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抿著唇,看不出他在想什么。</br> 倒是副將,還在旁邊喋喋不休,嘴里說得都是關于沈麟的好話。</br> “我們大人說了,這些土地都是好東西,可以種很多東西。”</br> “大人說了,等到春夏的時候,這些東西就能富足百姓。”</br> “更不要說,如今大人還減免了賦稅,百姓們有了富裕的糧草,才能過得更好不是么?”</br> 那人點點頭,深吸一口氣。</br> 確實是這樣,只要有了富裕的,百姓們能賣錢,又或者自己吃,這才是富裕的日子。</br> 難道說,沈麟真的能做到這些?</br> 可看起來,沈麟才來了沒有多久,大遼的變化就這么大么?他怎么感覺有些不太認識了。</br> 以前在這路上,何時能看到那么多的人在操勞。</br> 這一切看起來,在以前是根本就不可能的,畢竟這原來都是荒地,如果真的有什么的話,也只是干草罷了。</br> 現在,竟然都是農耕么?</br> “怎么樣,是不是都看傻眼了?我告訴你吧,我們大人做了很多事情,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br> “你一路看看就知道了。”</br> 那人點著頭,至此之后再沒有說什么,他看著這一路的變化,雖然沒有說話,可也能看出他的反應。</br> 他當真是被這些震撼到了。</br> 這樣的局面,是他從未看過的,大遼這樣的富足,日后豈不是能雄霸一方了么?</br> 連著兩日的路程,那人總算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中。</br> 副將也得知了這人的名字,叫秦照。</br> 自小便是因為家里窮,跟著武行師傅學過兩下子,換了個營生,不用再種地為生。</br> 并且還成功成為了拓跋石府上的人。</br> 拓跋石的事情他雖然沒有多少,但是副將看得出來,這秦照對拓跋石,還算是尊敬的。</br> 畢竟是給月錢的人,多少都應當給些尊重才是。</br> 可是回到家中,這秦照人都傻了,原本的院子破破爛爛,像是許久都沒有人居住似的。</br> 周圍的鄰居看著他,也是許久才認出來。</br> “這是照兒吧,你總算是回來了啊。”</br> 聽得鄰居的話,秦照立馬走到跟前:“嬸娘,我家的人呢?我娘他們去哪兒了?”</br> 見秦照這么問,隔壁的嬸娘頓時眼淚落了下來。</br> “照兒你回來晚了啊,年前來了一些人,說你違背軍令,要處死全家,你娘他們全都死了啊!”</br> “什么?不可能!我根本就沒有……”秦照徹底愣住了,不敢相信看著嬸娘問道:“誰!是誰來的?”</br> 那嬸娘擦著眼淚:“他們說是榮王的人,咱們這些百姓們,哪里見過那架勢,我是有心也不敢出來,只能看著你娘他們死了!”</br> 秦照整個人都癱坐在那。</br> 他眼神呆滯,淚水蓄滿了眼眶。</br> 若說他之前還有僥幸的話,那現在的他,真的是徹底絕望了。</br> 死了!</br> 他沒有娘親了!甚至還有他才成年的小弟,小弟當時還說過,定會好好讀書的!</br> 可現在什么都沒有了!</br> 怎么會這樣!</br> 副將看到他如此,不禁也有些動容,走到秦照面前,輕聲寬慰著。</br> “不要難過了,不僅僅是你,就算是和你一起的那些人,他們也是一樣的。”</br> “甚至之前還有人來刺殺大人,那些人更慘。”</br> “大人從來不會欺騙誰,如今你也看到了,知道大人說得是真的,你要如何選擇?”</br> 秦照眼眶通紅。</br> 堂堂三尺男兒,從不肯輕易落淚,就算是瀕臨死亡的時候,也不會這般。可現在,他卻宛如孩子似的,紅了眼眶。</br> “你,還好么?”副將問道。</br> 秦照收緊了手指,抬起頭目光灼灼看著副將。</br> “為何會這樣,我也算是忠心耿耿,為何他們不肯放過我的家人。”</br> 副將抿著唇,嘆息道:“正是因為你忠心,因為他需要你們,只要你們沒有了后顧之憂,你便能更忠心。”</br> “只要他們不讓你們回來,隱瞞著這些事情,甚至再告訴你,將你家人都妥善安置好,你會如何?”</br> 秦照頓了頓,隨之自嘲笑笑。</br> “我自然對他感恩戴德,以為我的一切,都是他所給的!”</br> 副將點著頭。</br> 這些事兒,副將比誰都清楚,當年他也看過這樣的事情。</br> 這也是為什么,他會心甘情愿追隨在沈麟的身邊。</br> 因為大人和那些人萬全不同,大人是真心為了他們好,還會保護好他們的家人。</br> “好了,再難過,去了的人也回不來了。”</br> 秦照失魂落魄站起身,問嬸娘:“那我娘,現在在哪兒?”</br> 那嬸娘擦干了眼淚,帶著秦照去到一處荒地那。</br> 荒地已經被開墾出來,只是天還冷,這地還是荒涼。</br> 五個墳矗立在這里。</br> “這就是你家的人了。”嬸娘說著,看向秦照:“照兒,你娘死在榮王的人手里,你還為那些人效命做什么!”</br> “你可看到了這地,這是如今大人給的。”</br> “現在的官府,得知你還活著,將這地留了下來,按照你家原來的人頭分的。”</br> “你若是回來,等到春來耕種,以后也不會餓著啊!”</br> 聽到嬸娘的話,秦照眼眶又紅了幾分。</br> 沈麟他竟然……能安排這么多么?甚至于他都不知道還有人活著,就留下了土地。</br> 沈麟他,果真是為了百姓著想的人。</br> “嬸娘我知道了,讓我在這兒陪我娘一會。”</br> 那嬸娘也知道,這事兒對秦照來說,打擊很大,便留下他一個人在這里呆著。</br> 副將看著秦照,站在旁邊默不作聲。</br> 不知道過了多久,副將感覺自己身體都麻了,秦照才看向他。</br> “沈麟……他果真是個好人么?”</br> 副將挑著眉,道:“你也看到了不是么?這一切的改變,都是大人所為。”</br> 秦照點點頭,輕笑著,笑容里的苦澀,只有他自己才明白。</br> 原本還想著自己衣錦還鄉,可如今,就算是錦衣又如何?家里的人沒了,他的支撐也沒了。</br> “現在你已經看到了,我想村里還有其余人的親人,你要不要也去看看,回去也好跟他們說。”</br> 秦照點點頭,強撐著去了其他同僚的家中,果然如他家一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