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祐二年。</br> 七月十八日。</br> 對鐵鋒海軍而言,這是值得紀(jì)念的日子。</br> 因為這一天,五十艘踏槳帆船將陪同兩艘鋼鐵戰(zhàn)艦馳向深海。</br> 按理說,登州去三韓,取直線航行是最劃算的。</br> 只有五百公里。</br> 沈麟指著自己繪制的海圖笑道。</br> “秋冬季節(jié),西北風(fēng)漸起。”</br> “各位,我們趕上了季風(fēng),還猶豫啥?”</br> “斜向東南,去這里!”</br> 他的手指重重一戳。</br> “耽羅島,又叫濟州島。”</br> “三韓半島最大的島嶼。”</br> “再往東不遠(yuǎn),穿過對馬海峽,就是倭國了。”</br> “這一次,我們是去趟路的。”</br> “返回時,咱們就沿著倭國西南部的連串島嶼一直往南。”</br> “過大琉球群島,以及流求島,再直航往西。”</br> “就到了江南東路!”</br> 馬秉義瞪大眼睛望著艙壁上懸掛的巨大海圖。</br> 紅藍(lán)黑三色線路,地名標(biāo)注的清清楚楚。</br> 他不知道鐵鋒軍是從哪里搞的詳盡海圖,就連帶名字的島嶼都不少。</br> “老天爺,當(dāng)初秦王出海。”</br> “要是有這圖,多半早回來了。”</br> 一幫鐵鋒軍官暗笑不已。</br> 咱們都不知道大都督從哪里搞來的海圖呢。</br> 上邊的島嶼、國家什么的還有待求證。</br> 就算你家秦王出發(fā)前來鐵城,也未必能得到這份海圖。</br> 大都督學(xué)究天人,誰知道他還藏著多少好東西?</br> “嘟……”</br> 汽笛響起。</br> 沈麟當(dāng)先走上甲板,揮手跟家人告別。</br> 沒有誰能保證,出海就百分百安全。</br> 所以,他這次把家小和幾百親衛(wèi)都留在登州了。</br> 隨同留下的,還有四十八艘武裝商船。</br> 就這些五千擔(dān),載著三十架破陣弩的踏槳船只,也不是遼國水師能輕易對付得了的。</br> 艦隊的白帆漸漸消失在海天之間。</br> 沈忠孝笑道:“回吧,沈麟一定會平安返回的。”</br> 柳楚兒牽著沈鳳至對旁邊的馬車中人安慰道。</br> “王妃,秦王吉人天相,當(dāng)無大礙!”</br> “且回登州城,靜候佳音便是。”</br> 馬車中傳說一絲強裝歡笑的溫婉嗓音。</br> “但愿吧!”</br> “楚兒妹子,有空帶著三個小家伙來府里玩耍。”</br> “唉,咱們家馨兒長大了,也就不可愛了。”</br> ……</br> 借著季風(fēng),五十艘帆船也能跟上勻速前行的鐵城二號。</br> 當(dāng)然,甲號艦沒必要做太多測試,一樣鼓蕩著三面白帆前行。</br> 至少,可以節(jié)省燃煤。</br> 陳梁問道。</br> “大都督,這次去倭國交易,咱們需要設(shè)立個中轉(zhuǎn)站么?”</br> 沈麟也不確定,那邊是否有個長崎商港。</br> 他知道的倭國歷史,恐怕都要后推幾百年,還做不得準(zhǔn)。</br> 整個中原大地都跟沈麟的前世歷史,地理有差異,更別說倭國了。</br> “我們的遠(yuǎn)洋船隊,當(dāng)然要走最安全的路線。”</br> “貼著倭國海北部一直往東走,才不至于迷失。”</br> “真要修整,也沒必要非得去人口密集的城市嘛!”</br> “暫時,先等等吧!”</br> 大周太祖伐倭之后,兩百多年里幾乎就斷了來往。</br> 早些年還有泛海而來的倭寇,在江南島嶼做亂。</br> 顯然,他們并不是江南水師的對手。</br> 至少五、六十年沒聽到過倭寇的消息了。</br> 因為雙方敵對,三韓之地又被遼國統(tǒng)治了。</br> 大周的海商們寧愿南下交趾、渤泥等地,也不愿意往東、往北跑。</br> 時間久了,不說過去的水文資料,海圖找不到了。</br> 就連可以航行深海的艦船都造的越來越少了。</br> 比如沈麟艦隊中的海船,其實已經(jīng)改進(jìn)不少。</br> 要是梁自成他們完全采用登州海船的規(guī)制,沈麟根本不會同意。</br> 抗風(fēng)浪的能力太差了。</br> 秦王失蹤,不就是個血淋淋的例子?</br> 沈麟結(jié)合后世飛剪船,把硬帆改成了操控更復(fù)雜的軟帆。</br> 再結(jié)合原來的踏槳設(shè)計,速度提高了不少。</br> 船只的適航性也更好了。</br> 要不然,它們連兩艘蒸汽船的勻速都跟不上。</br> 兩天后,一座大島赫然在望。</br> 陳梁湊在高倍炮隊鏡前驚叫道。</br> “我去!”</br> “好多戰(zhàn)馬!”</br> 沈麟懊惱的一拍額頭。</br> 失策了!</br> 他怎么沒想到。</br> 濟州島歷來都是三韓之地最好的養(yǎng)馬場。</br> 現(xiàn)在還歸遼人統(tǒng)治。</br> “繞開它!”</br> 亡羊補牢,為時未晚。</br> 沈麟叮囑道。</br> “隔著百十里,他們憑著肉眼,看不到咱們的。”</br> “回頭讓陳栓帶足艦船過來搶一波!”</br> “本都督估計,濟州島上的戰(zhàn)馬,沒有十萬也有八萬匹。”</br> “母馬,小馬駒更多。”</br> 陳梁連連點頭。</br> 鐵鋒軍最近不就缺好馬么?</br> 艦船不夠,可裝不走。</br> 最關(guān)鍵的是,現(xiàn)在都七月份了。</br> 頂多還有兩三個月。</br> 所謂的秋高馬肥,遼人不得把好馬挑走了?</br> 看來,時間還挺緊的!</br> 信號旗頻傳,大艦隊在海面上劃了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繞開濟州島往東走了。</br> 可憐島上的人,誰有功夫天天盯著茫茫大海?</br> 他們渾然不知危險曾經(jīng)如此之近。</br> 只因為沈麟沒有足夠的貨船運輸。</br> 才讓他們又無憂無慮的過了兩三個月。</br> 對馬海峽風(fēng)高浪急,對艦隊是個不小的考驗。</br> 鐵城甲號的蒸汽機都吭哧吭哧出了兩回故障,才看到綿延的黑色海岸線。</br> 幸好鐵城二號裝備的四代蒸汽機足夠抗造,一直安然無恙。</br> 艦隊沿著風(fēng)浪小了很多的近海,往南走了兩個時辰。</br> 一個熱熱鬧鬧的小城在望。</br> 陳威舉著望遠(yuǎn)鏡看了半天。</br> “大都督,這座城的規(guī)模,比咱們的蓬萊縣還小呢!”</br> “能買得起咱們船上裝的高檔貨?”</br> 沈麟哈哈大笑道。</br> “你小子,別門縫里看人。”</br> “大周太祖為何要東征倭國,還不是他們的金山銀山惹得禍?”</br> “沒有交惡以前,倭國跟大周、大齊來往密切,商旅多如過江之鯽。”</br> “本官估計,這座商港曾經(jīng)繁華得很。”</br> “你看西面山上那些飛檐翹角,褪色的琉璃瓦,不都經(jīng)過幾百年的風(fēng)吹雨打了?”</br> “倭國人崇佛,那些地方,都是寺廟。”</br> “啊喲?驚動守軍了!”</br> “傳令,艦隊降低航速!”</br> “娘的,交流是個麻煩事兒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