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妍汐忐忑地跟在蘇言澈身后，客廳很黑，大白天的窗子全都合上了。
    蘇言澈把自己陷進沙發里，他一臉怒意地看著馬妍汐質問：“是不是你間接害死了孟語初！”
    “不，不，不是我。”
    馬妍汐慌張地擺擺手，“蘇大哥，你和我大哥肖欽予是多年的知己朋友，你了解他的本事，如果他有心隱瞞自己是周郵這件事，我怎么可能知道。”
    這話沒有bug！
    蘇言澈認同馬妍汐的話，肖欽予是周郵這件事一開始他都不知道，后來若不是肖欽予自己承認，恐怕這輩子他都不會知道。
    “對吧，蘇大哥？”
    馬妍汐小心翼翼，貌似行走在雷區，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踩到了雷。
    不過來之前蔚十一有大概指導她應該怎么說。
    “繼續！告訴我，你是怎么知道周郵是肖欽予的。”
    “是蔚十一告訴我的。”
    “她？她怎么會告訴你這個？？？”
    蘇言澈拔高聲音，言語之間充滿威脅，馬妍汐嚇得一哆嗦。
    “就是有一次蔚十一無意間透露給我的，一開始我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直到有一次，我來找姐姐，被她發現，然后把這事告訴我。”
    “蔚十一！”蘇言澈薄唇緩緩吐出這三個字，他深邃的眸子微微瞇了瞇，隨后將凌厲的目光射向馬妍汐。
    “她為什么要借你的口告訴孟語初？還有，你是這么會乖乖聽她話的人？”
    蘇言澈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大傻子，在沒有把事情搞清楚前，他不會相信任何人。
    “因為她心機重啊，如果什么事都是她親力親為，那嫌疑不都懷疑到她身上嗎？她怎么可能這么傻呢。”
    馬妍汐后背有些起潮，她想這個蘇言澈還真難纏。
    “…”
    蘇言澈頓了一會，如獵鷹一般的雙眸繼續緊盯著馬妍汐，“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為什么你要受她威脅來做這事？”
    又是一個很難圓過去的問題，今天的情景都是事先沒有任何彩排的，盡管蔚十一事先提點了她一些，但更多的還是要靠自己發揮。
    馬妍汐抿著唇開始變得沉默，好在她是真的對蔚十一敵視，再加上先天心眼就壞，有些故事編起來要比單純的人順暢許多。
    醞釀了一會情緒，馬妍汐開始落淚，“因為她手里有對我不利的證據，是...是我的裸照，她揚言要是我不按照她說的去做，就把這些照片發出去。”
    “嗚嗚嗚，蘇大哥，蔚十一真的是一個非常非常壞的人，她從一開始就破壞大哥和姐姐的感情。這次她竟然拿我當槍使害姐姐的命，我好委屈啊，得知姐姐去世的消息我哭了好幾天。”
    馬妍汐的戲很足，蘇言澈看著她久久沒有任何言語...
    *
    時沨把無線耳機從耳朵里取出來，他看著對面的蔚十一忍不住說道：“你就允許她這樣詆毀你？”
    蔚十一笑笑跟著把另一只耳機取下來，毫不在意地回應了一句，“你不覺得她在這方面特別有天賦嗎？她討厭我到骨子里，這么好的機會，她自然是會好好珍惜的。”
    時沨面色凝重地看著蔚十一，“你為了讓肖欽予離開你有必要做這么大的犧牲嗎？實話實說不好嗎？”
    他們之間的感情外人哪里懂得。
    蔚十一習慣性地把額前掉落的頭發攏到腦后，很快她的指縫間就多了很多頭發絲。
    “你看，我還沒化療頭發就掉的這么厲害，我是一個特別愛漂亮的人，尤其是在我喜歡的人面前，我受不了以最難看的形象去面對他。時沨，你讓我告訴肖欽予真相是想我把最難看的樣子呈現在他面前嗎？”
    時沨不理解，“形象就那么重要？”
    “好，如果你覺得不重要，那生命重不重要？我比你了解肖欽予，如果他知道我無藥可救，他一定會選擇陪我一起死，真的。我可以陪他死，但是他不能陪我一起死，我要他好好的活著，為了我的珅珅，也為了他肖欽予這世上走一遭。”
    時沨看著蔚十一手里的頭發一陣難過。
    “十一，要不再試試吧？”
    蔚十一搖頭，“我試過了，努力的試過了，但是沒用，而且我能清晰地感覺到現在我身體的變化，越來越嚴重了，我為了掩飾身上難看的皰疹，每天都要吃各種各樣我不喜歡的東西。真的，這種日子我過夠了，如果肖欽予離開我身邊，我至少在剩下的日子可以隨心所欲吃我喜歡的東西，你說對嗎？”
    時沨低頭握著水杯，手指用力地摩挲著玻璃杯壁。
    過了一會他才開口，“好。但是你確定這樣做有用嗎？馬妍汐可靠嗎，蘇言澈會去找肖欽予嗎？”
    “應該會。”
    “不得不說馬妍汐真的是很好的槍，你看，就剛才她的那番表演根本不需要我教，演的多逼真。”
    時沨頷首，“是，如果是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確實會相信，你這步棋走的挺聰明的，知道利用她。不過你就真的這么放過她嗎？”
    “不會，我會慢慢折磨死她，肖欽予他們有顧忌，我不會有，現在暫時我不會動她。目前我和她的合作還有一個好處就是獲取她的信任，為以后做準備。”
    蔚十一是一個特別聰明且有計劃有主見的人，時沨根本不需要提多少意見，他現在要做的就是配合她，當然他自己都不清楚這種配合是對是錯。
    只是覺得很瘋狂。
    “后面呢，后面你預備怎么辦，讓我猜猜，你故意找到我，并且把這個秘密告訴我，是不是想利用我趕走肖欽予？不過這樣你確定他會信？”
    時沨話音剛落，蔚十一就笑了，“聰明啊，有時候我都懷疑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蟲。”
    “過獎，有需要就說一聲，不過輪到我上場的時候記得提前說一聲，然后把我的腳本給我。”
    “好~”
    時沨拿起杯子，蔚十一和他碰了杯，兩人相似一笑喝光了杯子里的果汁。
    *
    后面幾天，蔚十一為了把戲做全套，故意約馬妍汐見面，而且有意無意地讓蘇言澈看見，這么幾次下來，想不相信都難。
    終于有一天蘇言澈忍不住了，他直接找上了肖欽予和蔚十一，把所有的事都說出來了。
    “為什么你這么狠？語初她已經和我在一起了，你還有什么不滿意？”
    蘇言澈伸手指著蔚十一，他本來對她印象就不是特別好，這次更壞了。
    “什么意思？”
    蔚十一拿著手機發著消息，她明知道蘇言澈說的是什么意思，但就是不承認。
    其實如果她的男人笨一點，她可以演技浮夸地去不承認或者直接承認，但是肖欽予不笨，而且非常聰明，想要騙過他就要拿出做臥底的本事。
    “你還狡辯，是你告訴馬妍汐周郵就是肖欽予的對吧，也是你想辦法讓語初進入匯添集團的慈善晚宴對嗎？”
    面對蘇言澈的指控，蔚十一臉色一下就變了，她目光躲閃到處亂看。
    “你胡說八道什么，我沒有。”
    說完，蔚十一又看向肖欽予，“我真沒啊。”
    這句話她故意說的很沒有底氣，帶有點摸棱兩可的味道，給人想象的空間特別大。
    她知道肖欽予在蘇言澈面前會維護她的。
    果不其然。
    肖欽予轉身對蘇言澈說道：“我相信十一，小語的事和她沒有關系，這事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沒有關系！怎么會沒有關系，馬妍汐親口告訴我的，而且這幾天我派人跟蹤，確實發現蔚十一和她有過往來。這你怎么解釋？”
    蘇言澈不依不饒，但肖欽予還是很堅定地選擇去維護蔚十一。
    “我信她，這就是我給你的解釋。”
    蘇言澈一聽這話氣不過，他雙手緊緊攥拳，死死瞪著肖欽予，但好在，也僅僅是止步于此，并沒再發生什么不愉快的事。
    晚上，肖欽予沒有提這事，蔚十一忍不住好奇地問了一句，“你真的相信我嗎？”
    “我信！”
    肖欽予很堅定，“只要你說沒有哪怕全世界都懷疑你，我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站出來相信你。十一，我為自己前幾天的行為道歉，我不該忽略你也不該忽略珅珅，對不起，是不是又傷了你的心？”
    “...”
    好難過，蔚十一被肖欽予摟進懷里，她聞到了他身上好聞的味道，聽著他強勁有力的心跳聲，感受著他懷抱的溫暖，還有他延綿不絕的愛意。
    每當這種時候她就好想活下去，可是身體的疼痛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著她，活不下去。
    蔚十一忍著眼淚，不能哭，哭了就前功盡棄了。
    肖欽予把蔚十一慢慢放平，他伸手剛解開她睡衣的扣子，她就把頭移開，然后輕輕地推了推他，“今天好累。”
    說完這句話，蔚十一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屏幕上面顯示的名字是馬妍汐。
    這也是事先安排好了，蔚十一拿過手機故意在肖欽予面前晃了一眼，然后裝出很慌張的樣子按掉。
    “我去洗澡。”
    說完她抱著手機走進了浴室。
    剛才那個電話是馬妍汐打的，蔚十一沒敢作假，因為她覺得肖欽予應該會去查。
    “...”
    打開水龍頭，蔚十一坐在浴缸邊緣，拿出藏在化妝品瓶子里的藥偷偷拿出來吃了。
    現在這病時不時地發作，每次疼痛的時間都不一樣，她就怕哪天會露餡。
    門外，肖欽予坐在床上若有所思，剛才他很清楚地看見了屏幕上“馬妍汐”三個字，而且蔚十一的慌張他看的真真切切，再想到今晚蘇言澈說的，這一切串聯起來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最終，肖欽予還是給祁宴發了一條信息，過了一會，那邊就傳過來一句話。
    [我讓人查了，剛才馬妍汐是有打電話給十一。]
    肖欽予：“...”
    *
    那天之后，蔚十一又故意放了幾顆煙霧彈，不僅是蘇言澈，連祁宴都開始懷疑起她了。
    這日，蔚十一剛回到家，肖欽予就把她叫到了天臺，她剛在醫院治療完，陳涌囑咐回去好好休息，不要吹風感冒。
    可她為了迎合他的需求還是乖乖地陪他上天臺吹風。
    “肖欽予，你怎么了？”
    “十一，祁宴查到了一筆你給馬妍汐的轉賬，還有最近你們的通話記錄，以及頻繁的見面，關于這些你愿不愿意向我解釋，如果你不想說，沒關系，我不以后不會問。我還是那句話，只要你說沒有，我就信你。”
    蔚十一頓了頓，欲言又止，終于她還是承認了，“恩，是我。”
    “本來我不想承認的，我也以為你不會去查所以沒有防備，不過我不怕你知道，因為我蔚十一就是這樣的人。”
    “為什么？”肖欽予的聲音恨輕，乍一聽，聽不出任何情緒，但若是認真揣測里面隱藏著一點點失望的感覺。
    “因為恬恬，肖欽予，你了解我，有仇必報。上次那事我到現在還過不去。還有就是我也容不下她，就感覺她會成為我們之間的障礙。不過我沒想過要殺她，只不過想利用馬妍汐刺激她而易。順便看看在她知道你沒死之后，來找你訴情，你是什么反應，我挺好奇的。”
    蔚十一盡量讓自己情緒放松，她要演的很自然最好就是真的是那么一回事。
    許是她太了解肖欽予，知道如何騙過他，又或許是編造的故事太逼真，總之最后的結果是她想要的。
    “...”
    肖欽予很久沒開口，但一開口就是，“十一，這件事，我對你...”
    他頓了頓，傾吐了三個字，“很失望。”
    就那一瞬間，蔚十一忽然感覺一股強大的失望感涌上心頭，她好委屈，因為他說了失望。
    喉嚨有一把火在灼燒，有種想嚎啕大哭的沖動，可是她不能。
    沒有多少時間了，她可能隨時會死。
    就像陳涌說的，他們這種病真是折磨人，折磨完身體還要折磨心。
    絕癥患者尚且知道自己能活多久，而他們這種真是一句話，看老天爺的安排了。
    但不管什么時候死，抓緊時間把他們之間的關系割斷總是對的。
    想到這里，蔚十一重新調整了自己的情緒，她站起身，指著肖欽予說道：“你憑什么對我失望，你回頭看看你自己曾經都做了什么？”
    “還有我妹妹，她多無辜，未來她還要交男朋友要結婚，你讓她怎么去面對以后可能面對的情況。你換位思考如果是你，會原諒孟語初嗎？”
    面對無聊的指責，以及擺在眼前的證據，還有蔚十一親口承認的那些話，哪怕肖欽予再愛，他也不可能無動于衷或者盲目迎合。
    “十一，為什么你總是要揪著過去不放。小語那時候她也病著，她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又怎么可能去照顧別人？”
    “我不管，恬恬是她帶出去的，就是她的錯。”
    “好，你要是覺得這事是我無理取鬧。那在慈善晚宴那次，她對你說的那些話，如果你是我聽了會有什么感覺？她還替你擋槍，呵呵，真是深情。肖欽予，如果孟語初沒有死，你們是不是有舊情復燃的可能？”
    蔚十一就是怎么潑辣怎么來。
    “十一，可以停下了嗎？我和小語那是過去時。”
    “過去個屁，我過不去，肖欽予，在我看來孟語初就是死的活該！！！”
    “十一！你...”
    聽的出來，肖欽予是徘徊在憤怒的邊緣了。
    “怎么？你想怎樣，打我嗎？我告訴你，肖欽予，如果你想我過的去，你就去給我掀了孟語初的墳，揚了她的骨灰這事我才過的去！”
    說完，蔚十一直接跑出了門，她開著車離開了自住的別墅。
    當車開到一半的時候，她忽然鼻子里有東西流出來，起初她以為是吹風感冒流鼻子，抽了一張紙擦了一下，上面一片猩紅。
    流鼻血了，好多好多，紙巾都被染紅了，有的還滴到了衣服上。
    第一次，蔚十一因為流鼻血害怕的哭了。
    寂靜的深夜，四下無人的街頭，她孤身一人開著車，鮮血橫流，她害怕的不得了。
    蔚十一邊哭，一邊硬著頭皮開著車到醫院，幸運的是今晚陳涌有臺手術做到現在，所以還在醫院，他顧不上自己疲憊的身子趕緊給她止血。
    一個小時候，血終于止主了，蔚十一鼻孔里堵著兩團厚厚的棉花球，上面有止血的藥，不能拿下來。
    “今晚就在醫院休息吧，我怕半夜還會出血。”
    陳涌站在病床旁邊，悉心囑咐了一番，然后便離開了。
    他走后，蔚十一忽然好想吃甜品，她拿出手機，上面空空的沒有人找她，點開餓了嗎，點了一份甜品。
    二十分鐘后外賣小哥到了，蔚十一捧著那碗甜品一邊流淚一邊吃。
    她一眨眼，眼淚就掉進碗里，然后她混合著甜品里的東西又吃進肚子里，好心酸。
    今晚蔚十一真是嚇到了，也是第一次她嘗到了這病的厲害。
    那一夜，她坐在床上看了一整夜的月亮，然后努力逼迫自己接受一件事。
    她告訴自己，“蔚十一啊，哪有可能一直陪你的人呢，誰都要死的，早死晚死都是死，緣分盡了就散了，人可不能太貪心...”
    月亮又大又圓，高高掛在天上，它散發出的光好柔和，可還是不能撫慰傷了心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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