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鋒口刀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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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懷遠駒裝糊涂打太極，怎么也不肯離開。好在他還算老實，分被而臥，對樂以珍也沒什么過分的要求。樂以珍攆不走他，只好由他睡在身后，當晚就那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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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樂以珍明白懷遠駒的心思，他以為她還是像以前一樣，有不如意的事鬧一鬧，他耐著*子哄一哄，事情就算過去了。可是樂以珍知道，這次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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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其實一直以來，她都為自己這個九姨娘的身份而感到屈辱和尷尬，這倒不是外人所想的，因為她出身官家，而是她曾經生活的那個文明社會在她心里打下的生而平等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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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即便如此，在她和懷遠駒漸漸地融洽之后，她也從來沒有難為過他，她一直以為沈家位高權重，沈麗娟在懷家再不得寵，也只是情感上的缺失，地位上卻是牢不可破的。她自己生*就不夠強勢，也沒想過為了一個身份跟誰斗得你死我活，只要一雙兒女平安，生活無風無浪，就這樣過一輩子她也忍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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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卻不料這個家里突然多出一個叫芙兒的女人，貌似與她無關，卻狠狠地攪動了她的內心。原來懷遠駒是可以娶平妻的，原來他也知道要給一個女人身份，以示對她的尊重，原來不管他曾經對自己多么的體貼溫存，她在他心里卻終究比不上這個落難的青梅小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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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若說虧欠，若論補償，他也算.是虧欠她的吧，如果不是他醉酒對她用強，她的人生怎么也不會偏到這條軌跡上來，難道她就不需要一點兒補償，以獲得該有的尊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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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一想到這些，她對身后的這個男人就有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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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淺眠，第二天懷遠駒早起，把.她也給驚動起來了。兩個人洗梳完畢，正坐在飯桌前吃早飯，門外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緊接著門簾子一掀，一股涼氣撲來，隨后就走進來幾個女*---*姨娘孫巧香、四姨娘羅金英、五姨娘何柳兒、六姨娘鄧玉雙，還有八姨娘尹蘭婷。除了衛紫旋和良范芳明著與樂以珍不和，而谷柔琴一向少事低調之外，其余的人竟是一個也不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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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樂以珍當即明白這些女人的.來意，倒是懷遠駒吃了一驚：“你們這是…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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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眾位姨娘更是吃驚，萬沒想到懷遠駒昨晚會在樂.以珍這里，趕緊上前行禮，之后幾個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答話，還是孫巧香機靈，順著懷遠駒的話說下去：“是呀，守門的婆子早起說老爺在這里，我們姐妹幾個就近來給老爺請安，老爺此番出門多有辛苦，昨晚歇得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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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還好…”懷遠駒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也沒特別去問.請安怎么少了三個人，自顧一邊喝粥一邊隨口說道：“你們都吃了沒有？沒吃的一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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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吃過了…我們都吃過了，就不在這里打擾老爺用.飯了，我們先告退了。”孫巧香說完，沖幾個人使了個眼色，帶頭就要往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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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樂以珍見她們.要走，客氣一句道：“外面怪冷的，姐姐們既然來了，就坐一會兒，喝杯茶暖暖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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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好啊！”羅金英本來就不愿意走，聽樂以珍這樣說，老實不客氣地在桌邊坐了下來。其他幾位一看她這樣，心想反正懷遠駒用過早飯是會走的，不如在這里等一會兒，便紛紛各自找座位，分散在屋子里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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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樂以珍端著碗看眼前人影晃動，心中更加篤定這些人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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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懷遠駒用過了早飯，起身漱了口。羅金英趕緊取來他搭在衣架上的大毛氅，給他披在身上系好，送他出了門。等她從門口回轉身來，發現一屋子的女人都在用同一種鄙視的目光看著她，她尷尬地吞了吞口水，回自己原先的座位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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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定兒和芹兒將飯桌撤下，收拾停當，見這些女人們都正襟危坐，像是要開會的樣子，便悄然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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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屋里只剩下懷遠駒的六位姨娘，幾個人先是將目光投向樂以珍，接著又看向孫巧香。孫巧香將手中茶盞放下，開口對樂以珍說道：“這一大清早的，實在是打擾妹妹了。可是我們姐妹幾個昨晚都沒睡踏實，昨天老爺帶回來的那個女人…到底是什么來歷？老爺打算如何對待她？妹妹能不能給我們透個信兒，我們在心里也好有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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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果然是這件事。樂以珍心里猜測，芙兒的來歷，想來這些人應該能打聽出一些眉目來，她們想知道的，無非是懷遠駒到底有多看重這個女人，以后這個女人會不會騎到她們的頭上作威作福，畢竟以芙兒昨日甫一亮相的那份囂張，若真讓她得了勢，這些在群芳院扮演了十幾年她的影子的女人們，十之**不會有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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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想了想，還是把平妻之說隱瞞了下來，微笑著說道：“她嘛…聽說是老爺身邊一起長大的，后來輾轉去了吐番國，吃了不少的苦頭。老爺這次西行，不巧就遇上了，故人落難，老爺不忍丟下她不管，便將她帶回來了。至于以后如何安置她…這個怕是要看老太太和太太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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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幾個女人一大早地趕來，可不是想聽她說這幾句含糊不明的話，羅金英干脆沖到樂以珍面前，對著她的面孔問道：“聽說老爺要正式娶她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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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你們哪里聽說的？”樂以珍別開臉，躲避羅金英噴過來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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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這府里還有不透風的墻嗎？昨晚在老太太屋里，太太說要給老爺和那個女人操辦成親的事，不是你一板臉，老爺才壓下這事說再議的嗎？我就奇了怪，太太怎么那么大方呢？竟愿意跟那么一個女人平起平坐？原先你們都說我粗魯不雅，和那個女人一比，我倒覺得自己蠻斯文的…”羅金英此時大嘴巴，滿屋子的女人竟都是一幅期待的樣子，等她說完了，又一齊看樂以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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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樂以珍聽羅金英這樣說，伸手將她摁回錦凳上坐好，想了想說道：“你們別聽那些碎嘴的下人們訛傳，什么我一板臉，老爺就壓下了？娶平妻可不是什么小事，老爺要權衡的事多了，跟我沒有關系，咱們安心等著吧，就算是娶她做了平妻又如何？她再強，還能強過老太太和太太去嗎？咱們該怎么過還怎么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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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你這話可說得不對。”鄧玉雙湊近樂以珍說道，“咱們這些姐妹一處生活，偶爾鬧個雞毛蒜皮的矛盾，終歸是一些講道理的人。那女人一看就是個渾不吝的主兒，要是她仗著跟老爺有些淵源，在這府里鬧騰起來，咱們誰也別想好過。只不過…我們如今在老爺面前是失了勢，說什么老爺也聽不進去，妹妹你可不同，你這小臉兒一板起來，老爺揪心著呢。你這樣的人品相貌，要是讓她給壓了下去，我們看著都不服，你可不能松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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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樂以珍在心底輕哼一聲，這幾個人起早找過來，最終目的無非就是這個。包括昨天的老太太和沈夫人，這幫女人全都將她往刀鋒上推，她們打算躲在安全的地方，看著她去擋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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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姐姐們過慮了，人才來了一天，我們說什么都為時過早。”樂以珍端起茶盞來，顯然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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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幾位姨娘見她這樣，只好轉移了話題，閑聊幾句，也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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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打發了這群女人，樂以珍照例去德光院看兒子。不知道怎么的，她一路往德光院去，心里都不安穩，時刻地前后顧探著，好像今天這路上隨時會跳出來吃人的怪獸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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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直至她抱起了兒子，握住他的小手丫兒輕輕地搖著，她才在心里暗嘆息：芙兒的出現，真的是讓這府里的女人們集體緊張了起來，包括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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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從兒子的房中出來，她也沒去打擾老太太，直接出了院子。難得冬日里有這樣一個艷陽高照的好天氣，她也不急著回去，在府里漫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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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快走到二門的時候，她看到迎面來了一個中年婆子，正是懷府大管家懷平的老婆。于是她站定，等懷平家的走近了，笑著打聲招呼：“董媽媽早，這是去哪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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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哎喲，我光顧低頭走了，罪過罪過，姨娘見諒。”懷平家的跟她道了歉，接著說道：“前頭來了一位遠房的老親戚，隔了好幾門子，許久沒走動了，我摸不準該如何招待，去請老太太一個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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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哦…董媽媽最近又要忙起來了吧？”樂以珍笑著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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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懷平家的一愣，反問一句：“姨娘明示，府里最近有什么大事嗎？我怎么沒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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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哦？太太昨兒沒找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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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不瞞姨娘，我兩天沒看見太太了，真不知道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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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噢…董媽媽忙去吧，我隨便走走。”樂以珍略一點頭，越過懷平家的朝前走去，心里卻在暗暗地咬牙：什么已經吩咐下去，開始籌備親事了？還當她真是佛心寬廣，什么都容得下呢，弄了半天竟只是說給自己聽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