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一艘艨艟哨船來往兩次。</br> 羅成旺懷著忐忑的心情登上了陳梁的旗艦。</br> 作為黃江水軍的中高層軍官，他作戰經驗和眼光還算不錯。古怪的烏篷戰船，窗口處一架架破陣弩蓄勢待發。</br> 羅成旺不禁脊背發涼，冷汗直冒。</br> 看似床弩一般的玩意，是怎么打出火油彈的？</br> 偏偏，射程比他旗艦上的重型投石機還遠？</br> 幸好，人家知道是個誤會，沒有反擊。</br> 要不然，自己的六艘艦船還不夠這幫人塞牙縫的。</br> 冒失了啊！</br> 魯志昌大馬金刀地站在甲板上，怒氣勃發。</br> “汰，你個混蛋小子，正當咱老子死球了？”</br> 羅成旺沒見過永興軍大帥。</br> 但也聽說過魯志昌的音容笑貌。</br> 特別是這一口地道的陜西腔，做不得假呀！</br> 誰會無聊到要冒充魯大帥呢？</br> 他原以為遼軍在陽城一帶的沁水流域造船了。</br> 順勢搞個假大帥出來，偷襲黃江水軍的后方？</br> 現在看來，可能性實在太低。</br> 陽城已經被賊寇楊成良部占領不短時間了。</br> 遼國水軍如何能通過賊寇的阻攔？</br> 至于賊寇，更不可能擁有水軍。</br> 他們陸上還守不過來呢！</br> 戰船那般好造？</br> 如此眾多的五千擔大船，三兩個月能造好？</br> “大帥啊，我們……真以為您在晉城陣亡了。”</br> “軍中……都為您舉行過祭奠儀式。”</br> “您看……這……”</br> 突然蹦出個大活人，實屬顛覆三觀。</br> 魯志昌老眼瞪的銅鈴大，氣咻咻地搓搓白胡子。</br> “誰他娘的，說老子死了？”</br> “就算沒回去，頂多算個失蹤嘛！”</br> 羅成旺道。</br> “童副樞密童大帥啊！”</br> “儀式還是他主持的呢！”</br> 明白了。</br> 狗入的童子貴，恨不得老子死了是吧？</br> “嗆啷”！</br> 魯志昌怒不可竭，一把抽出腰間的百煉苗刀。</br> “驢球子的。”</br> “老子要殺了那個王八蛋。”</br> “晉州之戰，他畏縮不前，坑掉老子多少輕騎兒郎？”</br> 陳梁一把抱住老頭，連忙勸道。</br> “大帥，息怒，息怒！”</br> “人家帶著十來萬水陸大軍呢！”</br> “你如何沖得進去？”</br> 羅成旺當初就參加過晉州之戰。</br> 兩萬多水軍，大批戰船逆流上行了一整晚。</br> 結果才看到晉州城墻，雙方只打了一輪遠程火油彈、石彈。</br> 戰船隊形都來得及完全展開。</br> 童大帥卻急令撤退。</br> 搞得水軍和同船而來幾萬禁軍憋氣不已。</br> 打仗怎么跟小孩子過家家一樣？</br> 現在，魯大帥死里逃生，他完全有生氣的理由。</br> 當初他帶領的可是三萬輕騎。</br> 大晚上的，戰馬哪有船只跑得遠？</br> 遼軍野戰的實力天下聞名，永興軍能落得了好？</br> 他聽得一腦門黑線。</br> 這位勸阻的將軍也真是的。</br> 如果你有足夠的船只人馬，是不是真要沖進咱們的水陸大營？</br> 按住童大帥揍一頓？</br> “大帥，卑職說實話，您聽了千萬別生氣。”</br> “據說，那晚撤回慈州的永興軍騎兵才一萬出頭。”</br> “戰損一多半啊！”</br> 羅成旺趕緊道。</br> “后來，慈州隨后就丟了，您部撤回延川，秦州一帶修整。”</br> 折騰半天，又被遼軍趕回陜西老巢了？</br> 魯大昌一陣恍惚，身子晃了晃。</br> 豈不是說，咱老子花費十年之功，培養的永興輕騎。</br> 一戰折損大半？</br> 步卒呢？</br> 恐怕損失也不會小了。</br> 羅成旺繼續爆料道。</br> “我聽說，童大帥為了督促永興軍繼續配合作戰。”</br> “打算另外任命總兵。”</br> “保不齊，新的總兵都去秦州了。”</br> “你呀，還是抓緊時間，回去看看才好。”</br> 這位樞密院副使，手段挺狠啊！</br> 坑了人家，損了一大幫親信騎兵。</br> 完了轉手還要去撬魯志昌的墻角？</br> 小動作一套連著一套。</br> 怎么看，都像是蓄謀已久。</br> 陳梁和幾位鐵鋒水軍的將領不禁面面相覷。</br> 他娘的，以后跟京城那幫大頭巾打交道。</br> 還得多長幾個心眼。</br> 他們連成名幾十年的西軍頂梁柱魯大帥都敢坑。</br> 就別說咱們鐵鋒軍了。</br> 雙方的關系更僵好吧？</br> 魯志昌終于冷靜下來，麻煩很大。</br> 他送了一把二十煉苗刀，打發羅成旺走了。</br> 上層爭斗，跟這位中級軍官沒什么關系。</br> 至少人家羅千戶言談之間，很是同情永興軍的遭遇。</br> “梁子，立刻啟程！”</br> “咱老子耽擱不起，搞不好，都要鵲巢鳩占了哇！”</br> 羅成旺專程送來一面通行綠旗，掛在旗艦上后。</br> 接下來的水路，就沒有哨船上來盤問打擾了。</br> 魯大昌的帥旗不管用，干脆降了。</br> 鐵鋒軍的紅旗也不打了。</br> 就用那面通行綠旗，偽裝成運輸船隊，豈不是更好？</br> 在黃江水域，誰知道這些烏篷船，其實是危險至極的戰艦呢？</br> 下午。</br> 陳梁等人趕到汾水河口。</br> 只見幾百艘大小戰船在寬闊的江面上廝殺正酣。</br> 魯志昌舉著單筒望遠鏡，白眉微蹙。</br> “不妙！”</br> “遼軍艦船已經逼近江心了。”</br> “驢球子的，這打的什么爛仗？”</br> “朝廷水軍先后調來四萬人馬，不是自稱縱橫黃江無敵么？”</br> 陳梁冷笑道。</br> “拉倒吧！”</br>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而已！”</br> “現在，三萬人都怕是湊不齊了。”</br> “一方是領餉銀干活，保命要緊。”</br> “一方卻是被遼人刀架脖子上，不拼就會沒命。”</br> “您說，誰更能打？”</br> 眾人頓時默然。</br> 這些從汾河沖出來的遼國水軍。</br> 絕大多數都以太原降軍為底子擴充的。</br> 當然，骨干軍官和將領，肯定是遼人充任。</br> 大遼不是沒有水戰人才。</br> 以前，他們只是在內河不占優勢罷了。</br> 幽燕之地也有港口，遼東、三韓那邊的遼國水師彪悍得很。</br> 要不然，大周的登州水師，是怎們被打殘的？</br> 雄州駐守黃龍江入海口的水軍，可是換了一茬又一茬。</br> 沒有盧太白這位主戰派咬牙挺著，死死攔住。</br> 遼軍早幾年就登陸河北東路了。</br> 黃江水軍戰船不錯，可官兵養尊處優，打的贏才怪呢。</br> 魯志昌道。</br> “不打，多半過不去。”</br> “梁子，狠狠干一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