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天放青須飄飄,大步流星地走進來。</br> 他實在累壞了,也渴得不行,抓起桌上的涼茶壺咕嚕嚕就灌。</br> 陳天浩笑瞇瞇地道。</br> “你慢點喝嘛!”</br> “又沒人跟你搶!”</br> 陳天放把茶壺砰的一聲擱在桌子上,氣咻咻地吹胡子瞪眼。</br> “沒人跟我搶?”</br> “無暇干啥去了?”</br> “我家那臭小子呢?”</br> 陳天浩樂壞了。</br> 自家二弟一向冷靜。</br> 他現在這般模樣,就跟小孩子的糖果給搶跑了似的。</br> “哈哈哈哈……”</br> “人家兄妹倆,就帶了一萬鐵騎。”</br> “不給你留了一萬么?”</br> “諾,咱天天帶著百姓割麥子都沒二話。”</br> 陳天放一雙丹鳳眼瞪得老大了。</br> 紅臉膛看起來就像燒著了火。</br> “我那算騎兵么?啊?”</br> “好馬都讓他倆挑走了。”</br> “給我留下五千下等戰馬不說,其他人騎騾子駑馬的都有。”</br> “你……你就慣著你家女婿吧!”</br> “上次給了八千匹,結果呢,讓他賣掉大半。”</br> “如今要打仗,馬不夠了?著急了?又給五千匹?”</br> “簡直……氣死我了!”</br> 陳天浩只是笑,他也很無奈。</br> 原本沈麟只有一萬兵。</br> 當時,其中兩千還是水軍。</br> 鐵軍一人雙馬都綽綽有余。</br> 賣掉五千匹差些的也沒啥,價格都頂天了。</br> 換他哥兒倆去,也得買,不還留下三千么?m.</br> 誰知道?皇城司那幫王八蛋沒事兒找事呢?</br> 咱們陳家寨過去是馬匪不假。</br> 現在可是打遼人的英雄好漢,是義勇!</br> 憑啥說咱女婿通匪?</br> 丟官罷職不說,還派十萬水陸大軍去圍剿?</br> 要不是沈麟來信再三保證。</br> 瀘水鐵城穩如泰山。</br> 那些大周軍窩囊廢奈何不得他。</br> 陳家債兩位脾氣不好的當家人。</br> 沒準兒,就真帶著三萬還沒訓練好的兵馬前去增援了。</br> 反正現在兩家都不缺船只。</br> 多跑幾趟完事。</br> 雖說陳天王平常愛面子,總是滿口的“小王八蛋”罵著。</br> 心里頭,他對自家的女婿那是滿意得不得了。</br> 有才有貌,大氣豪爽,對兩個閨女又真心好。</br> 這樣的女婿,上哪兒找去?</br> 緊要關頭,老丈人肯定要大力支持嘛!</br> 于是,送兵源,送備馬!</br> 搞得陳家老二手下的騎兵,連駑馬、騾子都用上了。</br> 老寨主的意思是,跑不快不要緊,總比兩條腿好使吧?</br> 騎不行,射總可以吧?</br> 如今的三萬陳家軍,猴版復合弩、苗刀、斬馬刀都是標配。</br> 甲胄還沒全部到位,兵器倒是人手一兩把了。</br> 樂了半天,陳天浩才安慰道。</br> “你急個啥?”</br> “娃娃們出了黎城地界,不就是搶馬去么?”</br> “還有,再忙兩天,收麥結束。”</br> “百姓們可以往蘆岔灣撤了。”</br> “你的保護任務結束,想怎么打,想去哪兒打,隨意!”</br> 陳天放揪著長胡子挺無奈。</br> 你說的輕巧。</br> 一人雙馬標配的話。</br> 咱手下還差一萬五千匹呢!</br> 如此巨大的數量,一時間上哪兒搶去?</br> 遼人輕騎又不是紙糊的。</br> “兩天后就不收割了?”</br> “邊邊角角,旮旯村鎮,三、四十萬畝麥田還有吧?”</br> 陳天放擺擺手。</br> “咱們已經搶的夠多了。”</br> “這幾個縣,還有不少百姓躲在山林里。”</br> “總得給人家留點口糧。”</br> “那些地方,遼人也基本不會去。他們割完麥子,再種些雜糧,也能養家糊口不是?”</br> “做人做事,留點余地!”</br> 陳天放點點頭。</br> 這次搶糧行動,收獲實在太大。</br> 就按照陳家寨收留的難民計算。</br> 大家啥活兒不干,人吃馬嚼也能堅持兩年了。</br> “唉!可惜襄城周邊了。”</br> “咱們剛剛堵得遼軍不敢出門。”</br> “那么多麥田……”</br> “偏偏百姓跑不了那么遠。”</br> 開玩笑呢?</br> 一百好幾十里,割了麥子,運輸是個大麻煩。</br> 萬一遼軍派出大批援軍南下呢?</br> 咱們的兵馬擋不住的話。</br> 割麥子的百姓往哪兒跑?</br> “大伯、二伯,我回來啦!”</br> 堂侄陳東來大步走進大堂。</br> 陳天放詫異極了。</br> “東來,你們不是去沁水一帶么?這么快就回來了?”</br> 陳東來喜滋滋地道。</br> “嗨!”</br> “運氣來了擋不住嘛!”</br> “大姐帶著斥候四處溜達,屯留的守軍居然追出來。”</br> “好家伙,遼騎、漢兒騎三千多,讓咱們一鍋端了。”</br> “我是送戰馬回來的!”</br> “六千匹呢。”</br> “這次咱們高抬貴手,殺人不傷馬,哈哈!”</br> 陳天浩撫摸著花白胡子眼神發亮。</br> “屯留?”</br> “那地方距離潞城賊近。”</br> “這下有意思了!”</br> 陳東來嘿嘿笑道。</br> “我們估計,屯留的騎兵這么多,就是防著潞城的。”</br> “我們撤走時,故意把戰場打掃的特別干凈。”</br> “一匹馬尸,一件兵器,衣甲鞋襪都沒留下。”</br> “廢了好半天勁兒,才弄出十幾里挖坑埋掉。”</br> 兩老頭頓時明白陳無暇的意思了。</br> 他們馬賊打掃戰場,都不會弄得如此清潔溜溜。</br> 那么遠,戰馬尸體可不好帶。</br> 沒有幾輛隨行馬車嘛!</br> 這是赤裸裸的嫁禍!</br> 只有楊成良的賊寇才這般珍惜東西。</br> 他們窮,距離戰場最近嘛。</br> 陳東來笑道。</br> “二伯,點兩千兵讓我換走吧!”</br> 陳天放起身道。</br> “走,你們這個法子不錯。”</br> “戰馬有了!”</br> “看來,老夫也可學學。”</br> “多給楊成良拉點仇恨。”</br> “哈哈,襄城的麥子也能搶點回來啦!”</br> 反正老楊占著西南四州十幾個縣,是不爭的事實。</br> 咱們就去跟他對峙的那些城池。</br> 陳天放的一萬騎兵,新兵多不假。</br> 可大家伙兒的武器,甲胄好啊!</br> 只要遼騎不超過三千,都可以打一打的。</br> 如今,黎城的駐軍都沒五千呢。</br> 其他縣城,頂天兩千騎就不得了。</br> 有些偏遠些的,如涉縣,當初才八百騎。</br> 還看守著不少好東西。</br> 當然,陳天放可舍不得拿精銳的騎兵去攻城。</br> 他就是一個目的,勾人家的騎兵出來。</br> 聚而殲之,搶馬!</br> 經過這么多次交鋒。</br> 陳家寨審訊漢兒軍俘虜。</br> 也知道了遼軍過江的軍隊不止二十萬。</br> 那不過是指遼國經制鐵騎罷了。</br> 隨軍的漢兒步軍和漢兒騎兵根本不算在內。</br> 在幽云十六州,漢兒軍只相當于地方部隊。</br> 跟大周的班軍,鄉兵差不多。</br> 不過,漢兒軍不差。</br> 多數大周正規軍都打不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