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就到了鐵城歷六年六月。</br> 西軍接受整編都有三個月了。</br> 軍中的變化堪稱翻天覆地,更好的甲胄,更好的苗刀,逐步淘汰的復合弩,新增的火炮,汽車、吉普車。</br> 就連軍裝、餉銀、伙食都有所提高。</br> 百姓的反應,反而是最遲鈍的。</br> 他們只對自家田地里收成,家里的吃喝冷暖感興趣。</br> 至于誰當皇帝,平頭百姓幾乎不關心。</br> 新皇登基,又不會對賦稅減免半分,大伙兒關心有個卵用?</br> 即便文官系統反應慢一些,但也有利好消息影響道普通百姓。</br> 比如,鐵城系取消了徭役,所有稅賦都折合到田畝之中。</br> 百姓可以直接用糧食繳稅,不需要再換成銀錢。</br> 最明顯的,就是督察部門一改大周舊例。</br> 路、府、縣都有專門的督察局、科、所等對應部門,直接對鐵城民政部督查司負責。</br> 其他各級官員都要接受監督,不得干預督察獨立之責。</br> 同時,情報司也擴大了,分為外務、內務調查局。</br> 內務調查局各級部門對軍、政系統同樣負有監督作用。</br> 簡單的說,你就算手眼通天,逃得了督察部門,也未必躲得過更隱秘的內務調查局。</br> 地方捕快、衙役裁汰老弱,改成監察、稅警、消防三個部門。</br> 淘汰的武器也留下部分裝備這些人。</br> 鐵城的督察部門、內務調查局既然介入了。</br> 抓一批,殺一批,再罷免一批。</br> 各地官員老實了。</br> 隨時有強悍的鐵鋒軍撐腰,即便你有些地方背景或者士紳關系,只要犯了錯,就沒有蹦跶的機會。</br> 鐵城系不承認士紳階層的特權,有多少田地繳納多少稅。</br> 想讓百姓掛靠吃紅利的時代過去了。</br> 你家的買賣,年交易額過了三十兩銀子,照樣得交商稅。</br> 一開始,還有不少人反對。</br> 等鎮壓了一批貪官污吏和地痞惡霸之后,所有人都規矩了。</br> 即便他們找到折、楊、魯三位老帥門前,人家也避而不見。</br> 據小道消息說,魯志昌的某個侄子都因為逃稅,欺男霸女被砍了頭。</br> 更何況其他人?</br> 鐵城系已經有了不錯的人才儲備,沒了地主士紳的支持,照樣能治理天下。</br> 政務學院走出的人才,可比讀了十幾年書的舉人、秀才懂得多。</br> 西軍前些年學著鐵城系,把因傷退役的官兵分到鄉、鎮、村去做基層官吏,效果很不錯。</br> 鐵城系接收后,經過兩個月的考察,合格的一律承認。</br> 每年還能收到鐵城和老西軍的雙重傷殘補貼。</br> 四大家族陸續變賣舊式兵甲,給自己稍稍留點,都能吃幾輩子。</br> 他們響應沈麟的號召,旗下的店鋪對鹽鐵的經營維持三到五成利。</br> 所以,百姓一下子察覺到了。</br> 鐵器價格大降。</br> 白霜一般的雪花鹽,居然才買二十文一斤,比以往的粗鹽都便宜。</br> 鹽、鐵價格一降,老百姓手里的余錢就富裕了些。</br> 其他的,如糧食,肉食,布匹等日用零雜的生意空前繁榮了。</br> 主要還是五十萬西軍官兵,口袋里的月餉更多了。</br> 鐵城銀莊在三個月里開遍了陜西路的每一個縣。</br> 凡是官員、軍人,官辦企業員工餉銀一律通過銀莊以存折的方式發放。</br> 而且,鐵城系鼓勵這些人帶頭使用紙幣。</br> 如今的鐵城、安定府,澶州、唐州一帶,誰還用銀子、銅錢?</br> 就連鐵城自己發行的銀元、銅錢,年青一代都不稀罕用。</br> 當然,老一輩習慣成自然,愿意口袋里隨時能聽著響,這倒沒人管。</br> 沈麟不得不大力推行紙幣。</br> 鐵城歷五年,沈麟的軍費開支就超過了兩千萬兩銀子。</br> 今年,搞不好會攀升到三千萬兩的新高。</br> 要是大周的歷代先皇知道,多半會嚇得從棺材板里蹦出來。</br> 很簡單,他們當政的時候,擁有整個中原江山,國庫歲入最好的年景,也不過五百萬兩!</br> 軍費開支如此巨大,民政支出比這個數目還要高些。</br> 沒辦法,各地的建設項目,實在太多了。</br> 如果完全流通金屬貨幣,世面上得投放多少?</br> 即便沈麟和鐵城系家大業大,也大呼吃不消。</br> 推行紙幣就好了。</br> 流通的金屬貨幣降低,銀莊庫存就多,還不怕擠兌。</br> 同時,杠桿作用將更加有效。</br> 大筆支出,也代表著巨額回收。</br> 比如,海軍從南美運回來的橡膠和土特產,就有巨大的利潤空間。</br> 跟長崎島津家的貿易,一年的純收入就有二百萬兩銀子左右。</br> 五月初,沈麟就組織了一支艦隊下南洋。</br> 順便給廣南的大周軍帶去了一批具甲、苗刀和破陣弩車。</br> 一來,希望南軍能堅持得更久些。</br> 二來,沈麟希望跟交織,占城,真臘,爪哇等國家開展海上貿易。</br> 等航路熟悉后,他不介意派出鋼鐵艦隊去印度,甚至波斯灣一帶轉一轉。</br> 收編了西軍,地盤擴大了,負擔也更重了,必須開辟另外的財源。</br> 海上絲綢之路就不錯。</br> 再說陜西路。</br> 各項利民政策,漸漸開始落實。</br> 不少人都向村長,鎮長打聽。</br> 咋哪?</br> 又換皇帝了?</br> 聽到的人都覺得一腦門黑線。</br> 這年頭,大周的老楊家就出現了好幾個皇帝。</br> 不過,咱們現在跟著沈大都督混了。</br> 再也不需要為混亂的年號發愁了。</br> “劉叔,額們沒換皇帝,就換了個大都督!”</br> “呃,他跟皇帝也沒啥區別!”</br> “沒有他,您家的徭役能減免?稅賦能少那么多?”</br> “雪花鹽,農具都便宜啦。”</br> “可羊價也上漲了,您老人家今年可賺著了?!?lt;/br> 劉老疙家就三畝薄田,很難養活一家子人。</br> 好在,三個兒子饑一頓飽一頓總算拉扯大了,正愁說不著婆姨呢。</br> 前幾年,西軍占了河套跟河西走廊。</br> 老實巴交的劉老疙一合計,歷朝歷代,有幾支大軍能拓土幾千里的?</br> 沒說的,跟著混總沒錯。</br> 于是,老大、老二都報名參軍了。</br> 最近,兩兒子來信說,軍隊整編了,餉銀也提高了。</br> 老大還當上了排長,管著幾十個兵呢!</br> 這下子,十七歲的老三眼紅了,天天吵著要當兵去</br> 這哪行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