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忠孝大驚失色。</br> 老皇帝膝下四個皇子。</br> 長子燕王——楊念博生性懦弱,至今沒被立為太子。</br> 就說明老皇帝,都不看好這個大兒子。</br> 三皇子蜀王——楊念仁,文采風流,寫得一筆好字。</br> 詩詞唱和,頗得一些文人的青睞。m.</br> 可要說治國才能,恐怕也沒幾個人看好他。</br> 四皇子楊念厚,今年不過十二歲,還沒開府封王呢。</br> 他年紀太小,性格、本事都沒養成,自不必說。</br> 沈忠孝最看好的,就是秦王楊念廣。</br> 此人博聞強記,果決擅斷。</br> 最重要的是,他有革新救亡之宏志。</br> 可現在,這家伙居然要逃避了?</br> 你一旦封建外地,那就只能當個混吃等死的閑散王爺。</br> 難道,沈某看錯了你?</br> “王爺,何至于此?”</br> “太子之位,至今空懸。”</br> “說明陛下也在抉擇之間,你不是沒有機會呀!”</br> 突然,沈忠孝一拍腦門,眼神灼灼。</br> “哎呀,你看我……”</br> “真是老糊涂了。”</br> “以退為進,也不錯……”</br> 楊念廣晃晃雙手道。</br> “不不不,老大人,你誤會了。”</br> “本王真沒心思,玩兒以退為進的把戲。”</br> “難道您沒發現么?”</br> “都說父皇整日沉迷于方家的煉丹術,神志不清,昏聵不明。”</br> “您看安定縣的善后事宜。”</br> “他處理得井井有條,各方面都考慮到了。”</br> “哪有一絲一毫的敷衍?”</br> 這一點,沈忠孝早就思量過。</br> 老皇帝繼位時,年紀就不小了。</br> 他那身子骨,一直不怎么好。</br> 雖說他早年也有振奮之心,可內外阻力太大了。</br> 隨著年事漸高,建康每況愈下。</br> 他才把朝政交予奸相童子觀和權閹魏成忠之手。</br> 自個兒卻躲起了清靜。</br> 這一荒廢,就是十年。</br> 但并不代表,老皇帝就真的糊涂了。</br> 至少,童子觀和魏成忠絕對聽他的。</br> 沒有老皇帝在背后支持,他倆啥也不是。</br> 憑什么權傾朝野?</br> 沈忠信凝眉撫須,遲疑地問道。</br> “那王爺的意思是……”</br> 秦王楊念廣長嘆道。</br> “父皇現在就是在求穩。”</br> “廢長立幼,必然會引起朝堂大風波,他會選擇這般做么?”</br> “再說了,童子觀和魏成忠都支持我大哥。”</br> “這些年,射向本王的明槍暗箭,可從沒少過。”</br> “一旦太子之位,定了燕王。”</br> “老大人,念廣一家,恐有不忍之事發生。”</br> 沈忠孝倏然而驚。</br> 老皇帝的精力越發不濟,時日真不多了。</br> 燕王楊念博雖說懦弱,可他的兩個支持者,卻足夠陰險狠毒。</br> 秦王一直是太子之位的激烈爭奪者。</br> 大周朝偏偏對皇子管束極其嚴格。</br> 不得豢養太多的家奴,不可訓練私兵死士。</br> 就連護衛,都是御林軍不定期地派人去替換守護。</br> 這一點,皇帝手中的皇城司,一直監管得很緊。</br> 所以,大周立國三百年。</br> 偶有臣子犯上作亂。</br> 還沒有那個王爺有實力這么干。</br> 他們手頭沒人啊!</br> 但是,楊念博有人。</br> 他的支持者魏成忠和童子觀,手里可不缺人。</br> 死士、私兵,甚至調動軍隊,都能夠做到。</br> 完了,秦王一家幾十戶口,還真的危險了。</br> “王爺,你請求封建外地,皇上未必會答應。”</br> 楊念廣輕笑道。</br> “不,父皇會答應。”</br> “他要求穩。”</br> “目前京中,事涉東宮之爭,最不穩定的就是本王了吧?”</br> “本王要是主動退卻,他還能不答應?”</br> 要說楊念廣對九五之尊沒有想法。</br> 那絕對是不可能的。</br> 他十歲起,就新生大志了。</br> 可這些年來,自己手里可用的人力物力,并不多。</br> 偏偏閹黨專權,還竭力打壓支持,看好楊念廣的大臣。</br> 貶的貶,罷官的罷官。</br> 其中,分量最重的,就是眼前這位前部堂高官沈忠孝了。</br> 人家都被召回京城好幾個月了。</br> 楊念廣也是滿懷期待著。</br> 偏偏,老皇帝一點都不著急。</br> 至今還把沈忠孝高高掛起來。</br> 出仕的機會,越來越渺茫了。</br> 時間不等人。</br> 秦王覺得,京中就是一潭死水,是個牢籠。</br> 只有跳出這方天地,他才能大展拳腳,干點事兒。</br> 哪怕積蓄點人馬也是好的嘛。</br> 沈忠孝對老皇帝太了解了。</br> “嗯!”</br> “王爺你說的沒錯。”</br> “要是請求封建,他可能會批準。”</br> “但是,你想去太原,他不會允許的。”</br> “那里,可時刻面臨著遼人的下一步攻擊啊!”</br> “太原府的軍隊,也是朝廷最為強大的三支邊軍之一。”</br> “甚至略強于澶州軍,可跟雄州軍媲美。”</br> “你要是得到十萬太原府禁軍、班軍的效忠。”</br> “皇帝就得擔心京城封丘的安全了。”</br> “呵呵……”</br> 秦王也禁不住啞然苦笑。</br> 他可是一腦子的家國情懷。</br> 豈可為了私利而壞公事?</br> 他真要帶著十萬太原軍入京。</br> 得利的會是誰?</br> 遼國啊!</br> 大同,應州、云州等地的十五萬大遼鐵騎,還不得乘虛而入?</br> 失了太原這般重要的西部屏障。</br> 就算他奪得九五之尊的皇位。</br> 也得考慮遷都了吧?</br> 遼人打不下雄州。</br> 還不能集結重兵攻下澶州,真定么?</br> 到時候,兩路大軍直逼黃江,靠什么去抵擋?</br> 就靠京中那幫老爺兵?</br> 老是吹噓黃江防線多么堅固,黃江水師多么多么能打。</br> 秦王表示懷疑。</br> 他們,都快變成京中權貴的走私和運輸船隊了。</br> 都他娘的忙著撈錢呢。</br> 官兵們腰包鼓了,好日子過的樂不思蜀了。</br> 誰還愿意拼命?</br> 四十兩銀子的戰死撫恤,還不及他們兩年賺的。</br> “那就來一個,真的以退為進。”</br> 沈忠孝眼中閃爍著睿智的光芒。</br> “一封封奏折往上遞。”</br> “第一個,選有著鹽鐵之利的徐州。”</br> “陛下肯定不愿意,看到你手握此種利器。”</br> “他一旦拒絕,你就說去襄陽,九省通衢,戰略地位多重要?”</br> “不同意?那就去長安嘍?關中可是王霸之基哦!”</br> 秦王都忍不住樂了。</br> 你老人家真會開玩笑。</br> 這三個地方,父皇一個都不會同意。</br> “可……本王還是,想去太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