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娘子頭也不回，腳步一頓笑道。</br> “哦，沒什么？”</br> “咱不是抓住了耶律正純么？”</br> “他被水刑嚇死了。”</br> “當然，他也交代了一些情報。”</br> “比如，遼軍在東西兩路各自增兵二十萬。”</br> “太原府那邊，汾河上游河道已經打通，戰船可以直下黃江。”</br> “就算沒有遼軍戰船，童子貴那混蛋也兵敗了。”</br> “害得永興軍大帥差點陣亡，恰好被我救了回來。”</br> “東路嘛，你家的徐州恐怕要淪陷嘍！”</br> 又增加四十萬？</br> 老天爺？</br> 之前的兩路遼軍和漢兒軍就不下六十萬了吧？</br> 這幫遼韃子還在一路收降納叛，誰擋得住？</br> 百萬大軍合圍京城？</br> 大夏將傾，太駭人了！</br> 慕容晚晴艱難地站起來，她眼前發黑。</br> 簡直不敢想象。</br> “這……這情報可有傳上去？”</br> 白娘子聳聳肩，徑直走了。</br> 梁碧玉進來收拾茶杯餐具，漫不經心地道。</br> “你現在著急了？”</br> “早干啥去了？”</br> “你但凡緩個三五天，都不至于身陷囹圄。”</br> 慕容晚晴當然知道。</br> 她一旦接到消息，鬼才穿過荒草灘拼死一搏呢！</br> 弄不到沈麟的技術，大周就不過日子，不打仗了？</br> 遼軍是奔著亡國滅種而來的。</br> 孰輕孰重？</br> 慕容晚晴還得分得清。</br> “唉！你現在說這何用？”</br> “碧玉姑娘，就算我后悔也沒用了不是么？”</br> “你家大人，怎可能現在就放我走？”</br> 梁碧玉點頭笑道。</br> “你能看清形勢就好。”</br> “咱們真沒殺你的意思。”</br> “不是好吃好的招待么？”</br> “別絕食了！”</br> “我家大人說了，餓死的人，眼珠子鼓得跟死魚眼一樣。”</br> “骷髏怪，很丑的！”</br> 月娘翻身下床，一瘸一拐地道。</br> “我……我要吃飯！”</br> “我寧死……也不做骷髏怪！”</br> 實在太恐怖了。</br> 咱好歹……也算美女一枚吧？</br> 慕容晚晴緊緊盯著梁碧玉的雙眼，認真道。</br> “只要不涉及到絕對機密。”</br> “我倆肯定配合你們。”</br> “碧玉姑娘，消息……到底傳上去了沒有？”</br> “這……可事關大周存亡啊！”</br> “我……費勁心思圖謀你們的技術。”</br> “雖有私心，但主要還是想增強我們大周實力，對抗遼國，少死一些人啊！”</br> 這就對了嘛！</br> 你如此聰明的人兒。</br> 都到了這般田地，還死撐著干啥呢？</br> 梁碧玉早就得到了交代。</br> 有些事情，是可以透露一二的。</br> “我家二夫人在東岳山碰到了被打散的魯志昌大帥。”</br> “順手救了他和他手下的兩千多標營官兵。”</br> “如今，人就在咱們鐵城呢！”</br> “前些日子，魯大帥偷偷約見了馬原，黃炳仁他們。”</br> “給他們看了耶律正純的印璽、人頭。”</br> “有幾萬件遼軍制式裝備，五千匹遼國戰馬偷偷交易了。”</br> “這種事兒還能作假么？”</br> “消息也傳過去了。”</br> “相信黃炳仁他們早就上報。”</br> “否則，也不會接到撤兵的命令不是？”</br> 鐵城已經普及了蜂窩煤。</br> 沈家大院的廚房，夜里都不熄火的。</br> 不一會兒，十幾樣可口佳肴就送了上來。</br> 有葷有素，還多了一小罐龐家的竹葉青美酒。</br> 梁碧玉隨手關上門。</br> “你倆慢慢吃。”</br> “碗筷放著，我明早來收。”</br> 月娘舉起筷子，忽然間有些遲疑。</br> “一下子給這么多好吃好喝的。”</br> “不會是斷頭飯吧？有毒？”</br> 慕容晚晴不知為何，心情卻好了些。</br> 平叔他們已經死了。</br> 兩軍交戰，哪有不死人的？</br> 再傷心自責，他們也活不過來不是？</br> “噗嗤！”</br> 慕容晚晴笑不可抑。</br> 她夾起一塊燉得爛熟的雞肉，塞進櫻桃小口。</br> “嗯嗯，味道不錯哦！”</br> “你怕被毒死，就別吃好了！”</br> 月娘咬咬牙，心一橫，扯下根大雞腿就啃起來。</br> “死之前，也得吃頓飽飯。”</br> “不管了！”</br> 突兀的。</br> 窗外響起一聲輕笑。</br> “啪嗒！”</br> 窗欞一動，一個嬌笑的黑影翻了進來。</br> 她把蒙臉的紗巾往下扯了扯，露出一副美得不可方物的容顏來。</br> “咯咯咯……”</br> “我說妹子，都身陷囹圄了。”</br> “還有心情吃吃喝喝？”</br> 月娘大驚失色，筷子都吧嗒一下掉在桌上。</br> “你……你，韓如煙，你怎么進來的？”</br> 慕容晚晴卻毫不意外，她慢條斯理的笑道。</br> “這有啥好奇怪的？”</br> “她在咱們皇城司，從來都是無法無天的。”</br> “自恃武功高強，還有堂堂風使不敢闖的地方？”</br> “如煙姐姐，要不喝點？”</br> 韓如煙背著小手，一臉古怪的轉著圈。</br> “喝酒就免了！”</br> “姐姐我能進來，卻無法救你們出去。”</br> “有啥要交代的，我可以轉告。”</br> “對了，遼軍大軍壓境的情報已經得到證實。”</br> “京城那幫廢物都慌了神，亂的跟無頭蒼蠅一般。”</br> “童子貴那個白癡在絳州擋不住了，急招你哥哥去幫忙。”</br> “瀘水河東岸的大軍，明后天就會撤回各自的駐地。”</br> “朝廷宣布沈麟遭人陷害，無罪有功。”</br> “官升副將，御賜——鐵鋒軍之名。”</br> “核兵兩萬，可截留安定賦稅養軍。”</br> “圣旨，這兩天就該到了。”</br> “妹妹啊，你的一番作為，哪是圍剿他呀？”</br> “等于給他送官帽子嘛！”</br> 慕容晚晴要是沒跟白娘子和梁碧玉談過。</br> 她多半會七個不平八個不忿，大罵朝廷養虎為患的。</br> 然而，現實就是這么殘酷。</br> 朝廷自己無力掌控北地局勢。</br> 一場鬧劇之后。</br> 大家才赫然發現，沈麟不是任人捏搓的軟柿子。</br> 這他娘的，就是一頭蟄伏不動的猛虎啊！</br> 還能怎么辦？</br> 唯有安撫！</br> 反正遼軍勢大！</br> 澶州有沈麟這支強軍在，總是個威脅不是？</br> 好歹，新的鐵鋒軍，也是咱大周朝的制式軍隊。</br> 有誤會？</br> 翻篇就是了！</br> 慕容晚晴淡淡的道。</br> “跟我有何關系？”</br> “反正我也走不出鐵城半步。”</br> “韓如煙，國事為重，你走吧！”</br> 韓如煙撇撇小嘴。</br> “就討厭你們這種人，動不動就國家為重。”</br> “大周朝的存續，關姑奶奶屁事？”</br> “真沒啥話，需要轉述？”</br> “姐姐我，走了哦？”</br> 恰在此時，這間閨房四面墻腳，突然間，白霧升騰。</br> 窗外，傳來白娘子銀鈴般的嬌笑。</br> “既然來了，就留下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