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他的話，沈麟心里更不是滋味兒。</br> 無先生難道真要這樣走么？</br> 要知道，無先生這樣的人，可是世間少有的，若是少了無先生這樣的人，那自己要找多久，才能再遇到呢？</br> 沈麟擰著眉，看向無先生：“難道你已經做好選擇了么？”</br> 無先生點點頭，道：“是。”</br> “大人應該很清楚，如果不這樣做的話，不會有人信服大人。”</br> “如今這些事情已經是定局，只有如此堅持下去，才能改變所有。”</br> “大遼好不容易走到今日，難道大人不想看到這樣下去嗎？”</br> “再加上所有的人如今都信奉大人，大人不能走下去的話，傷心的人又有多少？大人可愿看到如此？”</br> 沈麟心里清楚，他不希望看到這些。</br> 可是無先生，這未來的途中，他也確實是需要這樣的人才。</br> 萬全之法不是沒有，只不過是太冒險，也不知道無先生活下來之后，又會怎么做。</br> 若是無先生當真沒有求生的欲望，就算是自己做再多，也是無用的。</br> 沈麟嘆息著：“先生可是選好了？”</br> 無先生笑道：“是，我早就已經選好，煩請大人能成全了我。”</br> 成全。</br> 這兩個字說起來倒是十分的簡單。</br> 只是這再簡單，也不想要損失了無先生這么聰明的人，無先生為何如此執拗呢。</br> 沈麟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成全了無先生。”</br> “不過這王上的命，無先生您不能取。”</br> “他活著還有用，若不然的話，必然會引發更大的騷亂。”</br> 聽到他這么說，無先生哼笑一聲。</br> “難道大人連我這點愿望都不能達成么？我只有這一個訴求罷了。”</br> “他當年害得我如何，今日我只想為了母親報仇。”</br> “那時候的皇宮當真冷，母親為了保護我，生生被這些人侮辱，他們竟然還玷污了母親。”</br> “這樣的人，死不足惜！”</br> 說著無先生的情緒更加激動起來，手里的兵刃也顫抖著，似乎再用些力，這王上的腦袋和脖頸就要分家了。</br> 沈麟看到他如此，忍不住有些擔心。</br> 他如此激動，這王上當真是保不住了么？若是這般，那自己豈不是……</br> “無先生，您應當想想，事情還有其他的辦法。”</br> 無先生搖搖頭。</br> “沒有了，這些事情只有這樣解決，除此之外，我并沒有想到別的。”</br> “若不然的話，大人為何以為我會這么做？”</br> 聽到他的話，沈麟嘆了口氣。</br> 是啊，眼下這法子，確實是最好的，但若是只這樣的話，那無先生的聲譽也就壞了、</br> 沈麟可不想看到如此。</br> “無先生，你什么時候想動手，那就隨你吧。”</br> “只不過無先生真的……真的只要如此么？當年做了那么多的事情，當真只要這樣？”</br> “又或者，當年無先生母親所遭遇的一切，你不愿意為她推翻么？”</br> 這是沈麟能想到，唯一能讓無先生暫時留下來的情況了。</br> 除此之外沈麟也無其他辦法。</br> 良久，見無先生不言語，沈麟立馬回過神來。</br> “怎么？難道無先生不愿如此？”</br> 不得不說，無先生的眼底閃過些許的詫異。</br> 為了他的母親正名么？當真能夠這樣？他做了那么多年，可世人只知道，他母親是奸詐之人。</br> 他們都相信，母親是為了身份地位，才會爬上之前王上的床。</br> 如此種種，才讓他有了今日這些事情。</br> 不就算是自己在不愿意，卻也不能改變什么了，若是要改變這些，可不是那么容易了。</br> 沈麟嘆息著：“無先生若是想的話，我自然可以幫助你。”</br> “畢竟錯的人不是她，而且那些人，才讓她有了這些。”</br> “無先生當真不愿意么？”</br> 看著無先生眼底的陰霾，沈麟知道，這個人并非是真的想死，他要的很簡單，不過是為了保護母親的小小尊嚴罷了。</br> 若非如此，無先生這些年來的籌謀，又為了什么呢？</br> 再加上多年來，無先生做了那么多的事情，里里外外，都是在為了母親報仇。</br> 而他自己的苦楚，他自己都吞下了。</br> 沈麟心疼這個人，卻也知道，僅僅是心疼沒有用的，只有讓他真的解開了心結，才能徹底過去。</br> 無先生多年來，都把自己困在這里面，這是他自己的心結。</br> 如果真的可以的話，沈麟當真不愿意如此。</br> “無先生，您應當明白，若是這些事情不說清楚，誰還能為她說話，如今記得他的人，只有你了。”</br> “難道說，旁人的過錯當真要她來承擔么？”</br> “不！憑什么要她來承受！”</br> 無先生整個人都激動起來，渾身顫抖著，恨不得所有的情緒都在這一切炸了起來。</br> 他不會……他想要這么做，可偏偏他沒有那么大的本事。</br>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希望能夠讓母親擺脫那些。</br> “無先生，既然你已經做出了選擇，那我就成全你了！”</br> “動手！”</br> 沈麟突然開口，副將明顯也愣了下，但是很快便反應過來，明白了沈麟的意思。</br> 隨之立即出手。</br> 在無先生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兵刃已經扎入了無先生的胸口。</br> 鮮血簌簌落下。</br> 無先生低頭，看著自己胸口的傷口，他方才還激動的臉上，露出幾分釋懷。</br> 看向沈麟，他驀然笑了笑。</br> “大人，果真要如此么？”</br> 沈麟點點頭，副將也順勢弄掉了無先生手里的兵刃，無先生倒在地上。</br> “大人啊，您真的是個好人，只可惜了，我并非是好人。”</br> 眼看著無先生已經沒有說話的力氣，沈麟看向在旁邊呆滯許久的王上。</br> “王上，如今看了那么久，你應該慶幸你還活著不是么？”</br> 王上好不容易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br> 他看著沈麟，突然露出一抹冷笑，眼底也多了幾分嘲諷。</br> “沒想到，你還真是好手段，我差點就被你欺騙了。”</br> 沈麟笑笑，抬手招呼人將王上送回冷宮。</br> 小院子里又安靜了下來，那些無先生的人，也紛紛跟著沈麟一起回宮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