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沈麟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樣,當即也楞在了原地。</br> 怎么……怎么會是這樣?</br> 沈麟實在想不清楚,那般聰慧明智眼光又獨到的人,竟然會是拓跋石?</br> 這不可能的!</br> 副將更是呆呆看著對方,喉結翻滾著:“大人!這……”</br> 沈麟瞇起了雙眸,看著拓跋石,眼底多了幾分冷意。</br> 難怪自己做什么事情對方都能了如指掌,原來竟是因為這些,看來……還真的是自己忽略了什么。</br> “我不知,今日要喊你拓跋石還是無先生,沒想到,你竟隱藏了這么多年。”</br> 無先生,也正是拓跋石,此時手里的兵刃還在王上的脖頸上。</br> 不僅僅是沈麟,哪怕是王上,他也沒有想到,傳說中的無先生,竟然就是在他身邊多年,而且他最看不上的拓跋石。</br> 這無疑是致命的打擊。</br> 方才他還在懷疑,可現在,沈麟的反應倒是認定了這一切,王上卻也說不出什么了。</br> 拓跋石看著沈麟,笑了笑。</br> “大人這些日子一來辛苦了,多謝大人給了我這個機會。”</br> 說著,手指不斷用力,刀刃在王上的脖頸處又深了幾分。</br> 鮮血立馬順著滑落,看起來觸目驚心。</br> 沈麟擰著眉,問道:“無先生本不用如此,為何非要這般?就算是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你萬全可以……”</br> “大人難道還不明白么?”無先生笑著,宛如地獄歸來的惡鬼一般:“我還以為大人明白我的心思,這些年來,我為求生存,被他算計了多少,你應當清楚。”</br> “我有今日這般,全是拜這個人所賜。”</br> “我不愿意如此,偏那些人,逼得我走到了今日。”</br> “大遼昌盛,何其難得啊!大人辛辛苦苦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自然不愿意毀了這一切。”</br> 沈麟蹙著眉,既然他這么想,那又為何會做出那么多事情。</br> 難道說,他還有其他心思不成?</br> 可這樣的局面,不是他想看到的么?又為什么……</br> “大人還不明白么?我不過是想殺人罷了,目的只有一個。”</br> 聞言,沈麟突然反應過來。</br> 無先生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殺了這個人,所以他要用計謀。</br> 但是自己的出現,卻毀了無先生之前的謀算。</br> 所以,他才會做后面那些事情。</br> 而且這個時候,那些所謂的火藥和其他的東西,都是無先生丟出來的煙霧彈。</br> 如此說來的話,那這個人根本就不是為了別的,單單是要殺王上?</br> 這……這未免也太大費周章了吧?</br> 沈麟抿著唇,深吸一口氣,惋惜道:“無先生本不用如此的,為何偏要這般?”</br> 無先生笑著道:“難道還不明白么?”</br> “我明白無先生的用意,但是我不知道,為何您一定要這樣折騰,分明可以不用如此、”</br> “無先生大可以有更好的日子不是么?”</br> 聽到沈麟這么說,無先生放聲大笑起來。</br> 直到他眼眶都濕潤了,他才看向沈麟,眼眶泛著猩紅之色,看起來竟然又幾分可憐。</br> “我過不去這個坎啊。”</br> “若是不報仇,我當年所經歷的一切,要如何才能平復?”</br> “這么多年,他們對我如何?他們心知肚明。”</br> “可這些人的行為,對于我來說,確實是讓我心頭痛苦。”</br> “但我又不能看著百姓們受苦。”</br> 因為他們都是無辜的,哪怕有些時候,他也真的想要所有人都死,可每次總是能醒悟過來。</br> 無辜的人,和他當年都是一樣,他不應該讓這些人也死。</br> 想到這些事情的時候,他總是愧疚,對自己鞭刑。</br> 身上的條條傷痕,都代表了自己當年所糾結的事情。</br> 深吸一口氣,無先生苦澀笑笑。</br> “我盡力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情,大人您應該也知道,我做了那么多的事情,究竟是為什么。”</br> 沈麟聽到這話,不禁蹙了蹙眉,眼里多了幾分說不出的情緒。</br> 他實在不愿意看到如此。</br> 尤其不愿意看到,無先生因為之前那些事情,變得這般模樣。</br> 說起來,他當真是可憐至極。</br> 無先生始終都在困頓中,將自己困頓在一個小牢籠內,他也想出來,可他們卻出不來。</br> 太多的枷鎖落在他身上,所以,讓他變得十分難過。</br> 多年來的坎坷,讓他再也沒有辦法回到最初的樣子。</br> 卻也不知道,這些年來,他都是怎么過來的。</br> 沈麟心疼之余,卻多不懂,無先生這些年所經歷的一切,都是為了什么。</br> “無先生,若是你將此事告訴我……”</br> “大人以為,若是這事情告訴你的話,又能如何?還真的會改變嗎?”</br> “不會的。”無先生笑道:“很多事情都不會改變的,當年我做了很多,太多的東西都不是我能左右。”</br> “跟在我身邊的人,他們都是我心狠手辣得來的。”</br> 若非是這些手段,他也不可能有那么多人,他做出來的罪孽,并非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br> 她很清楚,為何自己會有今日,也清楚自己心里所有的糾結。</br> 只有這樣做,讓他糾結的那些才能過去。</br> “大人,您確實是不錯,只可惜,我日后怕是不能隨大人身邊、”</br> “今日我身份暴露,若是大人還想用我,就必須殺了這里所有的人、”</br> “但大人不會如此,我相信大人。”</br> “所以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要我死,只有我死,這一切都能了解、”</br> 聽到他這么說,沈麟深吸一口氣,默默收緊了手指。</br> 如無先生所說的,事情確實是這樣,二者只能選其一,可其中有一種,是自己根本就不會選的。</br> 無先生果真是讓自己陷入了一個坑里。</br> 還是他自己親自設置的坑,若自己不能走出來,怕是要被所有人都詬病。</br> 畢竟,無先生的身份,還有那么多人崇敬,若真出了這些事兒,只怕……</br> “大人可是在擔心事情敗露?大人倒是可以放心,我已經安排好了一切。”</br> “只要大人能和以往一樣,斷不會有什么問題。”</br> “我相信大人,必然能心想事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