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后。</br> 戰場再望。</br> 沈麟舉著望遠鏡，只看到十里外的江面上火光沖天。</br> 雙方打得難分難解。</br> 陳云嘆道。</br> “沒有童子貴那顆老鼠屎。”</br> “黃江水軍放開手腳，還是挺能打的嘛！”</br> 陳風撇撇嘴，不屑地道。</br> “你咋不說，朝堂上那幫閹黨不亂搞。”</br> “遼軍怕是連汾河河口都沖不出來呢？”</br> “當初，前往上游的水軍好歹有兩萬多人吧？”</br> 大周對黃江防線看得很重。</br> 水軍投入了大量的真金白銀。</br> 據說人數過了五萬，大小戰船上千艘。</br> 當然，船只數字有點水。</br> 怕是把大量的運輸船和幾百擔的哨船都算進去了。</br> 如果沒有汾河河口的損失。</br> 董方欽所部主力猶在的話。</br> 黃江水軍肯定能占據上風。</br> 此時的董方欽已經靠近了一艘萬擔旗艦。</br> 黃江總兵甘正風出身開國將門甘家。</br> 祖祖輩輩就是玩兒水戰的。</br> 因此，他的年紀比從底層爬起的董方欽要小不少。</br> 看起來不過四十歲的樣子。</br> “老董，不是讓你在瀘水河口修整么？”</br> “那批改裝船能用不？”</br> 董方欽一臉喜色地道。</br> “大帥，先不說改裝船的破事兒。”</br> “咱給您帶強援來啦！”</br> “您看——”</br> 甘正風走上船頭，手搭涼棚一瞅，頓時大失所望。</br> “老董，你開玩笑呢？”</br> “幾十艘搞運輸的烏篷船？”</br> “一架投石機都沒有，算哪門子強援？”</br> 兩人雖說年紀相差十幾歲，可私下里，關系倒是挺融洽。</br> 將門甘家自有處世之道。</br> 跟朝廷那些鼻孔朝天的大頭巾是不同的。</br> 董方欽在甘正風面前也很隨意。</br> 他嘿嘿笑道。</br> “大帥，看走眼了吧？”</br> “那是鐵鋒水軍，人家根本不用落后的投石機。”</br> “每艘船上，最少都有三十架直射火油彈的強弩。”</br> “比投石機打的遠，也打得更準。”</br> 鐵鋒軍？</br> 甘正風古井不波的國字臉終于動容了。</br> “是你說在清河、汾河段殲敵過百艘的鐵鋒軍？”</br> “沈麟的水軍？”</br> 董方欽哈哈大笑道。</br> “然也！”</br> “沈麟親自帶隊。”</br> “他這支艦隊，才是鐵鋒水軍主力。”</br> “陳梁部有大半兒，是那種武裝運輸船。”</br> “唉，要是童子貴當初聽我的。”</br> “聯合陳梁部，合擊耶律大明。”</br> “怎會有汾河口之敗？”</br> 甘正風臉色一板，嚴肅地警告道。</br> “老董，管住你這張嘴！”</br> “童家兄弟權傾朝野，咱們惹不起。”</br> “他們曾圖謀沈麟的鐵城，雙方結了仇。”</br> “童子貴會去求助鐵鋒軍？”</br> “就算他厚得下那張惡心的老臉。”</br> “鐵鋒軍也未必答應。”</br> “沈麟是去找陳梁部的吧？”</br> “本帥就不見他了，免得童家兄弟給咱們上眼藥。”</br> “你持本帥令旗，讓北岸邱海部讓開一里水域。”</br> 沈麟明白甘正風的顧慮。</br> 瀘水鐵城就像個誰也管不到的割據勢力。</br> 甘正風不明著跟自己打交道，是最好的！</br> 董方欽的旗艦掛著令旗繼續開路。</br> 北岸參戰的大周艦船紛紛讓開。</br> 沈麟大聲命令道。</br> “陳大山，你帶五艘主力艦頭前開路。”</br> “陳一平，你率二十艘護衛左右兩翼。”</br> “陳云，你帶四艘主力艦斷后。”</br> “掛出我鐵鋒軍旗，出發！”</br> 靠北岸的遼軍指揮官看到大周軍陣列松動。</br> 還以為對方后勁不足了。</br> “全力出擊。”</br> “諸位，突破，就在此刻！”</br> 十多艘大艦組成鋒矢陣型，直奔分開的大周水軍缺口沖來。</br> 旗艦上，副官突然驚呼道。</br> “將軍，停下啊！”</br> “烏篷船！”</br> 遼軍指揮當然看到了，他只是難以置信。</br> “鐵……鐵鋒水軍？”</br> “撤撤撤！”</br> 可惜！</br> 他們這一沖鋒，讓激情滿滿的陳大山誤會了。</br> 老子還沒打你呢。</br> 你就送上門來？</br> “準備——”</br> “發射！”</br> “咻咻咻！”</br> 二百多枚磷火彈劈頭蓋臉地砸了過去。</br> 十幾艘來不及掉頭的遼軍大艦頓時著了火。</br> 陳大山對的新艦很有信心。</br> “不用避讓，全力沖擊！”</br> “撞開他們！”</br> 遼軍的投石機全部啞火了。</br> 甲板上燒成一片火海，怎么反擊？</br> 只有各艙口的零星床弩射出了一支支重箭。</br> 噼里啪啦！</br> 這些重箭根本無法破甲。</br> 船頭的過丈撞角犀利異常。</br> “嘎拉拉！”</br> 刺耳的巨響中，敵艦要么被頂向一邊。</br> 要么被硬頂著飛速后退。</br> 一支支撐桿從鐵葉簾子后面伸出來。</br> ……</br> 遼軍后方的艦船亂成一一團。</br> 不斷有磷火彈漫射而來，一旦中彈，根本撲滅不了。</br> 中軍的耶律大明急得暴跳如雷。</br> “傳令，全軍后撤十里。”</br> “讓開水路！”</br> “烏爾赤羅，你個蠢豬！”</br> “你死了不要緊，別葬送咱老子的水軍。”</br> “明明看到大周水軍在讓道。”</br> “明明看到了對方是強悍的鐵鋒軍。”</br> “為何……上趕著去送死？啊啊啊啊……”</br> 副將很想說。</br> 鐵鋒水軍出現得太突然了。</br> 烏爾赤羅很冤枉，他可能誤判了。</br> “大帥，周軍讓出的水道狹窄，要不？”</br> “把咱們的縱火船都放下去？”</br> 耶律大明一回頭，充血的雙眼滿含殺氣。</br> “你跟烏爾赤羅一樣蠢么？”</br> “你看看，人家頂著著火的戰船往前沖。”</br> “可有燒起來啊？”</br> “驢球子的，那些烏篷戰船，自帶防火之能。”</br> 遼軍在倉皇后撤。</br> 鐵鋒水軍乘勝沖擊。</br> 水面上飄滿了跳水的遼韃子。</br> 甘正風大手一揮。</br> “發旗語。”</br> “全軍突擊！”</br> 黃江水軍全線壓上，白帆遮天蔽日。</br> 耶律大明也誤判了。</br> 驢球子的，對方聯合作戰了？</br> 這該如何抵擋？</br> 撤撤撤！</br> 十里那夠？</br> 遼國水軍全線混亂，掉頭的掉頭，撞擊在一起的都不在少數。</br> 二十里，三十里……</br> 黃江水軍占足了便宜。</br> 趁敵混亂，此時不打，更待何時？</br> “咻咻咻！”</br> 拋射的火油彈成千上萬，如流星墜落。</br> 跑得慢的遼軍船只紛紛著火，熊熊燃燒。</br> 一些原本就是太原降兵為主的。</br> 他們干脆砍殺了督戰的遼人和指揮官。</br> 扯著白旗投降了。</br> 反正也跑不掉了不是？</br> 連退五十里之后。</br> 耶律大明望著揚長而去的鐵鋒水軍破口大罵。</br> “驢球子的，你們……騙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