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能回應沈麟的詢問。</br> 等到日上三竿時候，副將帶著秦照已經回來。</br> 沈麟看著面容憔悴的秦照，嘆了口氣：“看來你也知道了那些事情，你準備如何？”</br> 秦照搖搖頭。</br> 他現在腦子還是漿糊，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做。</br> 就算是回來，他也不清楚，為什么會走到今日這般。</br> 接下來的路要怎么走，他更是不清楚，甚至于自己已經做了那么多錯事，還能如何彌補？</br> 思索致辭，秦照紅著眼眶。</br> “我不知道，或許就這么算了。”</br> 沈麟能感覺到他的情緒，畢竟說得再多，都不如自己經歷一次。</br> 秦照這樣的人，本就是老實人，只要是對他好，他做什么都可以。</br> 卻不想，就是因為這樣，家里人才不得好死。</br> 堅守的信念瞬間崩塌，他現在迷茫，也是正常的。</br> “我明白你的心思，若是你還不知道做什么，不如先留下來，我不會虧待你們。”</br> “自然，若是你想好了要去何處，同我說一聲便是。”</br> “不論留下還是離開，我都不會阻攔你們。”</br> 聽到沈麟的話，秦照點點頭，眼底多了幾分感激。</br> 從始至終，他還從未聽到這樣的話，如今聽著這話，心里驀然被觸動。</br> 這會兒他突然明白，為何完顏黑水會因為沈麟的話，選擇了倒戈。</br> 這樣的一個人，若不是真心對待別人的話，別人又如何愿意跟在他的身邊。</br> 還有那副將，如此忠心耿耿，不就是因為這些么？</br> 想到這，秦照抬頭看向沈麟：“請您許我一段時間，家中的事情過去那么久我才知道，我心中難受。”</br> “再加上，不少弟兄們也是如此，他們也十分難受。”</br> “他們心里也同我一樣，若是您能應允……”</br> 聞言，沈麟笑道：“這些自然是可以，我說過了，我不會為難你們，只要你們想要的，我都會給你們。”</br> “到時候是去是留，都隨你們的心思。”</br> “畢竟你們是人，我并不能左右你們的選擇，但，只要不做傷害百姓的事，就可以。”</br> 聽到沈麟這么說，秦照點點頭，有副將帶著他到了那些兄弟們的聚集處。</br> 原本他以為，這些人算是成為了俘虜，處境不怎么好。</br> 可看到這些人的現狀，他才明白，為什么這些人愿意跟著沈麟出生入死。</br> “你們……都還好嗎？”</br> 看到熟悉的一張張臉，秦照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他還不知道，要怎么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訴他們。</br> 他們在一起多年，彼此之間也都了解，這樣的事情自己都接受不了，更不要說還有這么多的弟兄們。</br> “大哥您回來了！”</br> “大哥，家里的情況怎么樣？這人是不是騙我們的！”</br> “你們沒看大哥不說話么？肯定是沒事兒！都消停點！”</br> 聽著這些話，秦照心里更不是滋味了。</br> 他要怎么說？</br> 有些眼尖的，已經察覺到秦照情緒不對，看著秦照顫抖著湊上前。</br> “大哥，難道沈麟說得都是真的？”</br>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br> 這是什么意思？難道說，那些都是真的么？</br> 不，不可能的！他們的主子不可能如此狠心，肯定是哪里出錯了！</br> 秦照喉結翻滾，看著那么多人熱切的目光，他心里更加難受。</br> 哽咽良久，秦照才開口。</br> “如今咱們……”秦照頓了頓，忍著哭聲：“都已經是無家可歸的人了。”</br> 話音落，眾人嘩然。</br> 他們呆呆看著秦照。</br> “大哥您說什么呢！這怎么可能，王爺他不會的！”</br> “就是啊，咱們可是跟在王爺身邊多年，又忠心耿耿，從未犯過錯，為什么會如此？”</br> “大哥！有沒有可能，這些都是沈麟做的，他這樣說，是為了要污蔑王爺！”</br> “是啊大哥！會不會是沈麟的離間計！”</br> 聽著這些說辭，秦照也不是沒有懷疑過，但是在家中和嬸娘聊過之后便知道，那不是沈麟的人。</br> 那時候，沈麟才到國都，連他們是誰都不知道，又怎么會提前做這么多。</br> 所以只有一個可能……這都是王爺做的。</br> 秦照苦澀笑笑，搖著頭：“年前幾個月，那時候沈麟還沒有來，你們覺得，會是他么？”</br> 所有人又沉默下來。</br> 有些控住不住的已經紅了眼眶，他們不敢相信看著秦照，不愿意承認這些事實。</br> 可現在秦照都這么說了，他們還能說什么？</br> 眼看著面前的一切浮現在眼前，秦照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他深吸一口氣，控制著情緒。</br> “事情我已經弄清楚，確實是王爺所為，日后要怎么做，諸位可有想好？”</br> “若是有誰愿意留下來，自然也是可以的。”</br> “誰若是想離開，只要說一聲便是，我等都是無家可歸的人，去到哪里，都會是孑然一身。”</br> “王爺……王爺那如何，就看你們怎么選擇了。”</br> 秦照說完坐在了旁邊。</br> 說完那些話，他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力氣，這么多人的期望，被他一句話打破，他心里著實難受。</br> 不過現在來看，什么都不重要了。</br> 當初他們走上這條路，為的就是要家里人過得好些，可現在……家里人都沒有了，他們還做這些干什么？</br> 到頭來，竟然都是笑話，當真是可笑至極。</br> “大哥，您……您說得都是真的？您不是在騙我們吧？”</br> 那人聲音哽咽著，倔強不讓眼淚落下，似乎還在祈求著什么似的。</br> 秦照搖搖頭，嘆息道：“若是不信，大可以自己回家去看看，親眼所見更直接不是么？”</br> 這下子所有人都信了。</br> 真的，竟然是真的，他們的家人，全部都死在王爺的手中。</br> 可是他們做那么多，為什么要如此對待他們的家人。</br> 難道為了他們的大業，當真可以犧牲無辜的人么？這些可都是手無寸鐵之力的百姓啊。</br> 為什么要如此對待他們！</br> 嗚咽和哭聲，在這營帳中傳出，副將站在外面，聽著這些男子漢如此悲痛，他心里也有些難受。</br> 人……最后的支撐都沒了，他們還能做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