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它——意識重新回到我腦袋里,我感覺到自己還在水中,或者說,只有下半身在水中,上半身扒在一塊板子上。水冷得逼進零度,但我一醒過來就覺得全身發熱,手心手臂也癢痛得厲害。發熱可能是發燒了,發癢卻不知道是個什么狀況,就算知道了,我又能如何?我只覺得一肚子的心灰意冷,使力翻到了木板上COS露絲,心想再撐一會兒,撐不住死了拉倒——也許我骨子里一直殘留著“那個時候”剩下來的厭世情緒,就算我不記得厭世的原因了,就算我在這些年學到的各種道理都告訴我走頹廢路線那是中二病,自殺的是傻×,積極向上、努力拼搏,比如在這會兒應該樂觀無比的發揚各種自救精神才是王道。但這一時我就是找不到活下去的激情,心里就一個念頭——</br>
人都消失了。他們都消失了。再美麗的山川也有崩裂干涸的一天,再雄偉的都城最終也將沒入荒草,再堅固的陵墓也防不勝防,再長壽的人也得不到永生。西北的山崖如月之恒,東南的山崖如日永明,但這一切也會消失。紅花還未完全綻放,赤紅的火焰便將吞沒一切,狂風從黑暗中被釋放,暴雨從深淵中被釋放,世間萬物,各有歸宿。</br>
這段話無法控制的在心里轉了七八遍,直至迷迷糊糊的又將睡過去,突然有什么東西撞上了這塊木板,震得我立刻驚醒,睜開眼睛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心想就是條鯊魚撞上了我又看不見能有啥好激動的。想著閉眼打算接著睡,然而那東西卻又撞了上來,似乎是個隨著水波漂流之物,一會兒撞來,又一會兒飄開。</br>
這節奏讓我心煩,側了側身往那邊一撈,卻沒想到一把抓住了一團手感挺熟悉的東西,握在手里搓了搓才反應過來是頭發。另一手趕緊往下摸去,確實是個人類,然而皮膚與水一般寒冷,鼻下也沒了呼吸,顯然已死亡多時。我又想這是誰——想到這我總算找到了點生存的動力,楊久明呢?林二叔呢?尸體呢?千萬不要就在我眼前!</br>
我想不到別的辦法了,掏出手機湊過去按下開機鍵,屏幕亮起來了一瞬,立即燒機。但只這一瞬已足夠我讓辨認出眼前的人不是我擔心的人,是刀疤那邊的,我還看見他背著背包,便伸手把包取下來,然后讓這個名字我都叫不上來的盜墓賊COS杰克了。</br>
他的背包里一摸之下東西不少,有一些裹在防水袋里,我考慮著也許有手電筒,翻了一下果然摸到了一個巴掌長短的微型電筒。打開一看,雖說照得不遠,幾米開完依然黑得不知日月,但也聊勝于無。再看其他東西,有幾包壓縮干糧、巧克力,還有幾罐咖啡,一些藥品,另有衣物、毯子等物,都是有用的,正好我的背包在從上面掉下來的過程中已經被刮落了。</br>
我把這些東西攤開放到木板上,這時我看到這木板飾有彩繪,從圖案看好像是將軍夫人墓的那道木門,只是比起當時所見到的仿佛剛畫上去似的,這會兒多數顏色已經黯淡模糊,木板本身也呈現腐朽之狀。我想起楊久明說的,涂在木門上保護膜的可能是某種蠱的分泌物。不知道我雙手癢痛是不是由于方才伏在上面時沾到了這玩意,知道了也沒毛用。</br>
吃了點東西,找到了止痛退燒的藥服下,仍然抱著“船到橋頭自然直,奈何橋頭也是直”的想法打算接著睡,結果木板一抖,又撞上了個什么。轉頭一看,卻是擱淺到了一處巖壁旁,那巖壁斜上方有一個鐘乳洞穴,深不可照見底,但我想著機不可失,誰知道這水流最終會流到哪里,也許出水口在地下湖底,跟著漂流死了都出不去,想要潛下去找出口更扯淡。還不如上去,哪怕上面也沒有出口,心理上,在堅實的地方也比飄飄蕩蕩的水上踏實點。</br>
想著我把東西都裝回了包里,攀上那個洞口,往里走了大概幾十米,洞穴橫展了開去,并且又連接了好幾個洞口。反正我也不知道該往哪走才是對的,便隨便挑了一個,走進去只見一道凝脂狀的鐘乳斜坡從上面鋪展下來,爬上去卻嚇了一跳,抬頭就看見一具巨大的白森森的骸骨半嵌在洞壁中。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史前動物,只遺憾如果是具新死的骸骨,我好歹還能知道這附近可能有出入口。</br>
不過這么一來倒也提醒了我應該多注意周遭細節,反正發燒一時半會兒下不去,身體軟綿綿的也由不得我疾走,便邊走便歇息,也正好可以仔細查看。這樣慢慢挪著,也不知道用了多少時間,我才挪開五、六個洞穴,然后到了一處很大的洞中,這洞穴下層鐘乳石長得亂七八糟,我艱難的跋涉了半天也沒能走出多遠,正冒火著想要退回去重新找路算了,一轉頭卻冷不不丁得看見一雙空洞漆黑的眼窩闖進了電筒光中。</br>
那是一個被仰面戳穿在鐘乳石筍上的干尸,衣服早已爛完,什么年代的不知道,只看得出來似乎是個男的。再把電筒一晃,只見四周還有很多干尸,有的已經散了一地,有的還掛在鐘乳石上,男的女的都有,從身材高矮來看估計還有老有少。這是什么狀況?又一個殉葬坑?我疑惑的繼續往深處走,只見尸體越來越多,一些古物也散落在地上,那些古樸的項鏈手鐲看上去與爛龍地下的類似,估摸著確實是個殉葬坑,只是未免也太慘烈了點,我抬頭照去,發現在上方高處另有一層平臺,這些人八成都是從上面給推下來的吧。</br>
再往里走,鐘乳石開始出現被人為鏟平的痕跡,露出一道斜坡,走上去,山壁往里深深地凹了進去。在凹洞口,左右有兩個就地取材打磨出的怪獸像,看上去似鱗又似羽,仿佛飛鳥與魚終于在一起后生下的混血兒,我琢磨著可能是古蜀產物。又往里去,卻見數十個洞口曾半環狀以三層分布于凹洞中,走近第一層其中一個洞口往里看,里面放著一具石制船棺,而洞壁上繪滿了一些黑的紅的壁畫,畫風甚是古老,只能勉強辨認出人啊動物的,似乎在進行一場戰爭,紅色的顏料抹了半壁,倒是有些驚心動魄的效果。</br>
另外的洞中也是如此布置——棺材、壁畫,有一些另配有陶罐、陶豆、玉制品、青銅器、骨、甲等物。我看來看去,摸不準這些人都是什么來頭,說是王公貴族吧,好像硬件上寒酸了點。說是家族墓地吧,也不怎么像一大家子。又去把那些壁畫挨個看了一邊,沿著階梯看至了第三層左邊第二個,才忽然恍然大悟。(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