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昂的大部隊繞過齊州東北城。</br> “轟隆隆!”</br> 一排鐵彈子迎面打來。</br> 好在,他的騎兵距離尚遠。</br> 遼軍的六磅炮,最大射程也不過兩里多。</br> 根本無法對提前警戒的具甲騎兵造成傷害。</br> 沈毅隨后趕來,卻看到西邊的姜慶元竟然排著騎墻朝韃子軍陣發起沖鋒?</br> “完了!”</br> 沈毅以手扶額。</br> 轟隆隆!</br> 西邊的遼軍的火炮噴吐著火光煙霧。</br> 幾斤重的鐵彈子橫沖直撞,人馬俱損。</br> 姜慶元部一片人仰馬翻。</br> 耶律宏睿分出三萬騎兵,隨后追殺。</br> 同時,西城二門洞開,大批漢兒步卒推著大黃弩車出來堵截。</br> 不到兩刻鐘,驚魂未定的姜慶元軍從西門外繞了個大圈,跑來跟沈毅匯合了。</br> 遼軍倒是沒有再追趕。</br> 灰頭土臉的小姜丟覺得沒臉見人。</br> 六萬余步騎,現在只剩下四萬多騎兵了,重武器幾乎丟了個一干二凈。</br> 再看沈毅部,六萬五千鐵騎。</br> 竟然毫發無損!</br> 遼軍還在源源不斷地涌出城來。</br> 李廣利部的騎兵依然在朱元成的指揮下且戰且退。</br> “毅哥兒,咋整?”</br> “救人吶!”</br> 沈毅攤攤手,頗為無奈。</br> “怎么救?”</br> “耶律宏睿用的那玩意叫火炮。”</br> “我們的戰馬沖上去就得受驚。”</br> “快馬通知老魯,讓他的步卒迅速撤離。”</br> 啥?</br> 姜慶元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br> 大哥,咱們就是野戰有點干不過。</br> “兗州,沂州北部都不要了?”</br> “剛到手的淄州也扔了?”</br> “咱們當初打下這些地方,可……可損傷了好幾萬弟兄。”</br> 沈昂沒好氣地道。</br> “那你去守么?”</br> “怎么對付射程三五里的火炮?”</br> “你看那種一碰就炸的開花彈,打上城頭,咱們站得住腳么?”</br> 姜慶元一陣語塞,赤急白臉地道。</br> “可……可是,萊州,青州和密州的城墻一樣擋不住啊?”</br> 沈毅搖頭笑道。</br> “韃子有火炮。”</br> “鐵鋒海軍不一樣有?”</br> “他們用這玩意比遼軍更早,更厲害。”</br> “只是這里太遠了些。”</br> “咱們快馬傳訊,找萊州灣的沈清幫忙。”</br> “只要他的陸戰騎攜帶火炮,幫咱們守守城池就好。”</br> 一幫眾將盡皆沮喪。</br> 驢球子的,齊州真他娘的是個巨坑。</br> 這里,坑死了神佑帝楊念廣和他的四十萬大軍。</br> 如今,又把李成功叔侄也坑進去了。</br> 咱們辛辛苦苦打了一個月。</br> 結果退回老地盤,還得求著鐵鋒海軍幫忙。</br> 丟人吶!</br> 早知這樣,何必當初呢?</br>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br> 咱們老老實實的坐在萊州,或者密州、青州城頭喝酒吃肉不更快活?</br> 沈毅的撤兵之策,干脆利落。</br> 就連朱元成無奈之下,也扔下步卒不管了。</br> 實在是沒辦法,自求多福吧!</br> 雪越下越大,三五里外,白蒙蒙根本看不清楚。</br> 追擊肯定少不了。</br> 要不然,耶律宏睿也不用煞費苦心,讓出那么些地盤布局。</br> 按照他原來的計劃,直接就追殺到萊、青、密三州去。</br> 給這幫南蠻子留個登州茍延殘踹,并非他睿親王大度。</br> 他是擔心做的太過,惹得鐵鋒軍出手。</br> 可惜呀,天公不作美。</br> 他只是擊敗了李廣利和姜慶元的大部隊。</br> 沈毅的具甲鐵騎一兵未損。</br> 如果大隊遼軍沒有火炮作為依仗。</br> 沈毅出其不意,從斜刺里殺將出來。</br> 吃過幾次虧的耶律宏睿不覺得麾下部隊能討得了好。</br> 可炮車行進太慢了,幾乎和步軍想當。</br> 無奈之下,他只得放棄了輕騎追殺的想法。</br> 大部隊穩打穩扎,慢慢推過去好了。</br> 雙方進進退退,一直過去了半個月。</br> 沈昂倒是想打幾個伏擊,覺得這么跑也太憋屈了些。</br> 可沈毅勸道。</br> “老弟啊,你也不看看?”</br> “小姜和李家那些騎兵,一個個垂頭喪氣的,根本沒有一點斗志。”</br> “短時間里,他們算是嚇壞了,也廢了。”</br> “我們的兄弟倒是能打。”</br> “其實大家面對火炮,心里也犯嘀咕。”</br> “走吧,先緩過這一陣子,再說。”</br> 在沈毅看來,勝敗乃兵家之常事。</br> 一個多月的半島之戰,他麾下幾乎沒啥損失,就當是一場冬游練兵了。</br> 另外兩支大軍指望不上,獨木難支,何必強出頭呢!</br> 到了現在,沈毅已經后悔了。</br> 早知道,就該聽大伯的了。</br> 遼軍,人家背后有個大國支撐,隨便折騰點新玩意出來。</br> 都不是小小的山東軍能扛得住的。</br> 比如當初的大黃弓,大黃弩?</br> 現在的火炮?</br> 沈昂想了想,點頭稱是。</br> 這時候,兩人都有些慶幸。</br> 咱們背后還有個沈麟,有一支鐵鋒軍。</br> 嗯嗯!</br> 關鍵時刻,讓人覺著心里踏實!</br> 天氣倒是放晴好些天了。</br> 可入冬的第一場雪并沒有堆積起來,而是開始消融。</br> 化雪天更冷,道路也泥濘得多。</br> 遼軍接收沿途城池,就浪費了很多時間。</br> 這也給了沈毅和其他駐守部隊充足的撤離時間。</br> 即便是步卒,也提前得到通知,押著大量物資大踏步后撤。</br> 跟著前往半島四州的百姓也不少。</br> 沈毅都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br> 一場大戰,折損了近十萬官兵,卻帶回來幾十萬百姓?</br> 從占領區清剿的財富錢糧,發完了撫恤金和賞銀,恐怕都剩不下多少了。</br> 朱元成在撤離齊州的時候,也挨了一發炮彈。</br> 好在戰馬替他當了災。</br> 摔斷了胳膊,倒是撿回一條命。</br> 一直統領李家海軍的李成棟星夜趕到前線,臨危受命接替了朱元成的指揮權。</br> 這小子做事,比他叔父李成功,哥哥李廣利還果斷。</br> “撤!”</br> “不回密州了。”</br> “只有跟著沈大帥的兵馬回萊州,咱們才最安全。”</br> “只要咱們不分兵,韃子也不會分開追。”</br> “呵呵,也許不用到萊州!”</br> “沒準兒,青州就有大驚喜呢?”</br> 好歹李成棟也算李廣利去后,李家軍的合法繼承人。</br> 他從小就表現出不凡的天賦。</br> 以前,不過被叔叔和大哥壓著,沒太多機會出頭而已。</br> 這小子發了話,其他軍將無人反對。</br> 至少,大家明白一個道理。</br> 抱團取暖,比單干強!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