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軍的戰馬全靠繳獲。</br> 騎兵能做到一人一馬就不錯了。</br> 他們的對手全是班軍、鄉兵,馬匹本身就不咋的。</br> 這幾十個人穿著厚重的步人甲,根本舍不得放開了跑。</br> 走個十幾里,還得停下來歇歇馬力。</br> 梁直等人可是經過魔鬼訓練的。</br> 最初半個月,一早一晚要跑兩百里。</br> 后來減半了,飛毛腿也練出來了。</br> 說實話,他們的腳力,比義軍的低等戰馬還持久。</br> 走走走停停,一直到隆德府,都沒有跟丟。</br> 梁直趁著晚上宿營,親自潛到老周的帳篷外面,偷聽幾個軍官交談。</br> 最后,他終于確定。</br> 莊名揚,就在隆德府。</br> 楊成良一開始,不愿意帶著他去打仗。</br> 昨天,據說潞城偷襲得手。</br> 隆德府已經沒有鐵甲騎兵了。</br> 楊成良需要警惕遼軍來攻,又派不出人手。</br> 只得從老巢調人護送。</br> 當然,未來的潞城也是戰場。</br> 正在楊成良的計劃之中,再往前打,基本不可能了。</br> 黎城,實在有點遠!</br> 守城戰,總要容易些。</br> 把莊名揚單獨扔在隆德府,又能安全多少?</br> 第二天一早,陳長林帶著大部隊一個不少地趕來了。</br> 按照一路留下的記號,雙方在隆德府西北面的狼山匯合了。</br> “老大,兔子還沒出窩呢?”</br> 陳長林一臉疲憊,可雙眼卻閃爍著興奮的光芒。</br> 梁直輕笑道。</br> “他們馬匹太差勁。”</br> “我估計,至少也等個一天半天的。”</br> “正好,咱們也趁機歇歇!”</br> “元慶,你們幾個去林子里挖幾口無煙灶,今兒咱們吃熱的。”</br> 林光的精力出奇地旺盛,他搓搓手道。</br> “老大?我帶人四處逛逛唄!”</br> “看能不能射幾支兔子山雞啥的?”</br> “兄弟們口里,都淡出鳥來了!”</br> 梁直笑罵道:“你自己饞就明說,少拿兄弟們說事兒。”</br> “別出暗哨范圍!”</br> “遵命!”</br> 林光帶著梁元新幾個年紀小的,笑嘻嘻地跑了。</br> 這時代,哪有什么特種作戰的概念?</br> 遼軍的遠攔子,算是最厲害的偵察兵。</br> 他們也遠遠趕不上尖刀部隊的強悍。</br> 畢竟作戰理念完全不同。</br> 這支尖刀部隊,在沈麟眼中還是個半成品。</br> 沒辦法,只能邊打邊練,實戰提高了。</br> 誰叫他自己就是個半吊子呢?</br> 一夜無話。</br> 凌晨時分,梁直翻身而起,他飛快的疊起睡袋裝進背包里。</br> 一位暗哨兄弟急速跑來。</br> “老大,來了!”</br> “還是昨天的那隊鐵甲小旗。”</br> 梁直眼中頓時一喜,就這么點人?</br> “準備!”</br> 不是梁直托大。</br> 他只帶了三個小隊三十六人去路口伏擊。</br> 對方身著鐵甲又如何?</br> 連輔兵,馬夫加起來才四十五人。</br> 跟自己的尖刀相比,根本不是一個層面的兵。</br> 呃?</br> 好像有四十八個人?</br> 梁直親自指揮。</br> 他不用望遠鏡,都看到了那張一輩子都忘不掉的臉。</br> 莊名揚,你的死期到了。</br> 天貴叔,你在天上好好看著。</br> 兄弟們替你報仇!</br> “準備,上破甲箭,記著啊,射人不射馬。”</br> 大伙兒還得繳獲些馬匹,回家呢!</br> “平弩,兩百步!”</br> “一百五十步,瞄準!”</br> “一百步,射!”</br> “咻咻咻!”</br> 三十支破甲箭,箭箭中的!</br> 這些義軍鐵甲兵,太大意了,幾乎連面罩都沒蓋上。</br> 很多人直接就被射穿了顱骨,一頭栽下馬背。</br> 他們的鐵甲,頂多十煉標準,就算射中胸膛。</br> 也一樣透甲而出。</br> 復合弩百步才發,威力爆棚!</br> 莊名揚膽子最小。</br> 不是他運氣好。</br> 而是所有尖刀隊員故意放過了他。</br> “跑呀……敵襲!”</br> 這家伙拔轉馬頭,拼命地揮動鞭子。</br> 老周都被打蒙了,恰好被小莊的驚呼給嚇了個激靈。</br> 一撥箭雨,自己的部下就被干掉大半兒?</br> 這還怎么打?</br> “撤!”</br> 剩下的鐵甲騎兵立刻四散而逃。</br> 但他們哪能逃得過復合弩的超遠射程?</br> “咻!”</br> 梁直飛快的射出一箭。</br> 莊名揚的戰馬摔倒了。</br> 林光叫道:“老大,你……”</br> 梁直淡笑道:“目標可不能放過。”</br> “這家伙屬兔子的,出了名的會跑!”</br> “走,抓馬!”</br> 戰場上已經沒有站著的人了。</br> 一幫尖刀隊員歡呼著跑下山坡。</br> 在老兵的教導下,開始給垂死的敵人一個個補刀。</br> 梁直忽然抓住一個老兵揮起的萬用鍬,搖搖頭。</br> 另一邊,林光和梁元新已經把鼻青臉腫的莊名揚捆起來了。</br> 還用一塊布塞進他的嘴巴,押著就走!</br> 老周躲閃得及時,一直破甲箭穿透了他的右肩。</br> 可惜,戰馬卻被某個有模學樣的壞小子給射死了。</br> 這位義軍小旗原本在閉目等死。</br> 卻半天沒等到那閃著寒光的奇怪武器砸下來。</br> 老周睜開眼睛,嘶聲道。m.</br> “殺了我!”</br> 梁直語氣一變,換成一副老態龍鐘的腔調。</br> “桑葚好吃么?”</br> “就算不為你自家考慮,你總得想想你媳婦。”</br> “還有……肚子里的孩子。”</br> “酸男甜女,你就不想見上兒子一面?”</br> 老周驚恐至極。</br> 他很難將一個賣桑葚的老農,跟眼前這位腰背挺直,威風凜凜的大漢重疊起來。</br> 這……怎么可能?</br> “好漢,殺……殺了我吧!”</br> “我的兄弟們,都戰死了。”</br> “我回去……也活不了!”</br> 梁直嘿嘿笑道。</br> “不!”</br> “你能活。”</br> “楊成良,不是趙歸一。”</br> “錯不在你一個,南人,實在太弱。”</br> “不好意思,這支箭,咱得收回。”</br> “噗嗤!”</br> 梁直狠狠一拔,倒鉤帶出一蓬血肉。</br> “啊……”</br> 老周慘叫一聲,頓時暈了過去。</br> 這次,一股腦兒抓獲了四十六匹戰馬。</br> 大家輪換著,倒是輕松多了。</br> 尖刀部隊直接改道往北,奔著涉縣去了。</br> 那地方,就在北邙山西麓。</br> 陳長林湊過來取笑道。</br> “老大,你心軟了!”</br> 梁直若有所思地道。</br> “或許吧!”</br> “楊成良的兵,沒有一個地痞混混,素質還不錯。”</br> “與其死在你我手里,還不如讓他死在抗遼戰場上。”</br> 其實,梁直的另一個意思。</br> 就是希望活著一個人去搬救兵。</br> 沒準兒,還能繳獲一批馬呢?</br> 下一回。</br> 就力爭傷而不殺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