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交談，沈麟都不得不為賊寇點個贊。</br> 同時，他也暗暗鄙視大周朝，真是江河日下了。</br> 真定知府黃炳仁，實際上也是澶州名義上的最高官員。</br> 文官為首。</br> 這是大周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另一個奇葩現象。</br> 要說整個澶州，誰最恨賊寇？</br> 除了黃炳仁大人，找不出第二個來。</br> 他的老家，黃家堡如今可是賊寇的老巢。</br> 黃家百多年的積蓄和諾大煉鐵基地，全都淪入賊手了。</br> 就連他的獨兒子黃子玉，都被賊人殺了。</br> 當然，黃大人不知道真正的罪魁禍首是沈麟。</br> 一把火燒了黃家堡的是他。</br> 俘虜并凌遲處死黃子玉的，還是他！</br> 賊寇不會做出解釋。</br> 他們殺戮成性，造下的冤孽多了去了。</br> 也不在乎這筆帳落到他們頭上。</br> 鬼知道黃子玉那個倒霉鬼是被誰干掉的？</br> 北邙山馬賊火并？</br> 也許陳家寨才是幕后黑手？</br> 反正賊寇們心里美滋滋。</br> 他們白白撿了個大銀庫。</br> 最大的收獲，卻是黃家的礦山，還有沒徹底燒光的煉鐵業。</br> 房子燒光了也不要緊，只要工匠還在就行。</br> 戰亂時代？</br> 什么最重要？</br> 錢糧？鹽？</br> 在賊寇眼中，怎么都比不過手中的刀！</br> 有鐵就有殺人的刀。</br> 有把好刀，什么寶貝搶不到？</br> 黃炳仁糾集了三萬班軍，氣勢洶洶北上。</br> 發誓要把賊寇連根拔起。</br> 同樣，趙歸一不再滿足于小打小鬧。</br> 雙方在曲周境內迎頭碰上。</br> 一場遭遇戰，黃炳仁大敗而逃。</br> 據說逃回去的兵力，還不到五千。</br> 趙歸一趕鴨子一般，直接追到了真定城下。</br> 沈毅最后嘆道。</br> “賊寇越發勢大了，新軍操練需要時間。”</br> “兵力上，安定府無法給出有力的支持。”</br> “所以，只有購買大批量的水泥，高筑墻好了。”</br> “公家出錢，兩文一斤。”</br> 沈麟樂了。</br> 原本賣給沈家是一文半。</br> 公家買，量大了不少，反而每斤漲了半文錢？</br> 不賺白不賺。</br> 沈麟的工坊，造紙停了大半。</br> 煉鐵也消停了不少。</br> 棉布和染布、制衣倒是擴充了些。</br> 大批孤兒和軍屬、教書先生家屬的遷移。</br> 瀘水鐵城已經擠下五萬余眾了。</br> 大半人都是老老小小。</br> 孤兒七八個人擠一間房，要不然，根本安置不了。</br> 身上衣的需求，也變得異常旺盛起來。</br> 柳楚兒主管的織、染、制衣一條龍。</br> 如今是鐵城女人們最向往的工作。</br> 說不上多累，光是加班獎金，就讓不少人羨慕了。</br> 沈麟盤算了一下。</br> 原本的七大一小，每天不到五萬斤水泥的產量。</br> 已經遠遠趕不上需求了。</br> 他給陳家寨建的兩口水泥窯，日產就能達到一萬多斤。</br> 不行！</br> 生產規模要擴大。</br> 單口窯的產量還要提高。</br> 瀘水鐵城的擴建馬上提上日程，對水泥的需求量也很大。</br> “成！”</br> “每日交付五萬斤以上，基本夠用了吧？”</br> 沈毅掐指算了算，皺著眉頭苦笑。</br> “你這點產量，咱們沈家集和安定縣都供不上呢！”</br> “其他六個鎮子也要大興土木了。”</br> “遼軍夜襲，可把他們嚇壞了！”</br> “堂弟呀，我覺得你的產量，擴充三倍，可能……將將夠。”</br> 沈麟坐在椅子上，捧著茶杯半天都忘了喝。</br> 你們這是？多么強大的堡壘意識？</br> 非要打造一副砸不爛的烏龜殼么？</br> 好吧，送上門的買賣，哪有不做的道理？</br> 城東北的工坊區裝不了那么多水泥窯了。</br> 算了，反正城墻要往西、南靠山、靠荒草灘方向擴。</br> 那就在采石場邊兒上，大建水泥窯吧！</br> 到時候，新城墻一圍。</br> 污染嚴重的產業，都弄到那邊去。</br> “可以，三倍產量，得等半個月。”</br> “對了，我這里又有近兩千套皮甲兵器和弓弩。”</br> “你要不？”</br> 沈毅現在最犯愁的就是軍備。</br> 按照他的想法，直接從地窖里搬出銀冬瓜。</br> 找沈麟買買買不就完了？</br> 被老爹一口否決了。</br> 非要慢慢造。</br> 一定要把沈家集的煉鐵業和兵器制造搞起來。</br> 徹底解決移民的就業問題。</br> 可遠水解不了近渴。</br> 沈家集現在有五千新兵了。</br> 就連之前粗制濫造的鄉兵裝備，都做不到人手一件呢。</br> 計劃趕不上變化。</br> 他當初從沈麟這里購買的繳獲裝備，足以列裝一萬人。</br> 縣城的主力部隊算是裝備精良。</br> 淘汰下來的武器，他大手一揮，就送給各地鄉兵武裝了。</br> 人人都贊他沈大公子仁義。</br> 可自家從夾山招募的新兵咋辦？</br> “我全要了。”</br> “遼人的騎弓、步弓，咱們怎么造，也趕不上人家的精良。”</br> “走，裝車起運。”</br> “讓沈三叔跟我去沈家集收銀子。”</br> 沈麟樂呵呵地道。</br> “急啥呀？吃頓飯再走。”</br> “你來了，咱還是要好好招待的！”</br> 沈毅滿頭黑線。</br> 幸虧是我來了。</br> 咱爹和三伯從來就不是你家的客人吧？</br> 也是，他倆那斤斤計較的個性。</br> 換了我沈毅，也恨不得放狗。</br> 沈毅推辭不得，留下來美美的吃了一頓牛肉火鍋。</br> 也只有在沈麟這里，才能不顧禁令，牛肉管飽。</br> 縣城的老龐家，鹵牛肉確實美味。</br> 但也不能保證每天都有貨。</br> 沈麟當初從走私商人那邊賣了好幾千頭犍牛。</br> 母牛留下來養著下崽兒。</br> 公牛慢慢殺了吃肉。</br> 鐵城每天不得宰個十來頭？</br> 懂行的人，一到瀘水，就能聞到牛肉味兒了。</br> 至于耕田，駑馬也一樣。</br> 嫌棄一匹力氣太小？那就兩匹好了。</br> 如果新建水泥窯都挨著采石場修建了。</br> 就不需要么么多牛車、馬車運輸。</br> 沈麟歸來的第一次全體會議。</br> 二叔沈忠元就為難道。</br> “麟哥兒……阿不……大人。”</br> “有人買水泥，上門生意，當然不能不做。”</br> “可新型大窯一建就是十座，還要平均日產二十萬斤？”</br> “人工且不說！”</br> “再建水塔？大老遠的輸水過去？”</br> “沒有水力，粉碎起來很麻煩的。”</br> 沈麟也知道麻煩。</br> 總不能把蒸汽機弄出來吧？</br> 對于高級技工出身的的沈麟而言。</br> 什么一脹、二脹、三脹式的高端產品，缺乏基礎工業。</br> 肯定是折騰不出來的。</br> 但比瓦特蒸汽機更好的玩意，也難不倒他。</br> 沒有橡膠不要緊。</br> 他調配的混合杜仲膠，其實跟人工橡膠也差不多了。</br> 就是產量少，成本比較高。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