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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感進度條


  有系統幫忙屏蔽痛覺,應玄霄只感覺體內有什么在快速流逝,大片大片空白感逐步占據身軀,即便是道府里溫暖如春的煦風,吹上來也覺得涼寒。

  那種肆意涂抹的空虛本該是為人忌憚和恐懼的,但由于已經體味過太多次,他適應良好,還有閑心跟系統嘮幾句。

  “被捅一刀的又不是你,怎么這么不開心啊?”他的語氣甚至因為即將達成所愿,而染上點點快樂,聽聽上去沒心沒肺,“反正救它也需要心頭血,不如一步到位,還可以去搞謝冥,這簡直就是治標又治本!”

  系統翻了個白眼:“我看你是直接治成標本!”

  難以忍耐的寒冷直沖后腦勺,應玄霄停了片刻,覺得自己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朦朧中他看到一片極為明艷的火紅色,耳邊有慘聲,斷斷續續,他無以為繼的神志已經不足以支撐他去整理和理解那些破碎的音節。

  黑暗杳然而至。

  朱雀感應到血脈里的呼喚,匆忙趕到道府外,他憑空取出一個小瓶子,里頭是熱氣未泯的鮮血,散發出陣陣水腥味。

  他揚手將血撒在環繞道府的禁制上,不論是元嬰修士設置下的防御,還是化神大能留下的術法,竟無一觸動!

  道府內的發展出乎朱雀的預料。

  有過一瞥的少年毫無生氣地側倒在地上,雪白的發像是嵌入土地的植物的根莖,下方是浮動的殷紅,觸目驚心。

  謝冥還不能控制和駕馭自己的血脈,依舊是鳥兒的模樣,一側翅膀上被人繪了鮮紅的圖案,像是某種復雜的圖騰,可若仔細看,又能覺察出一縷玄妙之意。

  他見朱雀來了,偏過頭,低低鳴了聲。

  一直沒多少表情的紅衣美人難得浮現出一絲復雜的神色:“我竟不知他會給你心頭血……”

  “……”

  “這是自然,既然他是為了救你有性命之憂,我不會坐視不管。”朱雀也不遲疑,咬破手指在空中迅速畫下一道符箓,火紅的靈力勾勒的圖案慢慢緊縮,浮在少年胸口兩寸的地方,周圍的血泊逐漸止住蔓延的勢頭。

  做完這一切,他收回手,道:“此地不宜久留,你隨我走。”

  有容峰,大殿。

  江天暮正在撰寫連日來的事務處理情況,便于無華子出關后查看。筆尖游走在白絹紙上,忽而聽得外面狂風獵獵,竟又是山雨欲來之勢。

  風聲呼嘯,凄清無助,他莫名心神不寧,拿筆的手稍稍頓住,紙面立刻泅出一團暗沉的墨跡來。

  江天暮有個講求完美的性格,剛要毀去這張廢紙,殿外猛然炸開的金光瞬時刺透窗欞,把整個大殿照得有如白晝!

  他急急跨出殿門,只見夜空之下,歸一伏魔陣浮現出氣勢磅礴的紋路,集中在百里開外,數道金光接連不斷下劈,隱隱聽到雷霆振奮聲,它是在誅邪。

  而那里,是他師弟的道府。

  江天暮腦子里的弦啪地斷了。

  ……

  …………

  眼前是一片分不清天地、辨不明左右的蒼茫灰色,這種漫無邊際的地方總會令人憑空生出敬畏和恐懼。

  應玄霄在這里坐了很久,眼前空無一物,他不著急,耐心地等著。

  他曾在夢里聽到過的慘聲再度出現,一聲一聲貼在耳邊,不知道是誰痛苦到了極點才發出來的呢喃,光是聽一個字,一句話,就讓人潸然淚下。

  腰部像是被一雙看不見的手臂環緊,是無法掙脫的桎梏。

  “玄霄。”

  那聲音里的祈求感過于強烈,讓他心里泛起想要回應的沖動。

  應玄霄答了聲,但沒有什么效果。他又卯足了勁兒去回應,然而聊勝于無,根本無法緩解那滿盈的渴求。

  他用力得指尖都在顫抖,集中起平生所有的力氣,剎那間,渾身上下一松,像是從深海浮到水面。

  就聽得旁邊有人驚喜道:“哎喲,醒了!”

  那混沌的灰陡然變成深沉的黑色,中央映著一塊圓圓的小光斑,隨著應玄霄意識緩慢回籠,光斑擴大,逐漸形成視野。

  “先別動。”那人說著,用巾帕沾水,濕潤他干涸的唇,這樣反復幾次后,才喂他喝了點。

  應玄霄許久沒有睜眼,被突如其來的光折騰得流淚不止,無法睜開。

  那人隔著眼皮摸了摸他的眼球,衣袖間滿是藥香,溫和的靈力探入附近靈脈,游走片刻,他收回手,囑咐道:“暫時別睜眼。”

  應玄霄想點頭,但渾身上下沒什么力氣,病懨懨的,連根手指都動不了。

  他聽話閉上眼睛養神,卻是馬不停蹄地敲醒系統:“這是哪兒?”

  “應該是在含靈谷。”系統也跟著懨懨的,它在應玄霄徹底暈死時跟著關機,記錄停留在玉夜長老將他送往含靈谷這段上。

  雖然送他出歸一道的人選比較出乎意料,但他跟玉夜長老那叫非的干不過歐的,彼此之間各有所圖又情比金堅的,總體來說關系十分塑料且有長久不敗,想是想得過去的。

  系統又跟他描述了當時混亂的場景。

  應玄霄以前是割|腕取血,可以清醒著放走走地雞,而他這次是剖心,人事不知,自然要把后面的事宜安排清楚。

  他設法將自己充沛的靈氣壓榨出來,放在事先制作好的傀儡中,又用海市蜃樓將其偽裝成那日“魔修”的模樣。

  傀儡里刻有魔修的功法,他以前見過魔修典籍,復刻其中術法手到擒來,這樣一來,他的靈氣經過功法轉化就會徹底淪為魔氣。這傀儡并不牢靠,只需要輕輕一擊就會飛灰湮滅,銷毀一切證據。

  這樣一番準備,不僅可以給走地雞制造好離開的時機,他還能應付師尊和師兄的查驗,失去心頭血到瀕死,那二人肯定會追根究底。

  與其含糊其詞,不如制造一個事實。應玄霄在心底小聲對師門上下說了句抱歉。

  他抿了抿唇,下意識運轉靈力,這也不怪他,修士運行靈力如吃飯喝水般自然,并且在引氣入體后還會專門聯系,將此引作本能。

  按理說他榨出那么多靈力,又失去大量心頭血,修為損失一個小境界算是只傷了微末,可眼下靈脈通暢,靈氣充沛,別說損失,居然在他毫不知情的時候直接跨入筑基大圓滿。

  應玄霄愣在原地,這是怎么回事?

  寧神醒脾的藥香由遠及近,照顧他的修士將一塊布條覆在他眼睛上,解釋道:“你眼睛沒事,不過你一度靈脈枯竭,這會多少會難以視物,你還不到金丹無法放出神識,這靈器可幫你聚像。”

  話音才落,他黢黑的視野里立刻亮起一塊人形斑紋。

  他眨了眨眼,還挺好玩的。

  “至于你的修為。”

  修士嗓音潺潺如溪,成功吸引到他的注意力。

  修士道:“你運氣不錯,冥冥中悟了絕處逢生之法,反倒是因禍得福了。”

  應玄霄給自己做了下翻譯,意思就是,他清空自己的靈脈后,反而受到天地之間靈氣的補足,是一種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

  因為一不留神就玩完,全靠運氣,恰好他運氣一直很不錯。

  應玄霄很會知足常樂,頓時滿意得不能再滿意,修士的幾個簡單探查他都很配合,等檢查完嗓子,他能開口說話了,就一口一個哥哥,說說這個,問問那個。

  修士是含靈谷的人,名叫白術。他平時見慣了病人不是將行就木,就是愁苦不堪,這孩子活潑得很,好奇心旺盛,猶如一只小動物,全然不知自己剛經歷了什么,也不記得那些痛和苦。

  以致于后來,他答少年的話時,聲音不自覺染上點暖意。

  應玄霄從白術那里聽到了不少情報。無華子知道他一度瀕死,親自趕赴含靈谷守候,只是他昏睡時間過長,醒時不定,歸一道又不可長時間無人執掌,便在谷主的勸說下暫時折返。

  江天暮本想過來守著他,然而正值十年一度的憑虛秘境開啟,他需帶隊前往,保護師門手足性命無憂,在他房前徘徊兩日后才黯然離去。

  應玄霄忽然很不是滋味,心頭思緒紛雜,一時間不知道從何理起,緊接著他眉心就挨了不輕不重的一記。

  “我說與你聽,不是叫你愁眉苦臉的,”白術道,“只是叫你放心,你師門都念著你,盼著你回去,之后喝藥復健,一個也不能落下。”

  這一彈,讓白術和江天暮的形象有些重疊,他愣了愣,慢慢喃出一個“好”字。

  由于他重傷初醒,又視力不便,白術不準他下床,每回來都帶著自己的師弟師妹來圍觀病號。

  白術解釋道:“你這樣的病例少見,我帶他們見見世面。”

  應玄霄坐在榻邊,望著眼前連成一片的人形亮光,默默把到嘴邊的吐槽咽了回去。

  他就像吉祥物一樣被人輪流摸脈,醫修們寫下方子交給白術看,白術修改后便由出方人去熬藥,再端回來。

  應玄霄端著熱氣騰騰的碗,環視四周,只見那些亮光伸長了脖子望著他,在期待什么。

  他吞了口唾沫,嗅著那苦澀的藥味,長憋了口氣,仰起脖子灌了口。

  意想之中的苦味并沒有到來,應玄霄睜大了下眼睛,趕緊咕嚕嚕幾口喝完。

  不知哪位師兄遞來帕子讓他擦嘴,還殷殷地問:“怎么樣?”

  應玄霄茫然,努力感應了陣,猶疑道:“沒、沒怎樣?”

  那師兄“嘶”了聲。

  他心里一沉,難道是他身體出什么岔子了?

  只聽師兄疑惑甚重:“不應該啊,不辣嗎?”

  應玄霄:“……”

  我覺得你應該先反思一下藥為什么會是辣的,你們醫修都什么毛病!!

  系統恍然大悟:“我就說呢,我還把痛覺屏蔽給你開著,辣是痛覺的一種,你當然感覺不到啦。”

  應玄霄立刻求它:“那你一直給我開著好了,我怕我被他們這藥灌死。”

  可惜的是,痛覺屏蔽只能屏蔽那一種,該苦的還是苦的,在被迫喝了幾天花樣百出的藥后,應玄霄成功對含靈谷的醫修們產生了心理陰影。

  他覺得什么天下醫修共十斗,歸一道慈航閣占四,含靈谷占六都是假的。這分明是天下醫修惡趣味共十成,慈航長老占了其中惡趣味三個字,含靈谷的弟子們占了十成惡趣味五個字。

  天下醫修一般黑。他仰天長嘆,他怕自己直接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說起話來也多了些忿忿然:“還不是因為你!”

  系統飛來橫槍,無辜至極:“怎么啦?”

  他分析道:“是你告訴我想要回家就必須得道飛升,破碎虛空,對不對?”

  系統點點頭:“……嗯。”

  他掰下一根手指:“那也就是說,我拿的應該是升級流劇本。”

  它想了想好像也沒什么問題:“……嗯?”

  應玄霄終于得到可以外出的許可,五指猛然攥緊,一拳頭砸在旁邊的墻壁上,怒道:“那為什么每回我都會跟謝冥撞上啊?我都繞著他走了,結果還能碰上他!”

  “啊冷靜冷靜,你現在不能生氣,冷靜!!”

  “刷他好感度也行,可你這升級流劇本和刷好感的主線壓根不匹配啊!”

  系統怕他崩了傷口,快速回應:“嗯??”

  “我的意思是,趕緊給我搞個好感度條來,我不要再瞎子摸象了,我這次要刷得明明白白。”

  他是想通透了,但系統支支吾吾起來:“這個嘛……那個,你看能不能想想別的辦法……吧?”

  “不了,就這個。”

  系統自暴自棄道:“好吧,我實話實說,我沒有這部分模塊。”

  應玄霄一口氣噎住,重新邁開步伐,嗓音柔柔的:“要你何用!”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第一次當系統,我哪知道啊,”它都快哭出來了,“我這沒有的東西,我要怎么辦,去加載嗎?”

  “你這不是有辦法嗎?”應玄霄無情指出。

  系統消音了。

  他被安置在一處小別院,這些物件常年浸在充裕的靈氣里,正好可以借此辨別輪廓。

  應玄霄走了幾步,耳邊還是沒聲兒,他覺得自己剛才說重了些,有點遷怒的意思,于是利索道了個歉:“其實沒有也沒關系,你別太在意,剛才對不起。”

  良久,耳畔仍舊安靜無比。

  應玄霄意識到什么,腳下頓住,重新呼道:“系統?”

  沒有回音,空得令人心慌。

  沒有意識到的時候還好,可一旦意識到了,那等喪缺便如鯁在喉。

  他已經習慣了系統的陪伴,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里,他們相互扶持走過悠長的歲月,忽然喪失的滋味猶如一把劍筆直穿透心房,他不禁伸手扶住旁邊的墻。

  “系統?”他蹙起眉又喚了一遍。

  還好,這次有了回音。

  “嗯。”

  那聲音因為太過短促,令應玄霄很難判斷自己的聽力是不是出問題了,不然他怎么會覺得這個聲音和系統平時的聲音不太像。

  很沉,像是一潭深不見底的水。

  和重新出聲的系統一起出現的,還有腦海里的好感進度條。

  他震驚至極,良久才開口:“……還真的可以做出來?”

  系統嘿嘿笑起來:“我試著加載了下,沒想到真的可以把這個模塊搞出來,多夸我幾句!”

  他留出幾息空白,稍稍側頭,試探道:“系統?”

  “嗯?怎么了?”它有點看不懂應玄霄在搞什么。

  少年吐出一口氣:“沒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新出現的東西上,好感進度條里面只有一個人,謝冥。

  人名亮著,但進度條是空的。

  應玄霄吃不準是什么意思,不過他現在還沒見過謝冥,是空的很正常,有才比較驚悚吧。

  他重新動了起來,一面慢慢往院子里挪,一面思忖。

  現在萬事俱備,只欠謝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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