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回時盯著她,眼神別有深意。</br> 蘇雁下一秒就明白過來他說的“沒做過”,是指做什么。</br> “……晏回時!你不知羞!”</br> 晏回時嘴角微彎:“叫我什么?”</br> 蘇雁“噔噔噔”跑上樓,感覺背后有無數個晏回時在追著笑她。</br> 太不要臉了!他怎么能面不改色討論那種事!</br> 害羞時突然又反應過來。</br> 他這樣的不正經,是不是代表,他沒再拿她當小孩?</br> 晏回時本來也不是一板一眼那類人,只不過以前蘇雁還小,他在她面前端著長輩的架子,看上去比較嚴肅。</br> 看到害羞跑掉的小姑娘,晏回時反省自己是不是太過,她一下子接受不了,被嚇著了。</br> *</br> 回到公寓,爸媽提起今天熱搜的事情。蘇雁怕他們多問,只含糊說晏回時解釋過了,視頻是剪輯的,真相不是那么回事。</br> 蘇錦文壓根沒把那條熱搜放心上。這種事他見多了,君謄剛起步那會兒晏回時出去應酬,合作方找來的年輕小姑娘一個個都愛往他身上貼。要是沒點防身的功夫,都不知道被煩成什么樣兒了。</br> 他譏笑:“君謄擁有全球第一梯隊的技術團隊,又怎么可能拿不到這種完整視頻?趙世農這個軟飯硬吃的蠢貨簡直是貽笑大方!”</br> 林娟莉卻只關注晏回時的態(tài)度,拉著女兒問東問西。</br> “晏回時為什么要跟你解釋?是怕你誤會什么,還是別的原因?”</br> 蘇雁后知后覺,陡然間反應過來,晏回時真的是專門回家跟她解釋來著。</br> 蘇錦文:“他那人好面子,在晚輩面前更嚴重。怕被閨女說他道德敗壞唄!”</br> 林娟莉撇嘴:“沒意思。我去列采購單,準備辦酒席的菜品。”</br> 蘇雁:“辦什么酒席?”</br> 林娟莉開心道:“咱家新房子裝好了,準備搬新家啦。”</br> *</br> 八月初。</br> 蘇家新居喬遷,邀請一眾好友到家里喝酒。</br> 晏回時穿著清爽的白襯衫,一手插進休閑褲兜,另一只手牽著狗。</br> 老鄭一見他就調侃:“真沒想到,你這狗脾氣還能養(yǎng)狗。”</br> 晏回時也不惱:“我不僅養(yǎng)狗,還養(yǎng)小姑娘。”</br> 老鄭湊過去壓低聲音:“不是我說,老蘇遲早有一天要后悔認識你!”</br> “嗯,”晏回時沒駁他:“因為嫉妒。”</br> 老鄭露出甘拜下風的表情:“你不要臉起來都沒其他人什么事兒!”</br> “聊什么呢?”蘇錦文到門口迎接兩人,勾著老鄭的肩:“走走走,上樓去看看我新家,今天咱哥幾個不醉不歸!”</br> 蘇錦文在城北買的這套大平層一梯一戶,裝修風格按照林娟莉的喜好,很簡潔實用。</br> 林娟莉帶客人參觀房子:“這邊是浴室,這外面有個露臺,這是主臥,那邊是我女兒的房間。”</br> 晏回時看了眼緊閉的房門,正想說話,門突然被打開。</br> 蘇雁猝不及防迎上一大群人的目光,注意到人群中的晏回時,第一反應是她還沒化妝!</br> 蘇雁有點后悔這時候開門,低低喊了聲:“晏叔叔。”</br> 老鄭半開玩笑道:“蘇雁,你眼里怎么就只有你晏叔叔?”</br> 蘇雁耳尖發(fā)燙:“鄭伯伯。”</br> 晏回時替她解圍:“你送的那桃樹光開花,兩年不結果,小朋友不想認識你這偽科學家。”</br> 其他人哈哈大笑。</br> 飯桌上。</br> 老鄭還在為桃樹不結果那事耿耿于懷:“不是,你們確定是嚴格按照我的方法種的?不可能啊,我們果園今年大豐收,不信你看我們的官網視頻。”</br> 看完老鄭的視頻,蘇雁扭頭看向晏回時。兩人交換一個眼神,明白了。</br> “鄭伯伯,我們的樹好像,比你的高了好多。”</br> 老鄭一看蘇雁拍攝的桃樹:“害!你們這樹施肥過多,又修剪不當,樹長得又高又叉,被保護得太好,一只蜜蜂都飛不進來,沒有授粉,還怎么結果!”</br> 蘇錦文護短:“我這閨女,從小到大連盆花都沒種過,你那樹能活就不錯了!”</br> 老鄭嗤之以鼻:“別聽你爸胡說,伯伯教你啊,這樹呢,就跟人一樣,不能只做溫室里的花朵,得親近自然,才能長得好。”</br> 蘇雁虛心接受意見:“嗯!我知道了,謝謝鄭伯伯。”</br> 蘇錦文瞅一眼晏回時,語氣酸溜溜:“爸爸還沒跟你一塊種過樹呢。”</br> 朋友開玩笑:“老蘇,我怎么覺得你女兒跟阿時更親?要不直接送給阿時家繼承家業(yè)算了,反正他也是個不婚主義。”</br> 聽見這話,蘇雁的大腦跟上了發(fā)條的玩具小汽車似地,注意力一下子沖到晏回時那去了。</br> 她不動聲色,暗中觀察他對這事的態(tài)度。</br>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晏回時正好也在看她。</br> 對上他的目光,蘇雁迅速低下頭。</br> 頭頂響起晏回時似笑非笑的聲音:“誰跟你說我不婚?”</br> 餐桌上安靜一瞬。</br> “不是,這事兒大家都知道啊,你們問問老蘇是不是!阿時,你該不會是遇到真愛,改變想法了吧?”</br> 晏回時很輕地挑了下眉,不置可否。</br> 蘇錦文“嘖”了聲:“就阿時這張嘴,他不想交代的事兒你們拿扳手也撬不開。都死了這條心吧!”他舉杯:“啥也不說,都在酒里了,我先干為敬。”</br> 氣氛又重新活躍起來。</br> 蘇錦文坐下,一邊倒酒,視線卻頻頻投向蘇雁。看到女兒面不改色乖乖吃飯,便沒作多想。</br> 蘇雁腦子里反復響起晏回時剛才那句話。</br> 他不是沒有七情六欲,只不過還沒遇到那個想結婚的人。</br> 只要他有想法,她就有機會。</br> 她嘴角翹起,心情變得愉悅。</br> *</br> 一桌人全都喝了酒,林娟莉幫他們安排好代駕。</br> “蜜蜜,你跟晏叔叔的車,把水水送回他那邊去。”</br> “啊?”蘇雁沒聽明白媽媽的意思:“不留水水在家嗎?”</br> 林娟莉說:“我跟你爸都要上班,總不能專門雇個阿姨照顧它。再說了,水水到咱們家時才半歲,我們跟它分開了兩年多,現(xiàn)在它跟晏回時更親。而且我看得出來,你晏叔叔不想把它送回來。”</br> 狗糧狗屋什么的都沒帶,明顯是還要帶回去的。</br> “媽媽,你是說晏叔叔現(xiàn)在喜歡水水了?”</br> 林娟莉笑說:“你這傻姑娘,他不喜歡,能專門為它換輛車,聚餐還帶上呀?”</br> 好像也是。</br> *</br> 送水水回天清灣的路上。</br> 蘇雁坐在后排,狗子乖乖坐在她旁邊打瞌睡。</br> 司機把車開進車庫,“蘇小姐,晏總好像睡著了。”</br> 蘇雁:“謝謝,您先回去吧,我叫他就好。”</br> “那行,這是您的車鑰匙。”</br> “好。”</br> 蘇雁拉開副駕座車門,輕聲喊:“晏叔叔,到家了。”</br> 晏回時靠坐著,許久未動。</br> 男人鼻梁高挺,下顎至喉結弧線協(xié)調絕美。蘇雁盯著晏回時的喉結,那次偷親他的場景遽然涌現(xiàn)。</br> 她慌亂地背過身去:“水水,叫哥哥起來。”</br> 水水跳起來,前腳搭在晏回時鞋子上,扭頭看向蘇雁,像是在建議她照它的姿勢喚醒他。</br> 蘇雁窘得站著不動:“你叫就行了。”</br> 水水收回兩只腳,放棄合作,靜靜站在旁邊看她一個人表演。</br> “水水,”蘇雁命令的語氣沒什么威懾力:“叫你哥哥下車!”</br> 她這一聲驚醒了晏回時。他慢騰騰睜開眼,側眸看向她,神色倦倦,像是還未掙脫睡意:“誰哥哥?”</br> 沒想到他突然醒了,蘇雁窘羞,回過身去:“狗,哥哥。”</br> 晏回時:“狗哥哥?”</br> 蘇雁:“它也要叫叔叔嗎?”</br> “叫哥哥也不是不行,”晏回時下車,側頭盯著她:“但能不能把前面那個狗字去掉?”</br> 他一靠近,她就緊張。蘇雁下意識往后退了半步:“哦,好。”腳跟踩著狗繩,差點被絆倒。</br> 晏回時捉住她的手臂,把她扯回去,低聲:“膽子還是這么小。我看上去很嚇人?”</br> 蘇雁穿著短袖連衣裙,手臂上沒有遮擋物,感受到他手心的溫度,她的心一下子亂了。</br> 晏回時松開手:“怎么不說話。”</br> 蘇雁很討厭自己一緊張就說不出話的毛病,但她完全不知道要說什么。她手指攥著包帶,杵在原地進退兩難。</br> 晏回時失笑:“蘇雁,你是怕我,還是真沒幽默感?”</br> 蘇雁愣怔一秒:“幽默感嗎?我有的。就,剛才那個狗叔叔,還挺好笑的。”</br> 晏回時眼角微抽:“變著法子罵我呢?”</br> “……沒。”</br> *</br> 開學前一天。</br> 蘇雁接到晏回時的電話,說他要去首都看南教授,順路送她回學校。</br> 辦理值機手續(xù)時,晏回時幫蘇雁升了艙。</br> 蘇雁在飛機上猶豫了很久才開口:“晏叔叔,你能不能不告訴我爸爸,我們是一起飛的。”</br> 晏回時:“怎么?”</br> 蘇雁背誦出早已經打好的腹稿:“我怕他覺得,我對你有非分之想。”</br> 晏回時直勾勾盯著她:“怕你爸覺得,就不怕我覺得?”</br> 蘇雁登時面紅耳赤,避開他的目光,小聲說:“你不會的。”</br> 安靜兩秒。</br> 晏回時的聲音在她耳側響起:“那可不一定。”</br> 他這話帶著無盡的暗昧。</br> 蘇雁全身充滿電量似地精神飽滿,睜著一雙迷惑的眼睛,扭頭對上晏回時潑墨般的黑眸,試圖從他眼中看出點什么。</br> 只對視了幾秒,她就敗下陣來。</br> 晏回時毫不閃躲,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從容不迫道:“為什么不敢看我?在心虛什么?”</br> “我沒有!……沒有心虛。”蘇雁強迫自己跟他對視。她一臉坦蕩無畏的樣子,內心早已經崩潰。</br> 不過,他的眼睛好漂亮。</br> 鼻子也好高好挺。</br> 嘴唇……</br> 蘇雁強迫自己停止非分之想。</br> 晏回時微側著頭,身體斜倚在座椅上,眼瞼微垂,眼神平靜得沒有任何雜念。</br> 反而是蘇雁心浮氣躁,沒過幾秒就舉白旗投降。</br> “我,不敢看你太久。”</br> 晏回時說:“這次已經很好了。”</br> “真的嗎?”</br> “嗯,下次再試試。”</br> 蘇雁拒絕:“……我不想試這個。”</br> 晏回時:“連跟我對視都害怕,還怎么跟別人相處?”</br> 蘇雁被他盯著看得心慌意亂:“我不想跟別人相處。”</br> “不想跟人相處,”晏回時掀起眼皮:“那還跟男同學一塊喝酒?”</br> 蘇雁:“啊?”</br> 晏回時:“周辰。”</br> 因為之前反復承認后又否認“早戀”的事,蘇雁的表情變得不自然。像個撒謊后為了圓謊不得不編造更多謊言的大笨蛋,在稀里糊涂的境地打轉,掉進一個永無止境的黑洞。</br> 她想把這事解釋清楚,但又解釋不清。</br> 當初她提到過要留在弘河,周辰給她的信里也寫的希望她能留下。</br> 再加上她后來單獨問晏回時要過那封信。怎么看都像是很在意,想要回去珍藏。</br> 除非她向晏回時坦白,她喜歡他,為了掩蓋喜歡他的事實編出那段并不存在的早戀。否則她的澄清沒有任何可信度。</br> 蘇雁也想過干脆跟晏回時表白,可是冷靜下來一想,要是他不喜歡自己,就會避著躲著,說不定還會反感她,跟他連現(xiàn)在這種“叔侄”關系都維持不下去。她就又退縮了。</br> 她長久的沉默,像是對那男生無聲的肯定。</br> 晏回時表情看似平靜,聲音沉下去:“喜歡他什么?”</br> 蘇雁猛地抬起頭:“不喜歡!”</br> 晏回時:“這么緊張?”</br> “就,周辰人挺好的,我怕我爸知道后找他麻煩。”</br> 她的解釋更像欲蓋彌彰。</br> 晏回時“嗯”了一聲,沒再說話。</br> 蘇雁吐出一口氣,總算是蒙混過關了。</br> *</br> 晏回時送蘇雁到學校。</br> 離開時接到南娗玉的電話:“回來了也不回家,成什么樣子了?”</br> 晏回時:“你回過?”</br> 南娗玉:“回去也是一個人,還不如住宿舍。我聽鐘點阿姨說,你把家里鑰匙給個小姑娘了。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br> 晏回時:“她喜歡國風古建筑,你別多想。”</br> “學建筑設計的?蘇雁?”</br> “嗯。”</br> 南娗玉會心一笑:“挺好。改天我約她出來聊一聊。”</br> 晏回時提醒:“最好只聊專業(yè)方面。”</br> 南娗玉被兒子的不婚言論氣了好些年,特別是前兩年,她托人幫他介紹的對象他一個也不見,好不容易逮著這次機會,故意夾槍帶棍激他:“你也有擔心別人的時候?”</br> 晏回時:“她社恐,膽子小,你不要嚇著她。”</br> “聽你這情緒不怎么高漲的語氣,小姑娘喜歡的另有其人?你只是個備胎?”</br> 晏回時不冷不熱道:“南教授想象力豐富。”</br> “蘇雁長得漂亮又優(yōu)秀,你當備胎也不虧。”南娗玉可了勁兒地挖苦:“你這脾氣還挺適合候補的。”</br> “我有理由懷疑,我到底是不是南教授親生的。”</br> “放心,就憑你的高智商和優(yōu)秀的外貌基因,基本可以排除野生。”</br> “進個電話,先不聊了。”晏回時切到蘇雁的來電,接通:“到了?”</br> “嗯!”蘇雁語氣輕快:“晏叔叔,你走了嗎?”</br> 晏回時:“準備走。”</br> 蘇雁疑惑:“可是,你不是來看婆婆的嗎?”</br> 晏回時:“嗯。”</br> 蘇雁抬頭望向不遠處:“我好像看見她了。”</br> 晏回時聲音冷淡:“那你替我多看一眼。”</br> 電話那頭沉默幾秒。</br> 小姑娘問得小心翼翼:“晏叔叔,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br> 晏回時聲音淡漠:“哪不好?”</br> 蘇雁聽出他語氣里的不耐,委屈得聲音一哽:“你干嘛兇我……”</br> 晏回時一頓:“我兇你?”</br> 他從來沒用這種冷漠的語氣跟她說過話,蘇雁鼻子一酸,想問他原因,又嫌自己玻璃心矯情。她聲音悶悶的:“是我的電話打擾到你了嗎?那、掛了。”</br> 晏回時:“不是,蘇雁——”</br> 嘟嘟嘟……</br> 通話中斷。</br> 晏回時:“?”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