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里傳來珠落玉盤一般的清脆嗓音。</br> “順子，都打聽清楚了？”</br> 半大小子繼續小聲道。</br> “清楚了，他們定了好多新麥子。怕是有五十車，正裝著呢！”</br> “繼續監視。”</br> “好！”</br> 馬車里，紅娘子搓著小手，興奮的道。</br> “不給賞錢就跑？你跑得了么？”</br> “姑奶奶這會，讓你連本帶利的吐出來。”</br> 白娘子輕笑道：“妹妹，人家真給了賞錢，你就放過他了？”</br> “那不能夠！”紅娘子俏臉一正。</br> “咱們做無本買賣的，向來不跑空路。”</br> “好不容易逮住一頭大肥羊，豈有放過之理？”</br> “一千多擔新麥呢，足夠山里的老老少少，吃半年嘍！”</br> 白娘子提醒道：“一路再埋兩顆釘子，都盯緊點！”</br> “不知咋的，我這心里總不踏實。”</br> “這肥羊，不會變成肥老虎吧？”</br> “嘻嘻嘻，肥老虎，哼……那我也打死它！”</br> ……</br> 城里的肥羊，卻懵然無知。</br> 倒是戲班子離開安定城的消息，傳到了劉家老鍋。</br> 出去撒了一泡尿的吳七。</br> 搖著頭回來了。</br> “麟哥兒，真讓你猜準了。”</br> “這輩子呀，咱怕再也碰不上紅娘子、白娘子啦！”</br> “就像你說的，人家玩的，就是告別演出。”</br> 走了？</br> 沈麟自嘲地笑了笑。</br> 這可是不同的時空，不同的世界。</br> 沒那么巧合的。</br> 至少前世，白娘子是條蛇妖。</br> 人家忙著找許仙呢。</br> 哪有功夫跟紅娘子去當山賊？</br> 走了好。</br> 也免得自己胡思亂想的。</br> 一伙人吃飽喝足。</br> 架著自己的馬車牛車，來到了南街的匯通糧行。</br> 好家伙，一排五十輛牛車。</br> 幾乎塞滿了整條巷子。</br> 沈麟跟匯通的掌柜打了聲招呼。</br> “老錢，如果價格不變的話。”</br> “在下還需要收購三到四批麥子。”</br> “兩個月里，你送到瀘水河村，我都要！”</br> 時間一過。</br> 這個價格，你也多半不愿意賣給咱了。</br> 當然，大糧商講究的是快進快出。</br> 人家的糧食種類多。</br> 未必就要死屯著一個品種。</br> 錢掌柜笑瞇瞇地拱拱手。</br> “那就一言為定。鄙號會準時送到的，多謝沈公子照顧。”</br> 老錢不會去想。</br> 小小的一個村子，怎么用得著四五千但糧食？</br> 足夠兩千人吃一年又如何？</br> 地主老財囤點糧，心里就不慌。</br> 老錢太了解了。</br> “得兒駕！”</br> 小四兒揮動馬鞭！</br> 他的馬車走在前面帶路。</br> 浩浩蕩蕩的隊伍出了西門。</br> 眾護衛依次靠前，從馬車里取出自己的裝備。</br> 弩在手，刀在腰。</br> 該戒備還是要小心的！</br> 糧行召集的車夫們，早就見怪不驚了。</br> 沈家的護衛越強，大伙兒越安全不是？</br> 不過，這么大的車隊，哪有不開眼的小毛賊敢搶？</br> 安定縣，不比雄州治下混亂。</br> 這里別說馬賊。</br> 有點小氣候的山匪路霸，都被肥捕頭帶人給清剿了。</br> 所以說，城門戒備，松懈也是有原因的。</br> 出城十七八里，走過平地丘陵。</br> 面前就是城西唯一的山。</br> 二郎峰，高不過三百丈。</br> 山上原本有個二郎廟。</br> 傳說已經不可考。</br> 近些年，香火日漸衰微。</br> 聽說廟祝、神婆啥的都跑光了。</br> 光禿禿的二郎廟倒塌了不少，淪為山鼠野狐亂竄之地。</br> 技工穿越者沈麟，完全沒啥戰斗常識。</br> 山頂的一棵樹，突然倒了。</br> 他卻茫然不知。</br> 懂行的一定會驚叫。</br> 消息樹。</br> 有埋伏！</br> 轉過山口，眼前的場景，讓車隊所有人大吃一驚。</br> 只見遠處兩輛馬車被拆的七零八落。</br> 地上，倒伏著十幾具尸體。</br> 三十多個興奮的土匪嗷嗷叫著，揮舞刀槍正在追殺兩個女子。</br> 粱直眼尖，驚叫道。</br> “麟哥兒，是白娘子、紅娘子！”</br> “他們遇到馬匪了。”</br> 什么？</br> 馬匪？</br> 安定縣地界，哪里來的馬匪？</br> 三十多馬匪，二三百縣城班軍也打不過吧？</br> “跑啊！”</br> 也不知道誰喊了一聲。</br> 糧商招募的車夫，不少人立馬跳下牛車，四散而逃。</br> 有年老的經驗豐富，還不忘吆喝著。</br> “上山，上山！”</br> “你個夯貨，平地上，你跑得過馬匹？”</br> “哎哎哎，沈公子，快走啊！”</br> “保命要緊，糧食啥的，都是身外之物。”</br> 我去？</br> 放棄的這么干脆？</br> 你們是經過特訓的吧？</br> 沈麟也出現了短暫的恍惚。</br> 可他天生大心臟。</br> 怕個毛呀！</br> 不就是三十多土匪么？</br> 咱們這里有十把復合弓。</br> 八名全副武裝的護衛，外加梁自忠這個忠誠頭領。</br> “怎么辦？麟哥兒！”</br> 老梁多少有些慌。</br> 野獸，他這輩子殺了無數。</br> 殺人？</br> 真沒干過。</br> 沈麟密瞇縫了雙眼，寒光畢露。</br> “兩排列陣，弩弓準備！”</br> “記住了，瞄準大目標。”</br> “沒了馬的馬賊，算個屁呀？”</br> 嗯嗯，咱家公子說的好有道理。</br> 原本緊張的一幫新丁，總算不那么慌了。</br> 紅娘子姐妹衣衫凌亂，已經奔入百步之內了。</br> 惶惶然，近了些。</br> 連淚珠兒都看得見。</br> “救命啊……”</br> “救救……救救我們陳家戲班子吧……”</br> 馬賊很囂張。</br> 根本不把沈麟這邊，兩排人馬放在眼里。</br> “小娘子，別跑呀！”</br> “哈哈哈，好美的小娘子，抓回去做個壓寨夫人挺好的。誰也不許放箭。”</br> “大寨主有令，不許傷了小娘子。”</br> “哇哈哈，活捉，活捉！”</br> ……</br> 兩女跑得更急了，五十步了。</br> 追的最快一批馬匪，也進入了百步射程。</br> 梁自忠覺得，這倆姑娘太可憐了。</br> 哪能見死不救呢？</br> “麟哥兒？”</br> 沈麟右手下劈。</br> “射！”</br> 咻咻咻！</br> “第二排，射！！”</br> 紅娘子、白娘子只見得幾點寒心掠過頭頂。</br> 凜冽之威。</br> 讓人心中一沉。</br> 回頭看去。</br> 老天！</br> 迫近的幾匹馬轟然倒下。</br> 馬上騎士，被摔出老遠。</br> 完了。</br> 這回虧慘了！</br> 還不知道，有沒有人受傷死亡？</br> 紅娘子一雙丹鳳眼，瞬間充血了。</br> 她高高躍起。</br> “借力！”</br> 白娘子突然止步，雙手并指一接一拋。</br> 就像上午表演高空繩技一樣。</br> 一道紅影翻著跟頭，電射而來。</br> 三尺青鋒直逼沈麟。</br> 太近、太快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