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廣利指著墻壁上的地圖。</br> 那里有個顯著的位置。</br> 館陶!</br> 運河離開大名府,北上雄州的重要節點。</br> 據說盧太白在館陶屯兵十萬,據城而守。</br> 死死護著大名府的后路。</br> 就算遼軍包圍了大名府,也不敢靠近運河。</br> 還不敢大張旗鼓的攻打北門。</br> 他們擔心李廣利突然自館陶殺出來,來個里應外合。</br> “如此重要的位置,如此緊張的時期。”</br> “盧太白為了見我們,居然星夜離開館陶大營?”</br> “他之所求,我們滿足不了哇!”</br> 陳梁冷冷一笑道。</br> “兩位,我們足有五百艘戰船,雄州水軍能抽出多少來阻攔?”</br> “兩百艘頂天了。”</br> “他盧太白敢率先開戰了?”</br> “咱借他兩百個膽子!”</br> “他還要不要后路了?”</br> “所以,他只會好言好語地求。”</br> “當然,幫一下責無旁貸。”</br> “可咱們不一定非得去大名啊!”</br> 陳梁抓起架子上的小竹竿,往地圖上的三個點一戳。</br> “入海口的遼軍水軍,是塊絆腳石,咱們一定要砸個稀巴爛的!”</br> “免得我鐵鋒水軍回來還擋著路。”</br> “這不就解放出兩萬雄州水軍了?”</br> “還有這里,這里!”</br> “你們不是嫌棄戰馬太差,太少了么?”</br> “正好,這一路人吃馬嚼,騰出的空船也不少了。”</br> “搶他一把再說!”</br> 易州?</br> 霸州?</br> 兩位膽子原本不小的軍頭,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br> 你們鐵鋒軍,就是這般無法無天么?</br> 打入海口的遼軍,那是避不開,不得不為之。</br> 你陳梁居然要去北岸打人家兩個府城?</br> 膽子長毛了?</br> 沈毅遲疑道。</br> “易州、霸州之遼軍跟雄州軍爭斗多年,數量沒有十萬,也有七八萬。”</br> “實力很強大啊!”</br> “再說了,你鐵鋒水軍剛剛攆得耶律大白跟兔子一般。”</br> “這兩地的水軍看到你的烏篷船,還不得緊守城池,高戰免戰牌?”</br> 李廣利連連點頭道。</br> “就算人家不避戰,聯合出個五萬鐵騎總沒問題吧?”</br> “我覺得……咱們有點懸!”</br> 不是湊不齊五萬騎兵。</br> 關鍵是,戰力有點懸殊。</br> 陳梁嘿嘿笑道。</br> “我的艦船留在南岸,派一萬水軍陸戰騎跟你們去好了。”</br> “對了,老李,你部的最好戰馬要借給我。”</br> “要不然,馱不起具甲。”</br> “你們怕什么呀?”</br> “我多弄點破陣弩車下去不就行了?”</br> 這下子,李廣利和沈毅心動了。</br> 好馬,誰不需要?</br> 陳梁不過兩萬水軍,這就派出一半兒了?</br> 沒有把握,他舍得讓那么多老兵上岸?</br> 三人說敢就干,演戲還要演全套。</br> 吃過午飯,李廣利部的三百多艘艦船全靠上了北岸,開始安營扎寨。</br> 打出的帥旗,居然寫著斗大“盧”字。</br> 雄州水軍的哨船飛速傳報,可把曹延華嚇得一腦門冷汗。</br> 他先找到停泊南岸的陳梁。</br> “陳將軍,你們咋分兵了?”</br> “李廣利、沈毅啥意思?”</br> “假冒盧大帥北伐么?”</br> 陳梁撓撓頭,笑的意味深長。</br> “嘿嘿,你這個詞兒用得好。”</br> “北伐!”</br> “沒錯,咱們幫你們干一票。”</br> “不說打出多遠,削弱一下易州、霸州的遼軍也是好的嘛!”</br> 曹延華頓時嘎巴了。</br> 幫咱們?</br> 我咋覺,你是給咱們肇禍呢?</br> “萬一……萬一你們敗了呢?”</br> “對岸的遼軍,可都是百戰精兵,小覬不得啊!”</br> 陳梁安慰道。</br> “放心,咱們吶,生死自負!”</br> “吃了雄州的軍糧,不出把子力氣,咱們心頭過意不去嘛!”</br> 帶著一萬鐵鋒陸戰騎的是陳虎。</br> 他臨時湊了三百架破陣弩車。</br> 李廣利把最好的兩萬匹戰馬都給了鐵鋒軍。</br> 滿足他們一人雙馬的要求。</br> 另一股主力是沈毅的一萬鐵騎,也是一人雙馬。</br> 李廣利就只能湊出兩萬最差的陸戰騎了。</br> 差的是戰馬,一人才一匹。</br> 為了安全起見,兩人都把各自的大黃弩車帶上了。</br> 足足七百多輛。</br> 陳虎毫不廢話,跟我走!</br> 鐵鋒軍干這事兒,太熟練了。</br> 沖著江北的牧場,馬場沖去。</br> 這一帶沿江百十里,都是一馬平川。</br> 雄州軍以前仗著水軍,也經常上岸劫掠。</br> 遼國官府根本不敢種地,只得搞成連綿的牧場。</br> 萬一打仗了,牲口也跑的快一些。</br> 管理牧場的馬夫,護衛會騎射,也能上陣殺敵。</br> 以往,雄州軍上岸,只能算騷擾。</br> 他們不敢深入,自然造不成多大的破壞。</br> 可三家聯軍就不一樣了。</br> 最差的兵馬,使用的都是遼國精銳才擁有的大黃弓,步人甲。</br> 尋常的馬夫,護衛和牧場主,那是他們對手?</br> 四萬鐵騎縱橫了兩個時辰,押著滿滿的收獲就往回跑了。</br> 幾萬頭肥羊,幾千頭牛先送到南岸去。</br> 一萬多匹繳獲的馬匹,挑能用的先行武裝起來。</br> 天色向晚,北方響起了隆隆的馬蹄聲。</br> 遼軍之所以來的這么晚。</br> 那是陳梁已經卡準了。</br> 附近的駐軍,不過千戶為單位。</br> 一聽說上岸了幾萬騎兵,他們哪里敢隨便出擊?</br> 易州在一百五十里之外,調兵,加上趕路,肯定需要時間。</br> 霸州軍還得過運河,折騰起來同樣快不了。</br> “好家伙,兵力都跟咱們差不多了。”</br> “咿?怎么沒多少人用大黃弓的?”</br> “才百十架大黃弩車?”</br> 陳虎笑道。</br> “步人甲,大黃弓肯定先緊著南征軍用了。”</br> “這些留守部隊,能裝備多少?”</br> “兩位將軍,沖一把如何?”</br> 李廣利和沈毅相視一笑。</br> 好機會啊!</br> 鐵鋒軍的弩炮車先行。</br> 劈頭蓋臉一陣磷火彈打過去,遼軍蒙圈了。</br> 不是說咱們的大黃弩車天下無敵么?</br> 怎么一輪就完蛋了?</br> 陳虎舉刀高喝道。</br> “鐵鋒軍,隨我沖!”</br> “虎!”</br> 一萬鐵鋒具甲端著復合弩,派著嚴整的黑色騎墻狂奔猛進。</br> 受到鼓舞的李廣利和沈毅也隨后展開兩翼推進。</br> 隔著一百五十步。</br> 鐵鋒軍的鐵桿弩箭如瓢潑大雨般收割著遼軍。</br> 兩翼的騎兵也黑壓壓地沖來。</br> 四萬多遼軍,使用大黃弓的比例,還不到一萬騎。</br> 要是碰上真的雄州軍,他們確實有碾壓的資本。</br> 但今天,合該他們倒霉。</br> 來的可是冒牌貨!</br> 被碾壓的,反而是遼軍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