場就把一幫老家伙震驚了。</br> 他大舅周元回過神來，操起拐杖就滿屋子追著打。</br> 沈忠信捂著被子，笑出了豬叫聲。</br> 松溪先生當場宣布病好了，新高彩烈地下樓找酒喝。</br> 反正。</br> 就吳七一個人哭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