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忠儒以前一直勸秦王,耐心等待,必有外援。</br> 別的人他不知道。</br> 但沈麟的性子他摸得很透。</br> 那小子如果一直在瀘水貓著,得知登州有難。</br> 沒道理不來幫他這個大伯一把。</br> 鐵鋒水軍戰船的犀利,沈忠儒相信絕對可以闖出黃江口。</br> 沿著海岸線到達登州。</br> 可他萬萬沒想到,沈麟居然會帶著鐵鋒軍主力跑西北去了。</br> 還一去就是近半年。</br> 老頭前幾個月還天天往海邊走一趟。</br> 他眼巴巴地望著,希望突然從海天相連的地方。</br> 突然蹦出一只所向無敵的烏篷船隊來。</br> 可是,一天天的,總是失望。</br> 二月份之后,他就再也不去了。</br> 也許,沈麟被其他的事情耽誤了吧?</br> 遼軍都打到京城了。</br> 澶州還有賊寇作亂,安定府平安否,都是未知數啊!</br> 三月一日,沈麟開始張羅大部隊南下。</br> 老樣子,邊走邊練。</br> 沒辦法,渭河上都結了寸冰。</br> 他擔心陳梁的船隊上不來。</br> 魯志昌要送他,被沈麟勸住了。</br> “熟門熟路的,還能走丟不成?”</br> “道路不好走,就別來回折騰了。”</br> 魯志昌苦笑道。</br> “小子,你一次帶走十八萬匹戰馬。”</br> “足夠陳梁的大船隊跑幾趟了。”</br> “老夫是擔心,你怎么弄回去啊!”</br> 沈麟當然清楚,就算陳梁這次帶來的都是大船。</br> 能運走四、五萬匹馬就頂天了。</br> 可他也不能給老魯留下,倒不是擔心人家扣著不給。</br> 而是怕把老頭給吃窮了。</br> 陜西路喂馬的雜糧已經很緊張了。</br> 誰讓大家繳獲的戰馬太多了呢?</br> “得了吧,老頭!”</br> “咱已經給你留下一萬多駑馬和差點個頭的戰馬了。”</br> “你還嫌不夠啊!”</br> 魯志昌氣得吹胡子瞪眼。</br> “好心當做驢肝肺,有本事,你全帶走。”</br> 沈麟是真帶不走了。</br> 加上沒選上的五六千娃娃兵,他只有七萬多人。</br> 一人兩馬都還有多余。</br> 三千輛跑前面的雪橇車,都是用兩匹戰馬拉著呢!</br> 備馬算上,攜帶的糧食只有十五萬擔。</br> 人吃馬嚼的,十天都不一定堅持得住。</br> 趕路的戰馬,都是大胃王啊!</br> “別擔心,山人自有妙計!”</br> 沈麟笑得很燦爛。</br> 他對送出十幾里的魯家父子,以及專程趕來的慕容東升等人揮揮手。</br> “祝你們在西北拓土萬里,揚我中原雄風!”</br> “再見了,各位!”</br> 越往西南方向走,積雪越薄。</br> 雪橇車走在前面,就是怕馬隊踐踏之后,泥濘不堪。</br> 以至于雪橇跑不起來。</br> 三天后,潼關到了。</br> 大軍沿著水軍營寨暫時住下。</br> 馬車不得不全部裝上車輪。</br> 官兵們滿山滿野跑去割草。</br> 魯延鋒那點草料儲備,沈麟都不忍心吃窮他。</br> 初八這天,渭水下游,遮天蔽日的白帆烏篷船一眼望不到邊。</br> 鐵鋒水軍到了。</br> 望著領頭的九艘巨艦。</br> 魯延鋒大張著嘴巴,半天都合不攏了。</br> “老天爺,這是……萬擔級?”</br> 沈麟得意地笑了。</br> “不!”</br> “六艘萬擔級。”</br> “三艘旗艦,一萬五千擔,雖說也有踏槳明輪。”</br> “可沒有七八百水軍,別想發揮出足夠的戰力!”</br> 船用破陣弩,三個人就能照顧一架。</br> 跟車載破陣弩不一樣,不需要駕車的,也不需彈藥車跟隨。</br> 而每艘旗艦上的破陣弩,足有一百五十架。</br> 一個輪次的踏槳手,就需要六十人。</br> 戰斗狀態,則需要一百二十人。</br> 一年來,鐵城造船場可沒有一天停歇。</br> 除了改造了一百二十艘五千擔的武裝商船外。</br> 還自建了四十多艘五千擔的主力艦船。</br> 六十余艘三千擔級的護衛艦。</br> 至于千擔級哨船,幾乎都被淘汰了。</br> 陳梁他們發現,百擔級的踏槳哨船是最好用的。</br> 這種船,只需要兩人踏槳,船頭還能塞一架破陣弩。</br> 速度快,靈活度高,具有不錯的戰斗力。</br> 不用的時候,可以吊在大船尾部,因為這是很隱蔽的無帆船。</br> 陳梁見到沈麟,帶著一幫水軍軍官立正敬禮。</br> “報告大都督,水軍攜新軍兩萬人前來報到。”</br> 沈麟回了一個軍禮,笑道。</br> “來的挺及時!”</br> “我說你這船隊里,三千擔戰船都很少。”</br> “單單憑著你的一萬水軍,可開不動。”</br> 陳梁樂呵呵地道。</br> “家里人都說要趕時間,新兵也需要出來長長見識。”m.</br> “這不,人多,速度快。”</br> “三千多里的北線水路,我們只用了七天。”</br> 這速度已經很驚人了。</br> 如果換成帆船,半個月都未必能到。</br> 當然,踏槳船還可以更快些,只是沒必要。</br> 一路上,他們還得警戒遼人。</br> 必須讓水軍官兵留足體力。</br> 來了兩萬新兵,沈麟的計劃就有了更好的施展空間。</br> “新兵都帶齊具甲么?”</br> 陳梁點點頭道:“當然。”</br> “不過家里剩下的兩萬多兵,就不太夠用了。”</br> “給慕容軍帶的兩萬套兵甲,很多都是從新賓身上剝下來的。”</br> “不過,沈二叔的兵工坊產量不低。”</br> “過個十幾天,就能補齊。”</br> 沈麟大手一揮。</br> “延鋒,慕容東升部的甲胄,你派人給他送去。”</br> “咱們修整一天就走。”</br> 魯延鋒頗為失望。</br> “大都督,這次,沒咱們的具甲么?”</br> 沈麟安慰道。</br> “已經給你爹商量好了。”</br> “以后,每月陳梁都會派船隊來。”</br> “送商品,送甲胄。”</br> “反正,雪化之前,西軍也不會出擊。”</br> “對了,這次隨船帶來的三十萬擔雜糧,給你留一半兒。”</br> 魯延鋒趕緊勸道。</br> “大都督,不可!”</br> “您這么多戰馬,還得一站一站的轉運。”</br> “消耗實在太大了。”</br> “留著您路上用吧!”</br> 沈麟和陳云幾個大將對視一笑。</br> 咱們回程,怎么會缺了吃的?</br> “不用!”</br> 第二天,船隊出發。</br> 隨船只拉了四萬匹戰馬。</br> 因為有七萬具甲騎兵走了陸路。</br> 浩浩蕩蕩的大部隊,沿著河岸行駛。</br> 不少老兵都有坐船的資格。</br> 他們的甲胄,全都武裝了新編入軍中的一萬八千童子軍。</br> 水軍陸戰騎的具甲也全都貢獻出來了。</br> 沈麟相信,這次幾千里的大行軍。</br> 足以把新兵們磨練出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