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留下來的筆記本,前幾頁上記錄了一些買賣古董的賬目,或者說是“倒賣文物的罪證”,讀著很讓我三觀不正的產生“臥槽曾經我還真能當個富二代”感,不過這感覺很快就在林二叔和大伯的問答中被扼殺了。林二叔直截了當的指著賬目問大伯“錢呢”,大伯說當初爸爸和媽媽兩次鬧私奔時用了一些,后來為了上這座山花了一大半,之后四處買通消息和人手找我又花了不少,后來擔心我被扔孤兒院里吃不好睡不好又捐出一大半,最后還剩一些,委托朋友的朋友的朋友,迂回著以“還債”的名義寄回了家里,大概姑姑當年的創業啟動資金就是這些了。總之就是四個字,“一分不剩”。</br>
林二叔無語半晌,說道:“算了,也不算是敗家。”</br>
“……你們這些見過錢的人啊!”我吐槽,“當年那孤兒院也沒見著天天給我們吃肉來著。”</br>
而中間所寫的是“育嬰日記”,夫妻倆一人一天的寫上幾句。爸爸寫的偏向于敘事,林二叔當時隨手一翻,就翻到這么一段:“……小玄會說話了,但是不肯多說。怎么逗他也不多說,每天例行公事一般說完一個‘爸爸’一個‘媽媽’,最多再對著唐老鴨的玩具說一個‘鴨鴨’,就沉默得好像他從來沒學會過說話。”</br>
眾人立即把目光集中到我身上,我捂臉,很想挖個坑把自己埋了算逑,鴨鴨你妹啊鴨鴨個毛線,不要破壞我大0冷艷高貴的氣質啊混蛋!我咬牙切齒的對著林二叔散發怨氣:“念重點!”</br>
也沒啥有實際意義的重點,爸爸寫的重點基本只在于記錄我的吃喝玩樂和“終于屈尊著肯多說一個字了”上面。媽媽寫的……我覺得她是在做某生物幼崽成長觀察實驗報告,偏向于列數據,比如較之上個星期長了多少厘米,較之上個月長了多少千克什么的,最神棍的是還寫了一句“握力尚不足,輕易就能把手指從他的小拳頭里抽出來,需要多訓練……”……作為“八熠”,我很能理解我親媽的思維邏輯,但作為“兒子”,我很想問大姐你這養成風格是我親媽嗎?</br>
不過總體來說,這些日記還是很溫馨的,能讓我感受到傳說中的……那啥,愛。但是,他們寫著寫著就忽然“斷更”了,沒頭沒尾的結束在爸爸抱著我去嘉陵江上乘船一日游。我照例只跟著他學了個“魚”字,就又不開口了,多說個“船”字也不肯。同船有一個爸爸的朋友,他家的小蘿莉聽說了“那個弟弟”嚴重自閉后,便自告奮勇(覺得好玩)的來逗我說話,然后十分累不愛的黯然離去。爸爸感慨道,當初還半開玩笑的定過娃娃親,如今看來著實不能耽誤人家閨女……</br>
對此我只能表示親爹你想太遠了,尤其是……那之后十多頁的空白,不用猜測也知道后來那一天發生了什么,于是那一天之前的任何展望,都沒了意義。</br>
空白之后,媽媽開始闡述當年發生的一些事。但在這里,她一改之前的嚴謹作風,記錄得有些亂,好像是隨時想起來隨時寫的,零零碎碎,直到翻完了所有文字,我們才能理清楚一個先后順序。</br>
從時間上來講,首先是她跟爸爸的相遇。這兩人很狗血的老在各種粽子怪獸滿天飛的情況下撞在一起,隊友都忙著打怪,就他們忙著打對方。說浪漫點是他們對人類喪葬文化的藝術追求和鑒賞水平可能差不多才導致老遇上,說現實點——根據媽媽的紀實性敘述——他們老同時看中一定范圍里最值錢的墓穴,老同時沖著最值錢的陪葬品出手,然后不得不打,不打白不打,打了算白打……由此可見,興趣愛好相同果然是邁向真愛的第一步,哪怕那愛好特俗。第二步是相愛必定會相殺相殺必定會相愛。</br>
但是。</br>
那年在南美洲,帶隊的那“導師”對所有的人說了一段話,大意是,“八熠”并不是真心想要發展成一全世界最大的剩女剩男組織,但是大部分人還是贊同找到伊甸園后再結婚生娃有利于組織保密以及對組織的忠心。另外一小部分人持“順其自然”態度,但也認可,組織的保密是首要,一不小心跟外面的人生了小孩,小孩可以放到第一位,“對方”必須得殺掉。同時也認可,不是什么對象都可以找來結婚的,身體、健康、智商、相貌等必須列入考慮因素,換句話說,可以有愛情,但產生愛情的對象的遺傳基因必須放到第一位,如果基因不好,趁早換對象。</br>
——看到這一段敘述時,森子顯然黑線了,其他人也愣住了,柯特爾和紅玉杯則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br>
柯特爾在這種問題上毫無少女的嬌羞,表情平靜,語氣淡然,就像說著桔子得剝了皮吃之類的常識:“野生動物擇偶也懂得要挑個打架最厲害,體格最健壯的。倒是人類,越活越喪失生物的本能。以虛無的愛情為擇偶標準?或者以錢財?就算后者常常被貶義的評價為比前者‘理性’,而前者則是被送上神壇,其實不過水平相當罷了。這些人為了愛或者錢,無視其他一切,最后生下一堆殘次品,或者毫無邏輯的養出一堆廢物,我并不覺得是什么值得歌頌的事。更何況,歌頌愛情,那從來不在我們的學習范圍。我們只學習如何生存,以及如何讓后代生存,所以‘后代’的父系血緣以及母系血緣都需要擁有良好的基因在必須考慮的范圍。不過這種事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才會去傷腦筋,大多數人接受的是找到伊甸園后,便可跟組織內部擇偶的思想。我們內部不用擔心基因問題,收養的時候都接受過各種體檢,我們也不會以‘愛’為名義去養育廢物。”</br>
紅玉杯歪了歪嘴角:“怎么?難道你們以為我們是慈善組織?用‘0’的話來說,我們是邪惡組織,總不至于只是喊個口號吧。”</br>
洪鏖轉過頭來看我,我也覺得滿頭是黑線,但也沒必要繞過這話題,便點點頭,說道:“……女生那邊怎么教育的我不知道,但是男生這邊,確實告訴過我們……那啥……那啥啥‘諾亞方舟補完計劃’之類的,當然官方文件上不是這個名字……”顧名思義吧,我不想解釋了,好累不愛。</br>
洪鏖嚴肅的點了點頭,然后無比嚴肅的問我:“我可以捶地大笑么?”</br>
“這不是一件好笑的事!”我咬牙切齒啊,以前就隱隱覺得,這家伙明明各種癲狂本身也不是個面癱卻老是喜歡裝個不拘言笑的德性挺欠揍。</br>
“這……優生優育也確實是個道理……”鏡子大概是想打圓場。</br>
“……看來我基因不錯。”森子回過了神,比洪鏖還神情嚴肅的給出了自我評估,也不知道是震驚傻了還是真的接受了這個設定。大伯則專心致志的抽著煙順便研究“西之兌金”那黃銅墻上的古笮國神話藝術,根本沒打算參與這話題。</br>
“咳咳咳咳咳。”林二叔干咳了很多聲,打斷我們:“接著看,接著看……”</br>
那位“導師”跑南美洲深山老林里重申“八熠”的X教育教條,當然不是心血來潮,他有后話。而那后話就是,這一行十六個人,包括他,從這里離開后,如果想要結婚生子,組織不會攔著,當然也不會當做先進事跡宣揚,只當作沒看見,但謹記,對象不能瞎找,生下來的小孩必須上交組織。至于為什么,沒有為什么,這屬于命令,不能多問。</br>
然而大部分人聽過也就算了,這事兒跟中學時不讓早戀,大學了催著結婚差不多一個性質,擱誰誰都找不到感覺。再加上“八熠”式教育別的不好說,但對于學霸的煉成是一個接一個。都忙著專攻自己的術業,即使組織暗示了可以“處對象”,但在這一問題上,學霸們顯然還是選擇了禽獸不如。當然媽媽沒有詳細記錄那一代人是怎么個禽獸不如的,只是一筆帶過說他們對那啥那啥啥都不感興趣。但我記得……當年“00”由于體格健壯,不像個未成年,有一次跟人做大筆交易時,得在某市呆上幾天。對方便很貼心的安排了一妹子上他住的旅館房間里去……結果“00”更加貼心的給錢讓妹子真-回老家結婚去,理由是“觀你的身子骨很好生養,呆在這種地方一直流產太浪費了,趁還健康請好好善待你的子宮,生了小孩不想要的話可以聯系我。”——請注意,這最后一句話的前提是,他根本沒碰過那妹子一根手指,那幾天只讓妹子幫他買三餐,他自己關在屋里看了幾天新聞研究了幾天國內外形勢。</br>
非組織里從小養大,在正常社會底層混過很久的文藍,知道了這事兒后被雷得三天沒找“00”的麻煩,大概是在懷疑跟個神經病打擂臺的自己的人生。然而在當時,我卻覺得“00”這干的是人事,說的話也是人話,有哪里不對嗎?不對嗎?對嗎?嗎……</br>
我被自己的回憶雷得一頭冷汗,尼瑪還好老子人格分裂了,還好老子脫離組織了!而坐我旁邊的森子見著我情緒有點不太對,問了我一句,我哪能說啊!只好學著林二叔干咳數聲:“接著看,接著看……”(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