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嘴！”</br> 沈忠信氣的雙眼噴火。</br> 地窖里的銀冬瓜，那是本家好多代人存下來的。</br> 沈家集多次遭災，就連九年前的遼人輕騎突襲。</br> 都沒挪動一個。</br> 你個敗家玩意。</br> 居然學沈麟那個混賬？</br> 毀家紓國么？</br> 還輪不到我姓沈的。</br> 封丘京城，江南各地。</br> 家財百萬的豪紳巨富，多了去了。</br> 誰他么犯傻？</br> 會把自己窖藏的銀冬瓜搬出來？</br> “走，去那臭小子家里坐一坐。”</br> “你倆也去！”</br> “都是帶兵的人了，養氣功夫要練練。”</br> 沈毅打馬跟上，撇撇嘴很是不屑。</br> 老爹，你閉門讀書這么多年。</br> 養氣功夫也不咋的。</br> 銀冬瓜三個字，我還沒說出口呢。</br> 你就暴跳如雷，想吃人似的。</br> 哼哼，守財奴！</br> 便宜二伯上門，沈麟自然不敢怠慢。</br> 大家暗地里交手，來來回回好幾趟。</br> 說不上誰吃虧誰占便宜。</br> 好歹都是姓沈的。</br> 桌子底下，可以玩兒圈踢。</br> 臺面上還得談笑風生，仿佛跟沒事人一般。</br> “哎喲喂，二伯，您現在可是貴人事忙。”</br> “還有空？來瀘水河村視察？”</br> 沈麟笑的見眉不見眼的，心里卻暗罵不已。</br> 這大熱天的跑來跑去的，你不嫌辛苦？</br> 咋沒半道兒上中個暑，遭個風啥的？</br> “哈哈哈，沈麟你小子，倒是會享福。”</br> “楊成良走了，他留下的這大宅子，倒是便宜了你！”</br> “背山面水，涼風習習。”</br> “真是避暑的好去處呀！”</br> 沈麟恭敬地笑道。</br> “哪里哪里？”</br> “二伯要是喜歡，每年秋夏，都可以來小住幾天嘛！”</br> “反正隔得不遠不是？”</br> “來來來，屋里悶熱，咱們就在涼亭坐坐好了。”</br> “楚兒，快來快來，見過本家二伯。”</br> “你們幾個，上涼茶、涼瓜……”</br> “對了，前些天，我發明的冰糖銀耳羹呢？也端上來。”</br> “讓大家解解暑。”</br> 前院涼亭位于假山池塘之上。</br> 兩棵大香樟樹枝繁葉茂，綠蔭如蓋。</br> 陽光透過樹葉灑落下來。</br> 星星點點，感覺不到一絲燥熱。</br> 高大的圍墻，可擋不住瀘水河的陣陣涼風。</br> 本家帶來的護衛家丁，自然由梁自忠帶到廂房長廊去安頓。</br> 自然少不得涼茶果子招待著。</br> 這點禮數，沈麟家不缺。</br> 柳楚兒帶著幾個年輕姑娘捧著冰鎮水果。</br> 大壇冰涼的銀耳蓮子羹，也放在石桌上。</br> 然后，柳楚兒微微屈膝，道了個萬福。</br> “見過二伯！”</br> “見過兩位堂兄！”</br> 沈忠信一連慈祥地笑道。</br> “起來起來，自家人嘛，甭客氣！”</br> “好一個端莊知理的媳婦兒。”</br> “沈麟，你個臭小子，眼光不錯。”</br> “福氣也不錯，可得好好珍惜！”</br> “楚兒啊，二伯初次登門，沒帶啥好禮物。”</br> “這枚和田玉佩，隨我多年，送給你了！”</br> 長者賜，不敢辭。</br> 柳楚兒接過那枚看著挺值錢的玉佩。</br> 高高興興的下去了。</br> 當官的二伯，果然要大方些。</br> 那三伯沈忠儒來了好幾次了。</br> 吃吃喝喝，毫不客氣。</br> 不但啥禮物都不給，每次臨走還甩臉子。</br> 虧得他生意做的那么大，一點禮儀都不懂。</br> 哼哼，下次再來。</br> 別怪我放趕山犬！</br> 沈麟這里的銀耳蓮子羹，可是獨一份兒。</br> 這時代，哪有人種植銀耳？</br> 就這么些，還是沈麟畫出圖樣。</br> 讓邙山村的婦孺，在山里采擷到的呢。</br> “嘖嘖，好味道！”</br> 沈忠信大贊道。</br> “一碗這個銀耳……蓮子羹下肚，渾身都涼爽透了哇！”</br> “你小子，還藏著這種好東西？”</br> “也不知道給二伯上貢一點點？”</br> 沈麟笑瞇瞇地道。</br> “二伯喜歡就好。”</br> “銀耳是極為罕見的山珍，只生長在幾種干枯樹木之上。”</br> “它的功效，不下于靈芝、猴頭菇。”</br> “沒說的，一會兒給二伯包一包干貨。”</br> “干銀耳泡水，可能生發了。”</br> “一把，就能燉這么一大壇子呢！”</br> 沈忠信看起來，對沈麟的恭謹，極其滿意。</br> 兩人聊些家常時政。</br> 一時間，其樂融融。</br> 旁邊的沈毅可不客氣。</br> 他一連喝了三大碗銀耳羹，才戀戀不舍的打著飽嗝。</br> 停嘴了。</br> 反正，不吃白不吃。</br> 難道沈麟還敢投毒不成？</br> 他自己也喝得稀里嘩啦的。</br> 不過，這一老一小。</br> 就是兩只大小狐貍，搞得比親生的父子還親熱。</br> 強烈鄙視你們。</br> 不行，老子還得再吃三大塊涼瓜。</br> 先賺點利息再說！</br> 媽蛋，沈麟這小王八蛋。</br> 比咱們主脈本家還會享受。</br> 總有一天，我沈毅當家了。</br> 別的不說，這方面還得學學他。</br> 留著那些銀冬瓜有個屁用啊？</br> 不能吃不能喝的？</br> 只聽說過詩書傳家萬萬年的。</br> 巨富傳家？</br> 富不過三代，誰家不出幾個敗家子兒？</br> 嗯呢，以后就這么辦！</br> 扯了兩刻鐘。</br> 沈忠信才說到正題。</br> “沈麟呀，你瞞得住你三伯，可瞞不住我喲！”</br> “今兒，咱們爺兒倆，打開天窗說亮話！”</br> “你二伯呢，占了便宜，也絕不會讓你吃虧。”</br> “你口口聲聲說，不做鐵器生意？就別糊弄老夫啦！”</br> “有了大筆商稅進項，你二伯不差錢。”</br> “說吧，生鐵啥價？精鐵又價值幾何？”</br> 沈麟當然知道老家伙不差錢。</br> 你早說買不就完了？</br> 沈忠儒跑來不是要看水泥房，就是要研究一下織布機。</br> 還想挖我家的鐵匠。</br> 我家哪有專門的鐵匠？</br> 大伙兒都是身兼多職。</br> 他挖打鐵的，不就是挖我的家丁建筑工么？</br> 誰能給他好臉子？</br> “二伯，精鐵我有，但是，量不大。”</br> “您先別著急，聽侄兒解釋！”</br> “您老博覽群書，當知道鐵礦石的優劣，才是決定精鐵出品的關鍵。”</br> “如今，沈家集也大煉鋼鐵了。其他縣誰不在忙著備寇練兵？”</br> “市面上，別說高品位礦石，普通鐵礦石。”</br> “都漲了兩三文了，對吧？”</br> 這個確實屬實。</br> 落陽山賊寇的聲勢太大了。</br> 不僅僅是澶州下面的幾十個府縣。</br> 大周北地，都早已風聲鶴唳了。</br> 作為戰略物資的糧食、鹽鐵，皮革牛筋等等。</br> 不漲價才怪呢？</br> 沈忠信很平靜，撫須而笑。</br> “這個老夫自然了解。”</br> “二伯我呢！”</br> “就關心你家的供貨量。”</br> “還有，價格！”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