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的群山之中，羊腸小道積雪覆蓋。</br> 劉家父子騎著馬走得小心翼翼。</br> 生怕一不小心，來個馬失前蹄。</br> 很多懸崖陡峭之處，還不得牽馬步行。</br> 原本待在太原府多好，豪宅美酒，爐火溫暖。</br> 偏偏跑來北邙山受罪？</br> 父子倆越想越窩火。</br> 禮物沒了。</br> 兩手空空，再去找其他寨子也不合適。</br> 姥姥，該死的陳家寨。</br> 劉承志氣咻咻地道：“爹，不能就這么算了。”</br> “我劉家好歹也是聲名顯赫的豪強。”</br> “就這般灰溜溜的回去？”</br> “太丟人了！”</br> 劉連籌幾十歲的人了，卻要沉穩得多。</br> “哦？”</br> “娃呀？你想咋整呢？”</br> 劉承志磨牙道。</br> “聯系其他寨子，瓦解馬賊聯盟，見效太慢?！?lt;/br> “陳家寨大勢已成，兵強馬壯的。”</br> “就算沒有其他寨子跟隨，人家一樣過得很滋潤?！?lt;/br> “爹，必須想點其他辦法。”</br> “比如，從他家的乘龍快婿入手？”</br> 這倒是個突破口。</br> 陳家內、外兩寨，人丁兵馬可不少。</br> 又身處險峻之地，據山而守。</br> 別說劉家那些家丁好手了。</br> 就算太原府派出上萬兵馬，也奈何不得陳家寨。</br> 遼人也一樣。</br> 山地作戰，騎兵原本就沒啥用。</br> “娃呀！”</br> “那個周七武藝不簡單，別說你了?！?lt;/br> “老爹我親自出手，恐怕都拿不下他?！?lt;/br> “而且，這家伙言談行走之間，有股官府的味道?！?lt;/br> “他多半是出自澶州軍城，某個將門?。 ?lt;/br> “能不招惹他，最好別輕舉妄動。”</br> 劉承志對吳七沒那么大的怨恨。</br> 死胖子差點把他的“小手”捏成麻花團。</br> 劉承志也只怪自己選錯了對手。</br> 技不如人，就得認栽！</br> “爹，周七不用管，也沒啥價值。”</br> “書呆子陳麒，可是大有搞頭啊！”</br> “單單他弟弟折騰的百煉精鋼技術，就值得咱們出手了?！?lt;/br> 這倒不是謊言。</br> 至少沈麟拿出來的指箍和兩把兇殘的手弩。</br> 就是了不得的好東西。</br> 父子倆的眼力勁兒還不錯。</br> 那兩寶貝，絕對是百煉精鋼所制。</br> 劉連籌苦笑著搖搖頭。</br> “娃呀，百煉精鋼難以量產，這是上千年來，無數高手大匠的共識，做不得假?！?lt;/br> “可能，那個陳麟，只是運氣好，練了一爐等級高的精鐵?！?lt;/br> “再輔以日夜精煉，才出了這么一批?！?lt;/br> “你想要什么技術，怕是異想天開了。”</br> 劉承志搖搖頭，不同意自家老爹的判斷。</br> 哪有那種事？</br> 等級特別高的精鐵？</br> 大周有批量出精鐵的能力么？</br> 沒聽說過吧？</br> 其實已經有了。</br> 大的煉鐵坊出幾爐幾煉的好鐵不難。</br> 再略略加工，十煉精鐵還少了？</br> 要不然，制式兵器為何從十煉鐵起步？</br> “爹，我有一種預感?！?lt;/br> “這個神秘的陳麟，一定是個天才?！?lt;/br> “他絕對掌握著某種厲害至極的煉鐵技術?！?lt;/br> “要不然，不可能連出好幾把百煉寶貝不是？”</br> “無論如何，咱們都要有所行動呀！”</br> “一旦錯過了，悔之晚矣！”</br> 劉連籌也被兒子說得心動了。</br> 就算百煉鋼是種奢望。</br> 萬一那小子在精鐵冶煉上，確實取得突破了呢？</br> 這天下，有心人何其多也？</br> 陳家寨的女婿，能煉制百煉鋼兵器的消息一旦傳出去。</br> 人家奈何不得陳天王。</br> 可以去真定找他女婿不是？</br> 咱老劉家是最先知道這個消息的。</br> 真定府下屬十幾個縣，地盤兒太大了。</br> 要找這陳家兄弟可費勁了。</br> 再說了，江湖上慣用化名。</br> 誰知道人家到底姓甚名誰？</br> 家住哪里？</br>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沈麟的口音，的確是北地的。</br> 而且，還可以確定不出澶州范圍。</br> 至于人是否在真定府？不敢全信。</br> 老劉也是果斷之人。</br> 要不然，他當了幾十年的豪強家主。</br> 劉連籌一拍巴掌，毅然決定道。</br> “劉仁、劉義，你們六人棄馬步行?！?lt;/br> “帶上七天的干糧和帳篷。”</br> “即刻回轉，給老夫盯死陳家寨?！?lt;/br> “一旦那什么大姑爺下山，立刻回報?！?lt;/br> “老夫就在二百里外的山口小鎮，等你倆的好消息。”</br> “遵命，家主！”</br> 一行人轉眼分為兩隊。</br> 大冬天的，滴水成冰。</br> 靠著步行跋涉，去監視一個馬匪寨子。</br> 有多艱難？</br> 可想而知！</br> 劉承志道：“爹，他們繞經太原府南下，可能性一半一半吧？”</br> “反正南邊是賊寇領地，絕對走不通?！?lt;/br> “另外，就只有順黃龍江東下了?！?lt;/br> “去安定登陸！”</br> “我日夜兼程趕回劉家峽，把咱們那五艘船調來吧！”</br> 劉連籌心頭萬分不舍。</br> 劉家峽是老劉家的祖地。</br> 位于黃龍江南岸，某一處險峻之地。</br> 劉家的造船場就一直在那里。</br> 也是他們能瞞過朝廷，大搞走私的原因。</br> “娃呀，這可是五艘偽裝的戰船??！”</br> “一旦趁夜出動了，就很難再開回去。”</br> “船上的投石機太醒目了?！?lt;/br> “其實，動用咱們的五千擔大船，輔以床弩?！?lt;/br> “最后跳幫作戰，足以取之。”</br> “陳家護送的人馬，不會太多的?！?lt;/br> “他們目前擁有的馬賊，也不過兩千出頭?！?lt;/br> 這兩千余馬賊中，又能挑出多少適合水戰的？</br> 能有十分之一就不錯了。</br> 劉家船隊常年在黃龍江和各大支流水域跑。</br> 他們太了解了。</br> 水戰和陸戰，完全是兩碼事。</br> 騎馬，是前后晃動，隨著戰馬起伏不定。</br> 坐船，偏偏左右晃。</br> 很多騎兵上了船，都吐得稀里哇啦的。</br> 完全不適應嘛！</br> 劉承志堅持道。</br> “爹，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br> “獅子搏兔，也需全力?！?lt;/br> “不就是五艘三千擔戰船么？”</br> “比起可能的巨大收獲來說，又算得了什么？”</br> 回不去又如何？</br> 大不了送給遼人。</br> 沒準兒，人家還歡天喜地的給咱錢呢。</br> 畢竟多年的合作關系，在那兒擺著。</br> 遼人對戰船的渴求，劉家父子心里不清楚？</br> 聽說安定水軍急劇膨脹，正跟遼軍爭奪那一段水路的控制權。</br> 真要偷襲陳家的大姑爺。</br> 還得細心謀劃，想好萬全之策才行。</br> 父子倆一番密謀。</br> 再次分開。</br> 老頭坐鎮山口小鎮，繼續等候消息。</br> 劉承志催馬揚鞭，直奔劉家峽船場而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