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家鎮位于沁水北岸。</br> 鎮外是連片的營地，扎著簡單的木柵欄。</br> 李廣利的一萬騎兵就駐扎于此。</br> 有水軍艦船日夜穿梭在河里，沒有人會擔心腹背受敵。</br> 李廣利都不相信賊寇能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北岸。</br> 除非，他們長了翅膀。</br> 可今晚，陸大江的大軍被遼人插上了翅膀，竟然摸過來了。</br> 營地之北，是連綿的丘陵，植被豐茂。</br> 夜色正濃。</br> 陸大江對沈鐵柱交代道。</br> “記住，酉時發動進攻。”</br> “要不然，主力趕不到開元鎮。”</br> 沈鐵柱所部有四萬人，全是步卒。</br> 面對區區一萬毫無所覺的騎兵，他一點都憷。</br> “大帥，今晚連月亮都看不見。”</br> “這時間，不好掌握啊！”</br> 陸大江陰晴不定地笑道。</br> “沒那么嚴格。”</br> “現在，差不多是子時，你算計著修整兩個時辰，就差不多了。”</br> “記住，別貪李廣利的戰馬。”</br> “遼軍送的那些火油袋，要舍得扔。”</br> “必須把李廣利的騎兵打殘嘍。”</br> “方便我們接下來的戰略，如有疏忽。”</br> “別怪哥哥我不講兄弟情面。”</br> 沈鐵柱心里一寒，這位結拜大哥的脾氣他太清楚了。</br> 正事兒，容不得一點含糊！</br> “大帥，您放心！”</br> “兄弟……末將保證打得漂漂亮亮的。”</br> 陸大江策馬轉身，揮揮手道。</br> “大山，旺財，咱們走！”</br> 除了滯后的一萬輜重部隊。</br> 陸大江親率兩萬騎兵，八萬步卒直奔開元鎮。</br> 那里，有一支勁敵在等著。</br> 莊名起，莊二公子的六萬步騎可是朝廷經制軍隊。</br> 如果列陣開打，硬碰硬。</br> 陸大江還真沒把握戰而勝之。</br> 不過嘛！</br> 今晚是夜襲！</br> 以有備算無備，自己的勝算更大。</br> 別說莊名起那般的生瓜蛋子。</br> 久經戰陣的李廣利都沒想到。</br> 會有四萬賊寇摸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br> 他住在羅家鎮里。</br> 當無數火箭破天蓋地劃破長空。</br> 騎兵大營亂了。</br> “叔，賊寇夜襲！”</br> 李成棟一把推開房門，著急上火。</br> 李廣利翻身而起，他睡覺也沒脫去衣甲。</br> “賊寇？”</br> “哪里來的？多少人？”</br> 李成棟遞過頭盔。</br> “從北嶺子沖下來的，很多！”</br> 北嶺子？</br> 咱們的背后？</br> 李廣利額頭的冷汗汩汩直冒。</br> 完了。</br> 中計了！</br> 自己怎么沒想到？</br> 遼軍可以幫趙歸一運送兵馬。</br> 難道就不能送陸大江渡河了？</br> 唯一讓他失算的，就是陸大江的行軍速度。</br> 也他娘的太快了。</br> 一出門，李廣利就看到漫天的火箭直撲大營里。</br> 寨墻，營帳和糧草輜重都被點燃了。</br> 人喊馬嘶，亂成一團。</br> “敵軍不下三萬！”</br> “我軍無法上馬迎戰。”</br> “快，全軍撤往河邊。”</br> “登船！”</br> “遵命！”</br> 李成棟跳上一匹馬，風馳電掣般直奔軍營。</br> 李廣利要止損。</br> 這種亂糟糟的局面，鬼知道黑暗中還有多少敵人沒露面？</br> 陸大江可是擁眾十五萬。</br> 要是全來了。</br> 自己渾身是鐵也擋不住。</br> 指揮偷襲的沈鐵柱奮力擲出一袋火油。</br> “敵營亂了！”</br> “沖沖沖！”</br> “殺進去！”</br> 賊寇大軍準備太充分了。</br> 他們幾乎摸到了軍營幾十步才突然發難。</br> 兩斤裝的火油袋，完全可以拋進大營。</br> 更別說拋射火箭了。</br> 騎兵營地的床弩，投石機第一時間就陷入火海。</br> 根本無法動用。</br> 李成棟傳令撤退，誰還有心抵擋？</br> 成千上萬的賊寇揮舞著刀槍，嘶吼著沖入大營。</br> 他們甚至搶到了很多來不走搬運的糧車，以及炸了營亂跑的戰馬。</br> 沈鐵柱牢記使命，不停喝道。</br> “快快，射箭！”</br> “先殺官軍！”</br> “別讓他們上船！”</br> “咻咻咻！”</br> 蜂蝗般密集的箭矢射向河岸。</br> 不少官兵紛紛倒地。</br> 李廣利站在船上喝道。</br> “投石機，給老子燒！”</br> 朱元成急道。</br> “將軍，還有好些戰馬，糧秣沒搶出來啊？！”</br> 李廣利狠狠地道。</br> “鳴金，叫他們快撤！”</br> “當當當！”</br> 船上響起了撤退信號。</br> 能跑出來的官兵都紛紛奔向艦船。</br> 再是舍不得那些馬，也顧不上了。</br> “咻咻咻！”</br> 幾百發火油彈砸向軍營，這下子，真變成火海了。</br> 不少沖得太快的賊寇，也跟著遭殃。</br> 沈鐵柱急令撤退。</br> 娘的，碰到狠人了。</br> 想撈點戰利品都不成。</br> 這個軍營完全是依河而設，</br> 大半部分都在投石機的覆蓋范圍。</br> 這一仗說不上誰輸誰贏。</br> 李廣利被偷營，折損騎兵三千多，戰馬損失了一半。</br> 糧草物資無數。</br> 沈鐵柱的人馬撤的慢了些。</br> 攻進去沒死多少人，卻被三輪火油彈燒死四五千。</br> 不過，他還是覺得值。</br> 因為，他搶出來好幾千匹戰馬。</br> 而此時，三十里外的開元鎮就慘烈了。</br> 陸大江的隊伍太龐大，動靜不小。</br> 開元鎮周邊一馬平川，沒什么隱藏的地方。</br> 他倒是打算逼近才開打。</br> 偏偏，卻被莊名起的夜騎巡哨發現了。</br> 小莊也是個狠人。</br> 老子六萬大軍在手，會怕夜襲？</br> 他斷定，長途跋涉而來的襲擊部隊，肯定不多。</br> 打就是了。</br> 兩方相距二百來步。</br> 沒等陸大江拋射火箭，營里燈光大作。</br> 床弩，投石機打得漫天火雨。</br> 陸大江的前鋒部隊差點就被打蒙了。</br> 好在，他也是不輸于小莊的狠人。</br> 更何況，賊寇作戰，本身不會顧忌傷亡。</br> “全面進攻，沖進去！”</br> “射火箭！”</br> “拋火油袋！”</br> 賊寇大軍輕裝前進，沒有重武器。</br> 黑天半夜的。</br> 守軍也不能面面俱到。</br> 陸大江部有大批騎兵。</br> 兩三百步，眨眼就到了。</br> 大批火油袋扔進寨墻之內。</br> 那些投石機，床弩見油就燃。</br> 雙方一上來，戰斗就進入了白熱化。</br> 熊熊火光下。</br> 登上望樓車的莊名起倒吸一口寒氣。</br> “他娘的，賊寇這么多？”</br> “咋過來的？”</br> 副將楊威提醒道。</br> “將軍，這……可能是陸大江的人馬。”</br> “有遼軍船只幫忙，渡過瀘水并不難！”</br> 莊名起瞪圓了雙眼，這也太快了了吧？</br> 從清水鎮到羅家鎮，再到開元。</br> 足足四五十里啊！</br> 大表哥李廣利在干什么？</br> 喝酒了？</br> 睡糊涂了？</br> 為何沒有示警？</br> 可能，他也被偷襲了。</br> 恐怕，陸大江的十五萬人都到沁水北岸了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