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現在就去找謝冥？”系統看少年艱難地往外走，不由勸說道，“含靈谷這么大，病人那么多，你從哪里找起？”
應玄霄動作利索，這會兒已經大致將小別院探索了番，這里就住著他一個人，院中一條小徑，兩旁各自生了幾株白玉蘭，正值花期，清香幽幽。
白玉蘭樹下還架了個秋千，風一吹就晃悠悠的。
他聽著秋千的吱呀聲，心里癢癢，聽完系統的話頗為不解，反問：“你覺得我這樣去找他，是給他送菜呢，還是給他下飯呢？”
少年抬了抬手，盡管視力有損，但透過靈器，他可以看見自己手指輪廓。
手臂手腕都靈氣渾然，唯獨這指端的靈力黯淡缺缺，幾乎只能勉強勾勒出一個輪廓。
“我怕你沖動嘛！”系統嗚嗚一聲。
含靈谷內收留的病患不僅有修士，還有一些凡人，這些人分散在含靈九闕之中，想要找人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應玄霄并不打算多考慮找人這件事，他坐上秋千，一手抓住繩索，另外一只手攤開在跟前，開始試圖將靈力集中到眼部的靈脈里。
果不其然，快要糊成一團的五指驟然變得清晰起來，這件靈器可能是依據他的靈力來調整精度的。
有了這個認知后，應玄霄小心翼翼地調試好靈力大小，畢竟眼部的靈脈額外脆弱，灌注的靈力太多反而會瘀滯，令他難以恢復，還得瞎一陣子。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他才將兩只手合在一起，另起法術手訣。
股股靈力在靈脈中流竄，應玄霄的視野里立刻亮起幾條線路，好似流星劃破九天，瑩瑩閃耀，在無邊的寂暗里熠熠生輝。
一個簡單的離火訣被放了出來，他不禁摸了摸眼上的布條，這靈器的作用應該是和慈航閣那身衣裳差不多的，有點意思。
能夠清晰地看見靈力運行路線之后，剪去多余的路線變得更加容易了。
他再度結訣，卻是換了個難度，是中階火系法術落梧桐。拜謝冥所賜，他對水系的術法研究頗深，但對其他屬性的術法只能說涉獵一些，遠達不到精通的程度。
應玄霄就這樣樂此不疲的改了幾日術法，藥喝到他人快沒了的時候，終于得到白術的肯定，帶他出門溜達。
含靈谷共有九闕，呈棋盤狀羅布。應玄霄所在的別院地處龍池闕，是九闕里地勢較矮的一處，毗鄰湖泊，西接雪山，氣勢磅礴。
白術只帶他去了臨近的兩闕。一闕叫做岳山，乃含靈谷初階弟子們的住處；另一闕叫做鳳沼，是安置病號的地方，平時由高階弟子親自照料。
盡管只走了兩個地方，但應玄霄已經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跟白術告別時都一副快快樂樂的樣子。
看得醫修遲疑了會兒，隨手指了指腳邊的藥田：“你知道這是什么嗎？”
應玄霄搖搖頭，這些靈藥在他眼里就是一叢一叢的亮光，很難辨別清楚。
“嘗嘗看?！卑仔g笑道。
應玄霄挨不過自己的好奇心。
然后，他就被慫恿著吃了一大口黃連。
白術轉身離開，他還能聽見白術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語：“面部靈脈沒有異樣，味覺正常，奇怪，他怎么高興起來的？”
應玄霄：“……”
你們醫修特么什么毛病?。?！
山間無歲月，云卷云舒，轉眼就過去了三天。
岳山闕的精勤臺上，數名紫衣弟子坐在席上聽師兄教誨，可修士典籍向來浩繁無垠，又佶屈聱牙，甚是難讀，更別說照著做了。
講臺上的師兄收起玉簡，望向臺下，溫和道：“三日前給你們講的行氣訣你們用的很好，三日后我再考你們?！?br />
他一走，下面立刻炸開鍋。
“哎，剛才說的那個，那個什么火什么的，你會么？”
“我……呃、睡著了，這訣它不進腦子?。 ?br />
還有人神神道道，在玉簡上憑空攏了攏，裝作捧起一捧什么兜頭澆下，模仿醍醐灌頂，但看效果，怕是灌了一腦袋的水。
“怎么辦，三日后就是你我的死期！”
就在這幫小弟子你愁我苦之時，只見遠處行來一個少年人，他一身白色的病衣，肩上搭了件紫色的外衣，上面用銀線繡了竹紋。
他氣質清澈無瑕，那長長的雪發更是超凡脫俗，可惜的是，一根成人三指寬的紫綾覆住他的眼睛，看不清具體的模樣，卻是多了幾分惹人憐愛的病弱氣息。
甫一看到他，那些低階弟子個個面露喜色，完全失去了穩重，接二連三地圍過去，七嘴八舌。
“應師兄，你來啦！”
“快！應師兄，江湖救急！！”
系統看他們這熟稔樣兒，目瞪口呆，它看著應玄霄給他們指導了三天的行氣訣硬是把人給拉攏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應玄霄真是他們的親師兄呢。
應玄霄看著一群輪廓湊過來，剛要開口，忽然耳畔傳來刺耳的電流聲，端的是要把人直接炸聾的氣勢。
他暗暗皺眉：“系統？剛才是怎么了？”
系統也是汗涔涔的：“可能是模塊加載得太草率了，出了點bug?！?br />
兩人就看見謝冥的好感度條忽然開始起伏，一條小小的進度條跳出了金蛇狂舞的氣勢，就跟闖了鬼似的。
應玄霄沉默下來，系統火速打包票：“我去修一修，很快就好，絕不耽誤你的事情！”
它去深層修bug，只是不能看著他這邊，聊天還是可以的。
不想再經歷一下那種空白的應玄霄這才松了口氣，跟它道別，隨后定了定神，來應對這些含靈谷弟子。
師兄給他們留下的是馭火術，靈脈路數簡單，應玄霄干脆挨個挨個給他們修改過去。
不知不覺中，天邊擦黑。
“對，靈力過神門穴……對，就是這樣?！被湎拢┌l少年指引道。
小弟子照做，先前怎樣都憋不出來的火苗倏地燃起來，他咋咋呼呼：“我可以了！我行了！謝謝應師兄！”
應玄霄含笑點點頭，這就是最后一個了，他怕白術送藥來時找不到人，便準備趕回去。
結果起身急了，頭頂像是被誰打了一棍，他悶哼了聲，往前踉蹌。眼看著就要摔過去，突然旁邊遞來一只手，他驚慌之下竟是狠狠的抓了一把。
“對不起對不起?！彼枘侨说牧εφ痉€，心臟砰砰直跳，連忙道，“多謝……”
對方的手掌暖意高昂，形狀比他稍微大一點，看樣子他倆年歲相仿。
可直到他站穩收回手，對方都沒說話，應玄霄端正行禮又說了遍：“多謝?！?br />
小弟子“哎呀”了聲，跟道：“完了，小郎君，你的藥！真是對不住，我等會兒為你送去，可好？”
那人點點頭，小弟子立刻拔腿奔向藥廬，留下他們兩人原地面面相覷。
應玄霄本以為他是含靈弟子，如今看來，竟和他一樣是個倒霉的病號，而且從周身的靈力來看，他頸部靈脈模糊，不說話可能和喉疾有關？
他著急回龍池闕，于是準備開口跟小病友客套一下下次再見，誰知小病友瞥了他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一眼雖然涼涼的，但沒什么惡意，旋即被應玄霄拋之腦后。
接下來幾日應玄霄去岳山闕都能碰見這位病友，他在花樹下給小弟子們講解法術要點，病友時而跟著坐在遠處聆聽，時而跟著照做。
但只要應玄霄靠近他一點，他就跟受驚的鳥一樣，遠遠退去；只要應玄霄原地不動，他又跟沒事兒了似的，慢慢靠近。
逗起來一定很好玩。應玄霄心想。
“蹭了這么久的課，”送走最后一個小弟子，雪發少年朝自己面前伸出手，笑意清淺，“總得表示一下吧？”
漆黑的視野里，病友的輪廓越來越近，他在應玄霄面前站了好一會兒，才俯身握住那只伸出來的手。
打這之后，他總是會在應玄霄輔導完小弟子們，把人平穩送回龍池闕，第二天適時再把他帶到岳山闕，如此循環往復。
昨夜狂風大作，黎明時大雨陡降，急雨如珠，掛在檐下，水汽漫漫。
應玄霄琢磨著精勤臺那兒連個遮風避雨的東西都沒有，今日怕是要放假。
他剛打消去岳山闕的念頭，忽然視野里多了一道亮光，從輪廓判斷，是他的病友。
沒這么愛學習的吧！他一邊吐槽一邊匆忙拿起旁邊的傘，開門踏入雨幕中。
短短幾步路的時間，應玄霄的袖口就已經濕了，那小別院門口雖然有瓦檐，但很難避雨，病友差不多得淋成一只落湯雞。
“你怎么來了？”他問出口才想起對方無法回答自己，于是捉住人手腕，絮絮叨叨，“算了，先跟我進去，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的?！?br />
雨勢加劇幾分，兩人回到房間俱是一身狼狽，只好各自先烘干各自。
他們剛剛路過院子里那幾株開得極盛的白玉蘭，應是沾上了它的香氣，這會兒屋子里幽幽難絕，清香宜人，頗有雅意。
但應玄霄犯了愁，他一個瞎子，能跟一個啞巴玩點什么消磨時間呢？
這愁沒犯多久，白術帶著今日份的藥來了。
他甫一進門就明顯愣了下：“你怎么會在這里？”
病友一動不動，只是扭頭看過去，也不知他倆是交流了什么，就聽白術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我不知你在這里。也好，你就稍等片刻，我去趟藥廬把你的也取來?！?br />
應玄霄等他出門，立馬把手里的藥碗擱下了。
瓷器碰桌的清脆聲響引得病友看過來，他神神秘秘地沖人勾了勾手指：“給你個好東西?！?br />
說著，應玄霄從袖子里掏出紙包，因為捂得太久，沾上了些體溫，一打開紙包，飴糖的甜香和杏子的氣息轟然散開。
他們這些日子喝苦藥就算了，飲食也很清淡，嘴里快淡出個鳥來了。
“快點吃?！睉龃叽俚剑懊獾帽话组愅醢l現了，你我都跑不掉?！?br />
盡管已經這么說了，病友還是有些矜持，最后伸出手從里面拿了一顆。
應玄霄笑瞇瞇的往自己嘴里塞了顆，許久不吃甜食，在舌尖彌漫的甜味顯得彌足珍貴。
他吃了第一顆，準備吃第二顆的時候發現病友一動不動，好像在發呆，不由得催促道：“吃啊?！?br />
話音剛落，他拿著紙包的手一空，接著就是白術森森然的聲音：“吃什么？”
應玄霄差點被噎住，咳得捶胸頓足。
白術對他看得嚴，會沖散藥性的東西一律不準碰。
應玄霄抓著他的衣袖試圖夠到自己的蜜餞，蹦蹦跳跳的同時還不忘據理力爭：“我喝的都是靈藥，區區蜜餞怎么可能散掉藥性，我有看過書的，你別騙我！”
白術大方點頭：“蜜餞吃了也無妨?！?br />
應玄霄：“……”
白術笑道：“但我不準你們兩個吃。”
應玄霄深深吸了口氣，正潛心處理bug的系統習以為常，頭也不抬，只眼疾手快將他的解封鍵給摳了。
你們醫修究竟是有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