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刀部隊往北走了三十余里,在一處山坳停留下來。</br> 這個距離,無論做什么,都正合適。</br> 陳長林心頭一喜。</br> “老大,是不是……”</br> 梁直分派完哨兵,點點頭道。</br> “宜早不宜遲。”</br> “帶著個大活人走,忒麻煩。”</br> 陳長林舉雙手贊同,他一路都念叨好長時間了。</br> “帶王八犢子上來!”</br> 林光在不遠處搞怪道:“副隊,咱們這里只有個龜兒子。”</br> “沒有王八犢子!”</br> 陳長林笑罵道:“你個小混蛋扯什么犢子?”</br> “快點把姓莊的龜兒子弄過來。”</br> “哈哈哈……”</br> “呵呵呵……”</br> 眾官兵無不大笑,捧腹不已。</br> 五花大綁的莊名揚被蒙住了眼睛,堵住了嘴。</br> 橫放在馬背上,顛簸得他苦膽水都出來了。</br> 他一開始以為碰到了遼人埋伏,當然是招呼保護自己的義軍一起跑了。</br> 結果,他發現人家沒殺自己。</br> 偏偏,幾十個義軍鐵甲兵卻屠了個精光。</br> 那時候,莊名揚心頭升起了無限希冀。</br> 難道?</br> 是自己的總督老爹,終于良心發現?</br> 派人來救自己了?</br> 然而,這些“救兵”并不友好。</br> 一上來就捆人堵嘴蒙眼睛,架起他就跑。</br> 莊大公子還是自我安慰著。</br> 這些人不是澶州的兵,多半是江湖上的英雄好漢了。</br> 粗鄙莽撞一些無所謂,咱忍一忍。</br> 只要能逃脫楊成良的魔掌,遭點罪算個啥?</br> 好吧。</br> 這場罪足足糟了三十里地,還太娘的盡是難走之路。</br> 可把莊大公子顛簸慘嘍!</br> 當林光一把撤掉莊名揚蒙眼的黑布時。</br> 他瞇縫了一下眼睛,陽光好刺眼。</br> 這些人,怎么看自己的眼光怪怪的?</br> 有點……不懷好意啊!</br> 陳長林搓著雙手道。</br> “嘿嘿,天貴叔在天有靈,今兒可大仇得報了。”</br> “怎么弄?”</br> “千刀萬刮好呢?”</br> “還是……腚眼插木尖子好玩?”</br> 梁直翻了個白眼,指指頭頂的春日道。</br> “看看天色好不好?”</br> “咱們沒工夫折騰太久。”</br> “后面的楊成良部,足有好幾千鐵甲騎兵呢!”</br> “潞城距離又不遠。”</br> “聽說遼軍打下了前面的黎城,鬼知道會不會派兵南下?”</br> 尖刀部隊雖說挺能打。</br> 可雙拳難敵四手。</br> 碰上哪一方的大部隊,都很麻煩。</br> 最起碼一點。</br> 每人就三十支鐵桿弩箭,比老部隊還少二十呢!</br> 多了根本不能攜帶。</br> 就這么幾千支箭,咻咻幾下射光了,怎么跟人打?</br> 梁直是想釣釣魚,順便弄點戰馬。</br> 怕就怕追兵太多。</br> 要是被大魚拖下水,豈不鬧笑話了?</br> 他之所以匆匆忙忙地處理掉莊名揚。</br> 也怕這家伙拖累。</br> 再他娘的跟長腿兔子一般,跑球嘍?</br> 回頭,大人能原諒自己?</br> 自己都得抽幾個嘴巴子吧?</br> 陳長林一臉遺憾道。</br> “唉,真不解恨!”</br> “那咋辦?直接砍頭?”</br> 莊名揚眼珠子都瞪出來了。</br> 完蛋鳥!</br> 這到底是一幫什么人呀?</br> 居然旁若無人地討論怎么弄死我?</br> 他急得原地直蹦,嘴里嗚嗚叫著。</br> 梁直揮揮手。</br> “小光,梁元新,把他綁在樹上。”</br> “各位兄弟姐妹,還有誰沒見過血的?請舉手。”</br> “不是在訓練營殺豬宰羊獵野獸!”</br> “本官的意思是——”</br> “殺過人!”</br> “刷刷刷!”</br> 底下一幫男女隊員,很不好意思地舉手了。</br> 女兵占了一多半。</br> 其他的,都是霸刀門入伍的新兵。</br> 梁直點點頭,完全不出他的意料。</br> 沒太多戰斗機會嘛!</br> 他指著極力掙扎的莊名揚道。</br> “這小子,大半年前為了私利。”</br> “害死我們的水軍前輩陳天貴大叔。”</br> “咱鐵軍自成立以來。”</br> “一直把此事當作必報之血仇,忍好久了。”</br> “今兒,老天開眼,讓咱們抓到了這個兔崽子。”</br> “所有新兵聽令,拔出你們的虎牙來。”</br> “人人上前,戳他個透明窟窿。”</br> “以告慰天貴叔在天之靈!”</br> 鐵軍?</br> 這是鐵軍的小部隊?</br> 莊名揚不蹦了。</br> 他已徹底絕望。</br> 原來,沈麟一直記掛著三岔灣劫案啊!</br> 不是不報,他只是沒找到好機會而已!</br> 這下是真完蛋了!</br> 荒郊野外的,誰來救自己?</br> 哪怕他身為澶州總督的兒子,呼風喚雨早已習慣。</br> 可今天。</br> 簡直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br> 尖刀中某個陳家子弟趕緊問道。</br> “老大,咱們幾個能戳一戳不?”</br> 梁直嘴角抽抽,這事兒你都想湊熱鬧?</br> “得等新兵戳完了,再說。”</br> “拔刀!”</br> “刷刷刷!”</br> 三十多把虎牙匕首出鞘。梁直冷哼道。</br> “五人一組,速度要快。”</br> “腦袋不許碰,還得拿回去祭奠天貴叔呢!”</br> “第一排,刺!”</br> “普嗤嗤嗤……”</br> 寒光閃爍,刀刀見血。</br> 劇痛中,莊名揚陡生一股大勁兒,張嘴噴掉了布頭。</br> 聲音凄慘,如杜鵑啼血。</br> “我……我是澶州總督之子!”</br> “爾等……大膽……”</br> 陳長林沖上去,啪啪就是兩個耳刮子。</br> 打得莊名揚的門牙都掉了。</br> “他娘的,就是皇帝的崽兒。”</br> “招惹了咱們鐵軍,也只有一個下場——死!”</br> “愣著干啥?”</br> “第二排,刺!”</br> “刷刷刷!”</br> “刷刷刷!”</br> ……</br> 六七組人連著上前,毫不猶豫地揮動匕首。</br> 莊名揚嘴里血沫子直冒,已經說不出話來了。</br> 這一刻,他雙眼無神地望天。</br> 如果可以后悔的話。</br> 他絕對不會聽從沈忠信的詭計。</br> 去招惹沈麟的船隊干什么?</br> 和和氣氣地做買賣不行么?</br> 可惜!</br> 這世上沒有后悔藥可買!</br> 以他一貫飛揚跋扈的性子。</br> 就算沒有三岔灣劫掠一事。</br> 早晚,他都會跟沈麟結下梁子的。</br> 落到今天慘死荒野的結局,完全就是咎由自取。</br> 梁直望著莊名揚死不瞑目地眼睛。</br> 他心中暢快無比。</br> 鐵軍報仇,言出必行。</br> “長林,砍下頭來,做個木匣子裝了。”</br> “還好提前準備了幾斤石灰,總算沒白帶。”</br> “對了,清理所有痕跡,尸體埋深點!”</br> 陳長林太喜歡這活兒了。</br> 最后一刀,還得咱來。</br> 天貴叔,您可以瞑目了。</br> “遵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