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楚兒總是出現在最恰當的時間里。</br> “好啦好啦,這么熱的天兒,你倆累不累呀?”</br> “別打了,歇會兒,過來吃冰鎮涼瓜!”</br> 吳七“當啷”一下扔了長刀,扭著大屁股就跑。</br> “給七爺留幾塊啊,俺先沖個涼去!”</br> 紅娘子氣的直跺腳。</br> “哎哎哎……跑啥哩?還沒打完呢。”</br> 柳楚兒趕緊拉著她就走。</br> “你呀,成天就知道打打打!”</br> “你也不看看,大熱天穿的多單薄?”</br> “一身大汗的,春光乍泄了都……”</br> 紅娘子這才瞅了了瞅自個兒一身上下。</br> 可不是?</br> 單衫薄衣緊貼肌膚,嬌嬈的身段兒暴露無遺。</br> 這姑娘嚇得兩手抱胸。</br> 還不忘朝著沈麟翻了個大大的白眼。</br> “呸,下流!”</br> 沈麟一臉委屈。</br> 圍觀的男人又不止我一個。</br> 憑啥罵我捏?</br> 下流?</br> 你咬我?</br> 后院亭子里。</br> 幾個人坐著石凳。</br> 青石圓桌上,擺滿了涼瓜、葡萄、大雪梨。</br> 都是在井水中冰鎮浸泡過的,正是消暑的絕好水果。</br> 沈家人不小氣,這些果子每天都有。</br> 得閑的雇工,都可以過來坐一坐,喝點涼茶。</br> 吃幾枚冰鎮果子。</br> 不過,這會兒,家主兩口子在。</br> 他們倒是很自覺的拿著涼瓜散開去了。</br> “嘁嘁擦擦!”</br> 吳七敞著懷,一連了啃了七八塊涼瓜,才長舒了一口氣。</br> “暢快!”</br> 紅娘子洗了澡,換了一身薄衫走了過來。</br> 她沒打痛快,蹙著秀眉,嘴上可不輕饒。</br> “吃吃吃,就知道吃!”</br> “姓吳的,你就跟一頭大肥豬似的了,還吃呢?”</br> 吳七不知怎么的,打了半場架。</br> 眼中反而清明,頭前的癡癡傻傻也不見了。</br> 不過,他可不敢真的得罪紅娘子。</br> 只是不好意思地撓撓頭。</br> “我這人吧?從小吃不吃都長肉,喝水也發胖。”</br> “那,還不如吃個痛快呢。”</br> “至少,不可待自己嘛!”</br> “紅娘子,你身手這般厲害,你姐如何?她人呢?”</br> 陳無雙眼神一凝,你想干嘛?</br> 打聽我姐姐?</br> 門兒都沒有。</br> “不知道,走散了!”</br> 沈麟一口紅紅的瓜瓤都噴了出去。</br> 噗嗤!</br> 惹的柳楚兒,舉著小拳頭就捶他。</br> 這有啥好笑的?</br> 看你樂得見牙不見眼的。</br> 沈麟當然樂開懷。</br> 吳七的關注對象大概,或許不是紅娘子陳無雙。</br> 要不然,他的癡迷狀態應該延續至今。</br> 他也不會去打聽白娘子陳無暇的下落。</br> 走散了?</br> 好你個死丫頭,這種蹩腳的借口都說得出口?</br> 好像你來我家當教頭,是被小爺撿回來似的。</br> 吳七鍥而不舍地問道。</br> “不應該呀?你們在路上遭遇意外了?”</br> “那……那你姐……還好吧?”</br> 紅娘子一雙大眼睛骨碌碌大轉,警惕不已。</br> 死胖子不會?</br> 不會喜歡上我姐姐了吧?</br> 老天,你快降個旱雷。</br> 轟隆一下劈死他算了。</br> 簡直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哇!</br> “死胖子?你這般關心我姐干啥?”</br> “說,你有啥企圖?”</br> “別以為你是安定縣的肥捕頭,咱北邙山陳家,就怕了你。”</br> 沈麟憋不住又笑噴了。</br> “噗嗤!”</br> “哎喲喂,先讓我笑一會兒。”</br> “無雙啊,你還不知道吧?”</br> “這死胖子經常曠工,他的捕頭職務……已經被罷免了。”</br> “哈哈哈,他現在……是個可憐的牢頭。”</br> 柳楚兒聽的直翻白眼。</br> “啊呀呀,相公,你別笑了行不?”</br> “七哥當牢頭多好呀?還不用風里來雨里去的緝捕盜賊。”</br> 可能她發現紅娘子在側,有些失言了。</br> 這丫頭驚慌的掩著小嘴。</br> “不不,無雙姐姐,我……我不是那個意思。”</br> 陳無雙倒是淡定。</br> “沒啥!”</br> 吳七雖然肥胖無比,可他的戰斗力也不是吹出來的。</br> 這兩年,安定不少案子都是他經手。</br> 還辦得漂漂亮亮的。</br> 安定和周邊幾個縣,有哪幾股賊匪?實力如何?</br> 七爺怎么可能不知道?</br> 這家伙的銅鈴大眼,大放神光。</br> “啊呀?陳家?北邙山十八寨中?排行前三的陳家寨?”</br> “老天呀。你們當初去安定演戲,原來是勘察地形尋找下手機會呀?”</br> 嗯?</br> 肥捕頭,果然名不虛傳。</br> 這都會舉一反三了。</br> 陳無雙昂起白皙的下巴,還挺傲嬌的。</br> “不錯,姑奶奶就是陳家寨的,我爹陳天浩,還是通緝犯呢。”</br> “來來來,你是官,我是賊。”</br> “有本事,你抓我呀!”</br> 柳楚兒的小手,抓著沈麟的衣袖,很是緊張。</br> 這是干啥呢?</br> 剛剛沒打完,你倆還不過癮么?</br> 完了,七哥好歹是公門中人。</br> 我家相公是當地里長。</br> 本應該協助吳七抓捕匪徒的</br> 可咱們好像,好像藏匿了一位女匪首呢。</br> 這可咋辦?</br> “哈哈哈……”</br> 吳七卻仰天打了個哈哈。</br> 他混不在意地揮舞著蒲扇,一點動手的意思都沒有。</br> “你爹那個通緝文告,是十幾年前的老黃歷了吧?”</br> “我看過卷宗,他好像……劫持了馬氏縣一家?為富不仁的豪強?”</br> “關我屁事呀。妹妹!”</br> “我是安定縣的,額……牢頭,已經不是捕頭啦!”</br> 還可以這樣?</br> 沈麟經不住給吳七豎起大拇指。</br> 現在,咱兄弟倆是一伙的。</br> 紅娘子武藝不凡,還當著沈家教頭呢。</br> 都是自己人、</br> 吳七就算還是肥捕頭。</br> 他都懶得動手。</br> “老七說的對。你們陳家,只要不到安定縣犯案,咱們還真不愿意操那份閑心。”</br> 紅娘子狐疑地看看眼前這兩個男人。</br> 喂喂,我在安定犯過案子。</br> 還不止一件呢。</br> 劫掠你家糧食不算呀?</br> 半夜里翻你家院墻,準備偷東西也不算?</br> 沈麟寬慰道。</br> “無雙,你們家的情況特殊。”</br> “這年代,沒峙強臨弱,草菅人命,已經算得上一股清流了。”</br> “多少人嘴里說著仁義道德,卻一肚子的男盜女娼?”</br> “咱們,追究得過來么?”</br> 吳七明白沈麟的意思。</br> 同樣是姓沈的,主脈謀奪旁支的生財之道。</br> 沈忠儒的行為,還不如明刀明槍的陳家馬匪呢!</br> “嗯嗯,我決定了,去一趟陳家寨,見見你爹!”</br> 吳七一開口,沈麟兩口子嚇了一跳。</br> 紅娘子的小嘴,也驚訝得合不攏了。</br> 你好歹也代表著官府呀?</br> 去馬匪窩?玩呢?</br> “就你一個人?敢去找我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