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都是自己人。</br> 唯一一個例外的,就是堂伯父沈忠貴。</br> 但這人心善,淳樸敦厚,沈麟已經打算,要把他拉到自己的戰車上來了。</br> “大伯……”</br> “啊?……啊!麟哥兒,你叫我?”</br> 沈忠貴大張的嘴巴終于合上了。</br> 他緩緩從震驚中恍然醒來,然后豎起兩根大拇指。</br> “了不起,麟哥兒。如果要評級的話,你,堪稱一代神匠!”</br> 沈麟謙虛地道。</br> “大伯,別夸了,我就是喜歡動腦子而已。”</br> “您應該清楚,百煉鋼這種事情,需要……嗯嗯……保密!”</br> 沈忠貴就是吃匠人這碗飯的,哪里不知道技術的重要性?</br> 他當即有些愣住了。</br> “啊?可……可我已經看到了呀,那咋辦?”</br> “要不?我……我發個毒誓?”</br> 沈麟哈哈一笑。</br> “看您說的。真要信不過,我會讓您留下來?還從頭看到尾?”</br> “大伯,侄兒早就確定。您呀,絕對靠得住!”</br> “出去了,您誰也別說,我送您一套百煉鋼的木工工具咋樣?”</br> 原本惴惴不安的沈忠貴,頓時大喜過望。</br> 他還真怕鼎鼎大名的肥捕頭。</br> 一言不合,就殺人滅口呢。</br> 一輩子,沒走出過幾次瀘水河村的老人家。</br> 其實膽子挺小的。</br> “不要了吧?麟哥兒,那得多少錢呀?”</br> “鑿子得要三個尺寸的吧?”</br> “刨子片兒,怎么的也要兩三種,鋸子也分大小……”</br> “哈哈哈!”</br> 眾人看得有趣,無不大笑。</br> 你是真心推讓么?</br> 都把品種,規格說出來了,生怕少了一樣似的。</br> 沈麟原本就沒打算大賣百煉精鋼。</br> 除了打制些武器自用。</br> 煉制出來的寶貝,也只能作為工具鋼了。</br> “沒問題,大伯,保證給你個全套的,要不了多少材料!!”</br> “不過,你得想好了說法,拿回去怎么騙過你的徒弟們?”</br> 老頭拍拍胸脯笑道。</br> “我帶黑漆過來,先在你家刷一遍。”</br> “回頭就說……說是定做的精鐵工具。”</br> “這種寶貝跟百煉寶刀一樣,就是老頭我的傳家寶。”</br> “徒弟都不帶借用的,呵呵!”</br> 好吧,你家的獨苗,沈辰大哥跟你的性子差不多。</br> 子承父業好幾年了。</br> 確實值得這套寶貝的傳承。</br> 要是換成沈忠貴,沈麟打死都不會送。</br> 忠貴叔為人還可以。</br> 但他家的沈鐵柱,太不是東西。</br> 希望那家伙,這次去雄州服苦役,滿了三年就別回來了!</br> 經過幾天的觀察,有了二叔三叔的推薦。</br> 沈麟又從燒炭工里,挑出十個老實本分的沈家族人,負責砌水泥窯。</br> 同時,燒制水泥,這個臟活兒也交給他們。</br> 月餉一兩五,包工作餐。</br> 這么好的活兒,上哪兒找去?</br> 熱歸熱,臟一點又如何?</br> 還能比得?過種田的臟苦累?</br> 種田還得靠老天爺賞飯吃呢。</br> 麟哥兒這里,可是旱澇保收的。</br> 這十個本家的叔伯弟兄,跟沈麟簽了這時代的第一份保密協議。</br> 一個個就想中舉一樣,興高采烈,就差沒有高呼萬歲了。</br> 干活兒也是盡心盡力。</br> 吃飯點到了,都要喊半天才舍得下工。</br> 二叔和栓子,沈麟有意培養他們成為煉鐵房主管。</br> 當然,現在只是管他們自己。</br> 千斤產量的煉鐵爐,也不是每天都燒的。</br> 三叔沈忠和,是未來的采買主管。</br> 他現在架著牛車,負責運輸材料。</br> 梁自忠連夜下山。</br> 背來了上百斤紅褐色的鐵礦石。</br> 敲起來,叮叮當當,清脆悅耳。</br> 沈麟分揀了一下。</br> 確定這就是赤鐵礦無疑。</br> 還是含鐵量超過60%的上品。</br> “老梁,外面買的鐵礦品質一般,遠遠比不上你這個。”</br> “我出十五個銅子一斤。有多少,我收多少!”</br> 什么?</br> 啥時候鐵礦石的價格,超過糧食了?</br> 甚至快趕上肉價錢了?</br> 屋里的幾人大吃一驚。</br> 梁自忠是個實在人,連連搖手道。</br> “里長,麟哥兒,那一座小山全都是這玩意。”</br> “咱們連夜打孔,一尺以下就火星直冒,下不去了。”</br> “主要是咱們的工具不行。”</br> “起碼,我們確定,那就是一座鐵山吶!”</br> “也是我們邙山村,挖幾輩子都挖不完的寶山!”</br> “里長,不值如此高的價錢,真的!”</br> 你們在那破山里,都過了好幾輩子的窮苦日子了。</br> 老天是公平的。</br> 吃了多少苦,就給你們準備了多少幸福。</br> 現在找到了,就好好珍惜吧!</br> 沈麟提醒道:“老梁,這種鐵礦石很難得。”</br> “價格就別講了。你不負我、我不負你!”</br> “但是,要注意保密。”</br> “不能讓有心人知道。”</br> “這種好礦,打著燈籠都難找。”</br> “就算深處大山,也是難以阻擋別人覬覦的!”</br> 這倒是個大問題。</br> 寶山太引人貪心了。</br> 別的不說,就是沈家主脈知道了,都會心動。</br> 沈忠和建議道。</br> “很長一段時間,咱們要的量都不會太多。”</br> “干脆這樣,老梁每天送下山礦石,最好不超過兩千斤。”</br> “約個地方,我架著牛車,趁晚上去偷偷拉回來。”</br> “神不知鬼不覺,足以隱瞞好幾年了。”</br> 兩千斤也不少了。</br> 價值三十兩銀子呢。</br> 每天如此多的產出,足以讓邙山村五百多人衣食無憂。</br> 吳七卻想的更深,他低笑道。</br> “咱們自個兒的產業,沒有武力保護,怎么行?”</br> “老梁他們長期打獵,山民團結,身體壯實,一個個就是天生的好兵啊!”</br> “麟哥兒,你給他們打造一批精鐵武器。”</br> “七爺上山,訓練他們七八天。”</br> “五百山民,男女老少都參加。”</br> “呵呵,這樣的武裝,就算來三千正規軍,在大山里作戰,也只有敗亡一途。”</br> 沈麟心中一動。</br> 有了百煉精鋼,自己可以制造出遠超這個時代的精工復合弩。</br> 射程更是甩尋常弓弩幾條大街。</br> 百步距離算個毛?</br> 二百步才是標準好不好?</br> 精鐵長刀,一把不過三五斤精鐵。</br> 如果制作長矛或者紅纓槍,還要省不少。</br> 沈麟抬頭,眼神灼灼地盯著梁自忠。</br> “老梁,你意下如何?”</br> 梁自忠鄭重地一抱拳。</br> “邙山村所有人,能有今日。”</br> “全靠里長,不,全靠恩公所賜。”</br> “但有所命,死不旋踵!”</br> “麟哥兒,您決定就是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