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十幾個義軍將領(lǐng),包括周尚坤在內(nèi),差點連眼珠子都驚掉了。</br> “什么?”</br> “無一陣亡?”</br> 梁龍接過統(tǒng)計單粗粗一看,就忍不住破口大罵。</br> “驢球子的,混蛋!”</br> “回去統(tǒng)統(tǒng)加強馬術(shù)訓練。”</br> “三分之一的傷者?都是被打下馬背摔傷的?”</br> “丟人吶!”</br> 不用確認了。</br> 第三師醫(yī)療船已經(jīng)靠岸。</br> 抬著擔架的軍醫(yī)和護士們,正在急救。</br> 有多少人躺上去,一目了然。</br> 很多輕傷者,只需要卸下防刺甲,臨時上上甲板或者吃藥就行。</br> 遼軍刺不穿甲胄,但重武器的沖撞,還是能造成內(nèi)傷的。</br> 甚至折斷手腳骨或者肋骨。</br> 戰(zhàn)場繳獲就很豐富了。</br> 八千韃子全滅。</br> 完好的戰(zhàn)馬近萬匹。</br> 死馬、傷馬六千余。</br> 血淋淋的甲胄、兵器堆得跟小山似的。</br> 梁龍笑道。</br> “老周,那些破爛,你要不?”</br> “要就自己挑去!”</br> 周尚坤搖搖頭。</br> 他護送著三萬多家眷要去鐵城的。</br> 還要那些兵甲干什么?</br> “梁兄,黃家堡還有近四萬兄弟,能否救一救?”</br> 梁龍苦笑著攤攤手。</br> “你知道,我部一個師,只有兩萬人,全是海軍……呃,你就當是水軍吧!”</br> “除掉傷兵,陸戰(zhàn)騎全在這兒了,也就九千多人。”</br> “怎么救啊?”</br> “黃家堡多半被合圍了吧?”</br> “韃子指定不會少!”</br> 周尚坤當然清楚。</br> 前來追擊的韃子鐵騎都有八千。</br> 那黃家堡的遼騎肯定不下四萬。</br> 說不定,更多的漢兒步卒在馬氏縣城撲了個空,都趕過來了。</br> 梁龍的陸戰(zhàn)騎再能打,也無法面對十幾萬遼軍不是?</br> “水軍?”</br> “你們的大批陸軍鐵騎呢?”</br> 梁龍也不隱瞞。</br> “五月份,我們才整編了澶州軍十五萬人。”</br> “上個月初一,又接納了十六萬多大名軍。”</br> “你說,咱們鐵鋒騎兵的戰(zhàn)力,還剩多少?”</br> “別看大幾十萬具甲鐵騎,沒有整訓完成的新兵蛋子,上戰(zhàn)場有個卵用啊?”</br> “我這水軍都是快一年的老兵了。”</br> “還摔下馬這么多。”</br> “就別說陸戰(zhàn)騎兵啦!”</br> 周尚坤和一幫義軍將領(lǐng)面面相覷。</br> 梁龍沒必要說謊來推諉。</br> 鐵鋒軍擴充太快,不需要去搶什么地盤。</br> 光是把澶州和落雁山那些地盤兒消化掉。</br> 都需要很長時間了。</br> 遼韃子多半也看到了這一點,才驟然發(fā)起突襲的。</br> “唉!”</br> 周尚坤長嘆道。</br> “希望老黃他們能堅持得久一些。”</br> “好在黃家堡城加固、擴修過兩次,城內(nèi)的儲備也不少。”</br> “一定要堅持到援兵到達啊!”</br> 陳梁很是好奇。</br> “老周,你不是在隆德府么?”</br> “怎么回事?”</br> “河東遼軍殺過來了?”</br> 周尚坤的臉色有些凄然。</br> 他算是被楊成良蒙過來的。</br> “唉,我離開時,隆德府還在我們手中。”</br> “可城外的耶律瀚海部擁兵二十多萬。”</br> “他們的兵甲裝備越來越好了。”</br> “我們打得很吃力。”</br> “王爺他……都抱著必死之心了呀!”</br> “他托老黃傳話給沈大都督。”</br> “說——”</br> 諾大的漢子瞬間泣不成聲。</br> “王爺說……”</br> “他這輩子……寧愿死在抗擊外敵的戰(zhàn)場上,死得轟轟烈烈……死得其所!”</br> “黃德寶將軍也說……他沒給中原人丟臉!”</br> “我們的家眷……就拜托大都督了。”</br> 梁龍和一眾海軍將士們聽得默然無語。</br> 原來,周尚坤這支難民隊伍,形同托孤啊!</br> 難怪車馬上都是老弱婦孺。</br> 也只有護衛(wèi)的這三千余鐵騎,算得上壯丁了。</br> 過了半晌。</br> 梁龍拍拍周尚吉的肩膀。</br> “老周,大都督有他的難處。”</br> “你要體諒!”</br> “這些孤兒寡母的,我們鐵城管了。”</br> 周尚吉趕緊道。</br> “我們帶了安家銀子的,有……”</br> 梁龍果斷地打斷他的話。</br> “不要說!”</br> “不管多少錢,都是你們的。”</br> “我梁某人不會過問。”</br> “請相信,大都督也不會要。”</br> “你可能不知道吧?”</br> “澶州軍、大名軍并入我鐵鋒軍的時候。”</br> “他們的兵甲都讓大都督賣給山東秦王了,他卻分文不取。”</br> “幾百萬兩銀子都被虎大龍和韓老將軍用作澶州軍、大名軍的補貼基金,存在銀莊呢!”</br> “甚至他們原來的產(chǎn)業(yè),依然歸他們一幫軍將、官兵所有。”</br> “我們鐵城,很有錢,真的。”</br> “不差那幾百萬的!”</br> 周尚坤望著梁龍?zhí)拐\的眼神。</br> 這一刻,他完全信了。</br> 有什么樣的將軍,帶什么樣的兵。</br> 梁龍如此做派,沈麟會差到哪里去?</br> 十五萬澶州軍的兵甲、產(chǎn)業(yè),那得指多少錢?</br> 絕對比他們隊伍中帶著的那些金銀要多。</br> 其實,細分到每家每戶,頂多夠孤兒寡母把老人照顧好,把孩子養(yǎng)到成年而已。</br> 義軍沒有想象的那么富裕。</br> 連年戰(zhàn)爭,花掉的錢財根本數(shù)不清。</br> 安定王也不是個守財奴,車隊中,就有他的家人。</br> 也沒搞什么特殊不是?</br> “那……我們這些人,怎么安置?”</br> 梁龍笑道。</br> “你們不可能在鐵城常駐。”</br> “我們鐵鋒軍肯定要出兵的,只是時間嘛。”</br> “可能……短則三個月,長則半年吧!”</br> “大都督打算讓你們在流浪灘下游那幾個山間谷地,以及河岸暫住。”</br> “前兩天,已經(jīng)有七八萬難民沿著荒草灘過去了。”</br> “我們會派人幫忙維持秩序,提供必須的糧草物資和藥品。”</br> “你過去把擔子挑起來。”</br> “冰天雪地的,總不能住帳篷吧?”</br> “先建些木屋,過幾個月,就能回家了。”</br> “諾,這滿地的死馬都帶上。”</br> “肉食都不缺了!”</br> 繳獲的戰(zhàn)馬,拉上船也是閑著。</br> 周尚吉全都借了過來。</br> 會騎馬的百姓就不用坐車了。</br> 一個騎兵也能帶兩三匹,馱著著膽子大些的女人孩子一起走。</br> 空出的馬車、牛車盡量用來裝死馬。</br> 這就是大家以后一兩個月的肉食了。</br> 反正天寒地凍的,也放不壞。</br> 一場大勝仗,沖淡了難民們的恐慌和擔心。</br> 就連失去家園、親人的悲傷也消減不少。</br> 人,總要活著,向前看。</br> 不是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