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去仔細看看?！毙√爝@么說，柯特爾點了頭，她便把繩索找了個地方固定好，十分利索地降到了那個青銅器上方。不一會兒后，她帶著十幾張數碼照片回來，先給柯特爾看了，柯特爾又順手把相機給了我，問道：“你怎么看？”</br>
    “如果能抬出去，應該很值錢?！蔽已b傻。</br>
    柯特爾果斷不理我，一邊調亮顯示屏，一邊指點著我看重點。在小天的攝影下，我總算看懂這是一個卵形的青銅器，大概有兩人多高，上面鑄出許多蠶桑圖案，另有一副圖案鑄在被山壁卡住的方向，看不清楚，只依稀能辨認出翅膀狀的東西。我想起之前跟森子看見的斷裂的杜宇王像，其被壓在亂石下的那部分便有不少類似的卵狀青銅器，當時我和森子還爭了一番，但都是瞎爭，最后不了了之。</br>
    想著我也沒說出來，只聽柯特爾分析道：“那翅膀應該屬于杜鵑鳥，這個卵狀的東西，既象征著繭，又象征著杜鵑鳥蛋，估計是兩種神獸信仰的混合?！闭f著環視了四周一圈，又道：“這樣的東西不可能隨隨便便擱在一個什么都不是的地方，這里的建筑廢墟看起來也不像陵墓之類，所以我推測應該是一處神廟。”</br>
    當她說到繭和杜鵑鳥，我心里一驚，心想刀疤那邊似乎并不知道有蜀國遺址的存在，但柯特爾這么一說，至少“八熠”那邊恐怕是知道的。她們在找到我之前應該也到過那處巫覡合葬墓，我是沒有動過里面的東西，她們有沒有動過則不好說。而想著我仍然不說出來，只道：“然后呢？”</br>
    小天白了我一眼，說道：“當然是把這神廟看一遍，看看有沒有什么值得記錄的線索?！?lt;/br>
    “哦?！蔽一卮鸬煤芊笱?，不過心里其實也挺想看一看的，便隨她們繞了繞，找了一個斷裂不嚴重的地方繞到那些斷垣殘壁間，而方一走進去，我就想感慨這些古蜀國人都是作死的不是，我只隨著走了十幾步，便已察覺出這之中放著一個陣法，只是已無什么作用，坍塌得亂七八糟。我不明白這里如果只是個供奉神仙的地方，有必要修個陣嗎，或者古蜀國的建筑工程師全是一群奇門死宅，修著修著就手癢了？</br>
    正想著，我們已進入一個大房間，四面墻倒了一面，另外三面滿是裂縫，屋頂只剩下幾根大梁，瓦土散了遍地。小天拎著電筒走進那些墻體看了看，說道:“上面有些壁畫，不過已經看不清楚了，但可以推斷這間屋子以往在古蜀國中很重要。”</br>
    她這么一說，我就明白八熠確實是知道古蜀國的存在了。</br>
    而這時柯特爾突然蹲了下來，戴上手套在地上翻撿了半天，說道：“有些還沒腐爛完的絲狀的東西，如果是在別的什么地方出現還不好猜測，但這里是古蜀國的遺址，可以推斷這些東西是蠶絲?！?lt;/br>
    “蠶神廟？”小天說道：“可是這里的環境感覺不適合養蠶，海拔太高，而且太陰冷潮濕了?！?lt;/br>
    我忍不住找她的茬，說道：“蠶神廟，又不是絲綢廠，在別的地方養蠶然后把蠶絲劃拉過來供奉在這里不是挺正常？非得意思意思著把蠶養在這里？全國的蠶都不夠死的。古蜀國也應該不是笨得滅國的?！?lt;/br>
    “你這么說也有道理?！笨绿貭栒f。小天則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接著看壁畫，又說道：“這上面畫的是嘔絲之野的傳說，有女子吐絲化蠶，為眾蠶之祖。也就是馬頭蠶傳說?！?lt;/br>
    “馬頭蠶姑娘跟嫘祖到底是一個人不？”我突然想起這個問題，倒不是故意打岔。偶爾在神棍群中看那群研究中國神話的進行學術研討，說是一些神性差不多的神仙，在典籍中記載的名字卻不同。其實跟“朱庇特-宙斯”、“密涅瓦-雅典娜”差不多狀況，為同一個神在不同地域不同部落不同民族給予的稱呼，比如馬頭蠶和嫘祖可能的同神性關系我也曾經見過討論，當然沒有定論。</br>
    兩人卻不搭理我，柯特爾繼續在廢墟堆里刨著什么，小天繼續看著那些壁畫，我甚沒趣，找了個平坦的地方坐下來繼續我的發呆大業。腦子里剛把一些有的沒的瑣事過了一遍，柯特爾突然撿起一塊石頭丟到我的腳邊，說道：“讓一讓，再聽不見我直接扔你臉上了啊?！?lt;/br>
    我連忙讓開，然后才回頭看了一眼，只見我坐的地方一片土石混雜，并沒有特別之處，也沒有什么小怪獸出沒。便問道：“怎么了？”</br>
    柯特爾不答，走過來利落的將土石清除了一層，露出一個橢圓形的石頭。小天看見了也過來幫忙，不一會兒，好幾個橢圓形的石頭從那堆土石中露了出來。瞅著也不像天然形成，再走近一看，只見石頭上皆雕刻著什么，待小天清理出一顆完整的，我們才看見石頭上雕刻著胎兒般的東西。說是胎兒，也不完全似人類胎兒，反正是那么個蜷縮成一團的小東西，讓我不禁想起將軍夫人腹中那個蠱，也不知道它后來怎么樣了，如果就這么被砸死了也算出師未捷了，都沒能撈著個陪葬的。</br>
    “我覺得有必要弄清楚古蜀國的信仰問題。”柯特爾突然說，頓了一下，又道：“準確說，是白靈山上這個古蜀國的信仰。”</br>
    小天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說什么，但臨了又吞了回去，繼續低頭刨土。而我則想起了某只面癱似乎懂得宗教知識，可是我真的想不起來任何專業觀點，以我目前的認知和記憶，對宗教只得一個感想，貴圈……算了，不提也罷，提著傷心。</br>
    柯特爾也看了我一眼，但也沒對我說啥，指著那些石頭說著自己的理解，道：“這種胎兒‘偶像’理論上屬于生殖崇拜的一種，世界范圍內都有發現。三年前從刀疤手中便經手過一個某印第安部落的黃金胎，有文字記載是為了給一位高貴的女性祈求生育而打造。但是以三星堆和金沙遺址的出土文物，以及其他成都平原地區的古蜀墓中的情況來看，那時的古蜀國在生殖崇拜上的表現卻是沒出現過‘胎兒神’。”</br>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你知道胎神在四川話里的意思么？”</br>
    小天瞪我，柯特爾面無表情，說道：“兩回事。我只想說明，白靈山上這一支古蜀國人與成都平原上的相比，信仰似乎發生了變化。這很重要，標志著不能用思考成都平原那撥的經驗來思考這邊?！保ㄎ赐甏m）</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