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暮瀟在圣誕節前一晚收到了梁相宜的消息,點開之前他從位置上坐起來,等看清內容后干站一會兒,又坐了回去。</br> 兩個人住一起久了,很多東西無法界定屬于誰,梁相宜大抵認為誰買的那就歸誰,鄭暮瀟當初沒有帶走的,現在她一并打包寄了出去,地址是他媽媽的住址。</br> 這條信息很短,內容也簡單得過分。鄭暮瀟看了很久。</br> 第三輪PPM將拍攝日期敲定在這一年的最后三天,等拍攝一結束,他就徹底跟聚點脫離了干系。年終獎照發,競業協議也照簽,聚點的慷慨大方則充分展示在了九個月的競業限制補償金上。</br> 他開車回去,進門看見鋪了一桌子菜,他媽見他一個人回來,問起相宜,他說她忙,坐下慢慢吃掉那一碗生日面,又將果盤里的兩只凍梨給吃了。</br> 梁相宜比他更愛吃凍梨,以前在加州他經常做,她吃得少,凍梨卻能吃掉兩只?;貒蠼洺<影?他沒什么時間,跟他媽提了兩嘴,他媽隔三差五會做上一些。</br> 出門時他又跟他媽要了兩只,梁相宜寄來的快遞箱子不大,搬起來很輕松,他媽遞來的袋子倒更重,是件長款大衣,囑咐他一定要讓相宜穿上,不能給凍著。</br> 他一并拿下樓,車子漫無目的開在街上,最終還是回到聚點大樓外。門口兩棵圣誕樹據說是從比利牛斯山砍來的云杉,掛上彩燈和飾品,過節的氣氛很濃郁。</br> 原本停留一會兒就走,打方向盤的動作又停下。</br> 對面大樓出來道熟悉的身影,半途上拿出手機,還沒接通就已經笑了起來。</br> 他不怎么喜歡交際,朋友兩只手數得過來,陶靜安是他交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陶靜安不喜歡麻煩人,他同樣不愿意叨擾別人,這回卻在她掛斷電話后將電話撥了過去。</br> 靜安上車后從包里拿出兩個小盒子,是她跟Yolo給鄭暮瀟的生日禮物。</br> 鄭暮瀟收下,沉吟片刻后問:“有時間么?要不要一起去晏清看看?”</br> 見陶靜安愣怔兩秒,他立即意會過來,正要開口,她卻又點了下頭,“去吧。”</br> 靜安晚上要回潮北2號院吃飯,柴碧雯老早就跟她提了,時間定的是八點,沈西淮原本要來接她,剛才來電話說臨時有會,改讓司機來接,她覺得沒必要那么麻煩,堅持自己打車過去。</br> 現在臨時有變,她分別給沈西淮跟柴碧雯發了消息,再去看開車的鄭暮瀟,默默嘆了口氣。</br> 車子很快駛近晏清中學,又將將被紅燈攔在最后一個路口。旁邊一家店面人頭攢動,隊伍直排到了街上。</br> “這家炒肝店開了得有十幾二十年了吧,也不知道味道變了沒,你給我帶過不少回,去店里也就一兩回?”</br> 靜安記得不很清楚,“好像有一回忽然下了雨,我們都沒帶傘,你很急,臨時買了把傘跑回去寫作業?!?lt;/br> 鄭暮瀟笑了,“對,我當時很后悔出來吃東西,我媽那會兒打掃一個房間只有十幾塊,那把傘就要十塊,這十塊錢可以吃好幾天早餐?!?lt;/br> 他完全可以冒雨跑回去,但不能讓請他吃飯的陶靜安淋著,也不想浪費寫作業的時間。</br> “真是傻得可以,也就十幾二十分鐘,非要那么趕著,在店里背會兒單詞解道題也就過去了?!?lt;/br> 靜安也笑了,“那時候除了讀書不知道還能做什么,傻也正常?!?lt;/br> “你不傻,”鄭暮瀟再次笑出來,“我一直特羨慕你,高中埋頭讀書是因為你知道自己要什么,只是暫時放棄了交際,但不代表沒有這個能力,我就沒有,以前覺得考第一名就夠了,忽略了很多東西,交際只是其中一項,所以傻的只有我。”</br> 靜安從中聽出了不少深意,“你不是不會交際,只是不喜歡,所以就覺得勉強,事實上你做得比很多人都好。我覺得你這幾年變化挺大的,一個人產生變化多半是因為自己想,也有可能是為了別人,或者受別人影響。有變化是好事兒。”</br> 鄭暮瀟自然也聽明白了,隔會兒笑著說:“可還是給我搞砸了。”</br> 靜安看向他,“搞砸不代表沒有機會了?!?lt;/br> 鄭暮瀟不置可否,車子很快停進晏清中學停車場,不遠處教學樓燈火通明,校園里四處寂然,只小商店門口停了人說話。</br> 鄭暮瀟進去一趟,出來時提了不少東西,他遞給靜安一只面包,“眼熟么?”</br> 靜安在路燈下辨認,很快笑了,“漲價了沒?我記得以前一塊錢吧?!?lt;/br> “應該漲了,你那時候最常給我買的,還經常從你家里帶果醬來。”</br> 兩人往體育場上的五星紅旗下坐,靜安看了眼時間,她最多還能待半小時。</br> 遠處的科技樓造型打眼,不知道作為捐贈人的沈西淮有沒有進去過,下回她得拉上他一起來,讓他給她當向導。</br> 她很快回神,隱約中聞到酒味,回頭果然見鄭暮瀟正大口喝著手里的罐裝酒。</br> 她遲疑幾秒,最終還是勸阻,“最好別喝吧,待會兒開不了車了?!?lt;/br> 鄭暮瀟沒有回頭,又仰頭喝下一口,他指了指對面的圖書館,笑了起來,“那時候我受邀來,她跟我一塊兒,戴著口罩在底下看著我,就在那棵桂花樹下面,當時我特別開心,真的,特別特別開心?!?lt;/br> 靜安隱約從他臉上看到一點晶瑩的光,再也說不出話來。</br> 面前的空啤酒罐越堆越多,她正思考該怎么辦時,沈西淮的電話打了進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