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再度鎩羽而去。</br> 好在有沈中平幫他。</br> 鄉兵訓練的場地,只得去瀘水河下游找。</br> 好在,三里外就有個流浪灘。</br> 地盤兒,比沈麟圈占的荒草灘大了十倍不止。</br> 唯一的缺點,就是滿地的鵝卵石需要清理幾天。</br> 沈中平安慰道。</br> “重哥兒,老頭我雖然不懂練兵。”</br> “可這三里路,每天也能鍛煉一下,那幫小子的腳程嘛!”</br> 沈重還真聽進去了。</br> 來回天天練。</br> 至少自己的鄉兵,比別人跑的快不是?</br> 可憐這幫剛剛放下鋤頭的青壯。</br> 從此被趕鴨子似的,攆來攆去。</br> 每個人,哪天不得多耗三兩糧食?</br> 雖說大伙兒天天抱怨,可他們哪里知道?</br> 就是這無意之舉,將來反而救了不少人的命。</br> 當然,沈麟自己是不知道的。</br> 夜色擦黑。</br> 他就在后院碼頭,迎接陳家來客。</br> 五艘三百擔快船,依次靠岸。</br> 一個個精壯的漢子魚貫而出,都好奇地打量著眼前陌生的莊園。</br> 一位五大三粗,憨頭憨腦的家伙嗓門挺敞亮。</br> “哎呀,無雙妹子,寨子里都在傳哩。”</br> “說我們來……跟你混三年,就當是嫁妝了?”</br> 紅娘子羞惱不已,狠狠地踹了那大嗓門幾腳。</br> “死風子,讓你亂說,我踹死你呀……”</br> 那漢子抱頭鼠竄,直往人堆里鉆……</br> “哎哎,你踹我干啥玩意兒?”</br> “咱十七、八寨的好漢,你這些年里一個都看不上嘛”</br> “來安定才幾天呀?你……”</br> “搞得咱們寨子都折本兒啦……”</br> 眾人哄堂大笑。</br> 都知道陳風有口無心,鬧著玩兒呢。</br> 也沒人上去勸。</br> 白娘子陪著一位老者站在船頭上。</br> 都笑盈盈地瞅著,一點管管的意思都沒有。</br> “無暇,是不是真的呀?”</br> “無雙,真看上人家沈公子了?”</br> 陳無暇點點頭又搖搖頭。</br> “無雙這瘋丫頭,可是您從小看到大的。”</br> “她那精靈古怪的性子,作不得準。”</br> “二叔,下船吧,那位白衣公子,就是沈麟!”</br> 二叔陳天放人老成精,只是瞇著眼一打量,就嘆息道。</br> “能在大半年里,白手起家,創下如此大的家業。”</br> “吾輩,自嘆不如也!”</br> “這沈公子,堪稱人中龍鳳。”</br> “無暇,二叔我覺得吧,你和沈麟,反倒更般配。”</br> 可不是?</br> 同樣的白衫大袖,卓爾不群。</br> 乍一看,</br> 就像一對天作地設的璧人!</br> 白娘子頓時嬌羞無限,跺跺腳嗔道。</br> “二叔……你……真是個老不修。”</br> “又來取笑人家!”</br> “無雙看上的人,當姐姐的還能……”</br> “我陳家雙嬌,可不是誰都配得上的,且看看吧!”</br> 陳天放哈哈大笑著跳下船。</br> “沈麟,沈公子,老頭我呀,可是沖著你的百煉寶刀而來。”</br> 沈麟被眼前這個豪放老頭搞得一愣一愣的。</br> “無暇,這位是……”</br> 隨后下船的陳無暇躲過沈麟炙熱的雙目,紅著俏臉介紹道。</br> “這是我家二叔,陳天放!”</br> “爹這一一輩子兒,就兩兄弟!”</br> “對了,新來的人,都由二叔的孿生兒子,陳無風,陳無云統帶。”</br> “無風,無云,別打鬧了,快過來見過沈公子!”</br> 沈麟連忙抱拳行禮。</br> “見過二叔,有您老相助,我家安全,無恙矣!”</br> 陳天放年紀也就四十出頭,棗紅長臉,頜下青髯隨風飛揚。</br> 看起來,頗有些關二爺的氣勢。</br> 他擺擺手道。</br> “別,老夫真是沖著刀來的。”</br> “這些人吶,交到你手上,有無雙他們三兄妹在。”</br> “還有啥不放心的?”</br> “你該打打,該罵罵,學點山下的規矩,也是好的嘛!”</br> 那就好!</br> 沈麟還真怕這尊大神,待在自己家里不走了。</br> 他跟沈忠和、沈忠元不同。</br> 沈家二叔和三叔可都全聽自己的。</br> 陳家老二就難說了。</br> 多年的老馬匪,別看笑的瞇瞇眼。</br> 那眼神中的凌厲,和桀驁不馴,一般人可受不住。</br> 陳無風和陳無云一上來就自我糾正。</br> “沈公子,請教我陳云!”</br> “沈公子,我叫陳風!”</br> 同樣的五大三粗,氣勢彪悍。</br> 陳無風看著像夯貨,只配被無雙妹妹追的滿地跑。</br> 陳無云就穩重多了,有些乃父的冷酷氣質。</br> 都是十七八歲的年紀。</br> 沈麟樂呵呵地拱拱手。</br> “歡迎之至!以后哇,咱們就是一家人了。”</br> “不過,咱有個疑問,你倆干嘛要去掉名字中那個無?”</br> 陳無風嚷嚷道:“無?就是啥也沒了,餓肚子可不好玩!”</br> 陳天放忍不住笑罵。</br> “豎子,不學無術!”</br> 沈麟抬眼看向穩如泰山的陳無云。</br> 這小子抱拳答道。</br> “俺爹當初取名字時,覺得口氣兒太大,怕壓不住。”</br> “因為,咱陳家,還沒有攪動天下風云的本事。”</br> 原來,是這樣?</br> 看來,陳老頭還挺有自知之明的。</br> 當山賊馬匪,北邙山的風云都攪動不起來。</br> 還不如無風無云。</br> 風平浪靜。</br> 一輩子太太平平的,過完余生。</br> 也算是老輩子,對后代的殷切期許了。</br> 沈麟豪氣地揮揮手。</br> “不然,你們現在下山了。”</br> “目標、眼界、氣魄、心胸,都要放大一點嘛!”</br> “天下風云出我輩,敢叫日月換新天!”</br> 在場的所有人都震驚了。</br> 陳天放一把揪斷了好幾根青須。</br> 可把老頭心疼得不要不要的。</br> 他和白娘子對視一眼,都掩飾不住心中的狂瀾。</br> 沈麟,沈公子,好大的氣魄!</br> 前一句,還可以接受。</br> 咱們,原本就自詡為江湖好漢嘛。</br> 攪動風云,也算個高遠志向。</br> 可……你要轉動日月?</br> 換個新天?</br> 這不是明目張膽的反詩么?</br> 陳家寨馬匪傳家,從來沒興起一絲絲造反的念頭。</br> 劫掠?</br> 不過是混口飯吃的謀生手段而已!</br> 沈麟哪有那么多心思?</br> 他原本打算搬運那句,“一入江湖歲月催”的。</br> 又擔心惹得陳天放這種老江湖,哀嘆韶華易逝,歲月催人老。</br> 整的人家哭鼻子,就不好玩了。</br> 另一句?</br> 敢教日月換新天?</br> 在小爺來的那個年代。</br> 小屁孩打架,都能氣勢洶洶地摁著鼻涕泡來一句好吧?</br> 可紅娘子不一樣。</br> 她發現自己,已經很崇拜眼前的小白臉了。</br> 這人,隨隨便便就能出口成章。</br> 豪邁!</br> 霸氣!</br> 就問一句。</br> 還有誰?</br> 這姑娘開心的直蹦。</br> 小手都拍紅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