澶州東南。</br> 平城府衙。</br> 作為澶州文官之首,黃炳仁高踞主位。</br> 平城知府廖文靜,都只能敬陪末座。</br> 一群文官武將在這里斛光交錯,大肆慶祝。</br> 可惡的趙歸一,終于被趕走了。</br> 西南一角的楊成良,又跑太原府搶地盤去了。</br> 他早晚還得跟遼人干上,就成了咱澶州的擋箭牌。</br> 后方也傳來好消息。</br> 幾個還被少量賊寇盤踞的縣城,一看大勢已去。</br> 也許是清平縣的大屠殺嚇破了賊膽。</br> 那些人全都舉城投降了。</br> 在大伙兒看來,澶州自此太平。</br> 慶功宴當然要開的。</br> 黃炳仁興致很高,他舉起杯子高呼道。</br> “諸位,剿賊三個月,辛苦了!”</br> “來來來,飲勝!”</br> 一幫文武官員興高彩烈舉杯,亂哄哄地應(yīng)和道。</br> “飲勝!”</br> “飲勝!”</br> ……</br> 一杯美酒下肚,各種佳肴流水價地端上了。</br> 山珍河鮮,應(yīng)有盡有。</br> 玉珍樓的歌姬來了幾十個,有陪酒獻茶的,有彈琴起舞的。</br> 氣氛很快達到了高潮。</br> 黃炳仁哈哈大笑道。</br> “想當初,燕勝北在落陽山舉旗造反。”</br> “雄州總督盧太白,大名知府孟日清要不是躲一旁看熱鬧。”</br> “哪來老總督張峰奇之死?”</br> “趙歸一,楊成良之輩哪有機會陷我三州十幾個縣?”</br> “我澶州地界也不至于喪民百萬,錢糧損失無數(shù)。”</br> 落陽山是雄州和澶州東北部的界山。</br> 山區(qū)四縣只有一個屬于澶州。</br> 其他三個都是屬于雄州。</br> 當初雄州那邊確實沒精力管。</br> 他們天天跟遼人打著呢!</br> 澶州一直太平,出兵剿匪不應(yīng)該么?</br> 前總督張峰奇顧全大局,一點怨言都沒有。</br> 他跟盧太白交好,彼此也看得遠。</br> 誰會計較這個?</br> 當然全力承擔了剿匪大事。</br> 可誰知道局勢往往出人意料。</br> 匪首燕勝北被斬殺,賊寇大部隊也被一鼓而滅。</br> 張峰奇卻傷重不治。</br> 賊寇中偏偏冒出個走一步看三步的楊成良。</br> 他竟然帶著趙歸一流竄幾百里,輕易就在西南部的馬氏、尉氏二縣站穩(wěn)了腳跟。</br> 最可恨的是,他們還把黃炳仁的老窩,鵲巢鳩占了。</br> 好家伙,死灰復(fù)燃,一發(fā)不可收拾。</br> 要不是澶州正規(guī)軍出兵,水陸并進。</br> 還趕不走趙歸一呢!</br> 馬原舉著琉璃盞敬了黃炳仁一杯。</br> “黃大人言之有理!”</br> “賊寇戰(zhàn)力不足為懼!”</br> “盧太白抽不出多少精力應(yīng)對。”</br> “足夠大名知府孟日清,手忙腳亂了。”</br> 大堂中的眾人紛紛鼓掌,大笑不已。</br> 孟日清正是雄州的文官之首。</br> 實際上,兩州分屬河北西路、河北東路。</br> 向來不睦。</br> 誰不想把整個河北路歸攏到一起?</br> 朝廷要是任命一位河北路總管。</br> 黃炳仁和孟日清的機會都有,這也是他們互不相讓。</br> 私下里爭斗不休的原因。</br> 誰都想看對方的笑話。</br> 這次把趙歸一攆到河北東路去。</br> 最開心的就是黃炳仁。</br> 哪怕賊寇搶了他的家業(yè)祖地,</br> 殺了他的大兒子黃子玉。</br> 他也能把這口氣暫時咽下去。</br> 平城府下面有五個縣。</br> 平鄉(xiāng),雞鳴、平恩、肥鄉(xiāng),成安。</br> 成一條弧線長長拉開,自北向南跨越五百多里。</br> 黃炳仁開門見山地道。</br> “馬帥,平城府就拜托你了!各縣就交給幾位將軍分別據(jù)守。”</br> “屯田也罷,收稅也成。”</br> “本官會上奏朝廷,此一府五縣交予諸位養(yǎng)兵,就不抽取賦稅了!”</br> “但,本官只有一個要求。”</br> “爾等必須死死堵住趙歸一,不許賊寇回頭,越雷池一步。”</br> 馬原等人遭莊子才排斥。</br> 他們原本就不想回澶州,去爭奪那三瓜兩棗的。</br> 這次追擊趙歸一,搶了賊寇帶不走的糧草輜重無數(shù)。</br> 每家都算發(fā)了大財。</br> 一路上,賊寇到處焚燒麥田、村莊,不少百姓無家可歸。</br> 馬原等人趕緊收攏起來。</br> 一家分了七八萬。</br> 如今有了地盤,丁壯從軍,家人去開荒。</br> 轉(zhuǎn)眼間,之前的損失就彌補了,兵力還有超出。</br> 這就是有了自家地盤的好處。</br> 馬原、杜勇、蔣先定等人連連拱手稱謝。</br> 他們養(yǎng)軍不就是為了打仗發(fā)財?</br> 打賊寇總比打遼人安全吧?</br> 如今,大伙兒在澶州東南邊境安家落戶。</br> 就等于遠離了遼軍威脅。</br> 莊子才那個貪心鬼堵在第一線呢!</br> 沒有黃炳仁開口幫忙。</br> 他們怎么可能得到名義上的屯兵之權(quán)?</br> 當然,老黃的心思,大家心里都清楚。</br> 不就是為他所用了么?</br> 這也沒啥。</br> 大周朝文貴武賤。</br> 為將者,除非你能爬到莊子才,盧太白的高度。</br> 他倆可以為所欲為,不再看大頭巾們的臉色。</br> 其他的軍將,還是交好一位文官大佬比較可靠。</br> 角落里,沈毅一個人喝著悶酒。</br> 連續(xù)十幾天的追擊戰(zhàn)。</br> 他的五千鐵騎居功至偉。</br> 結(jié)果一分戰(zhàn)利品,搶到的都交出去不少。</br> 他娘的,怕死鬼杜勇都白得一個縣城。</br> 他沈毅這般勇冠三軍的大將,卻毛都沒撈到一根。</br> 估計黃炳仁也有自知之明。</br> 安定沈家的人,不是那么好拉攏的。</br> 他不吭聲,黃炳仁卻端起杯。</br> “沈?qū)④姡瑸楹螑瀽灢粯芬俊?lt;/br> 沈毅連忙舉杯道。</br> “沒有沒有!”</br> “末將只是在想,軍中傷殘官兵的安置問題。”</br> 黃炳仁好奇地問道。</br> “哦?”</br> “本官看你的五千鐵騎軍容整齊,沒多大的損失啊!”</br> 沈毅苦笑道。</br> “大人,馬大帥是最清楚的。”</br> “我的騎兵一直是大軍先鋒。”</br> “已經(jīng)增補三次了。”</br> “送回安定修養(yǎng)的傷兵就不下三千人。”</br> “其中,陣亡、斷手斷腳不得不退役的近千啊!”</br> 馬原為人還算厚道,他笑起來就像彌勒佛一般。</br> 輕易不得罪人。</br> “大人,小沈這次立功不小。”</br> “他麾下的鐵騎損失了可不好補充。”</br> “騎兵操練,太耗時間了。”</br> “沈毅啊,你過兩天就得帶兵返回安定。”</br> “本帥聽說你家里就有煉鐵坊。”</br> “安定也是澶州最大的騾馬市。”</br> “要不這樣,你麾下的戰(zhàn)馬,官兵的鐵甲、馬鎧。”</br> “不如賣給咱們?nèi)绾危俊?lt;/br> “放心,咱們現(xiàn)在不差錢,就算高出市價三成。”</br> “本帥……也絕不還價!”</br> 這下子。</br> 杜勇和蔣先定等人激動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