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正面沖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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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回到府中,正趕上趙嬤嬤忙完了老太太的喪事,要回王府去。谷柔琴揣度著樂以珍的心思,給趙嬤嬤備了一份豐厚的謝禮。樂以珍翻看之后,感覺都還滿意,便親自陪送趙嬤嬤回王府,并當面向王妃謝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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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王妃留她用過中午飯,她乘車再回懷府之中。樂熙院已經收拾妥當,只是不復新房新居的喜慶。大婚那日,樂以珍被蒙著蓋頭牽引進這座院子中,也看不到自己的新居是什么樣子。結果第二天闔府舉哀,這座院子被撤掉了所有的喜慶裝飾,掛滿白幡素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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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唯一能記住屬于她新居的新氣象,就是從正屋一直掛到院子門口的紅綾八角燈籠。新婚當晚,懷遠駒興奮地牽著她的手,從那兩排燃著紅燭的燈籠之間跑過去。那時候他的臉因為剛剛的一場魚水歡情,在大紅燈籠的映襯下,透著無比的紅潤和喜慶。而她的大紅喜服也在燭光的映襯下,像一團攢動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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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當樂以珍再次走進這座樂熙院時,卻找不到一絲一毫新人新居的感覺。整座院子里,稍微有那么一點兒鮮艷色澤的擺飾都被撤走了,滿院蕭索凄瑟,門口掛著兩只白絹燈籠,垂著白色的絲絳,在冷風里悠悠擺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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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進了屋里,所有寓意喜慶的陳設都不見了蹤影,為她的喜事而新打制的漆紅亮格柜子、書架幾案和梳妝臺,因為不好搬動,都罩上了素青的緞子。進了臥房,她的床榻已經被換上了淡青的床幔和被褥,成親當晚擺在她床上的八鋪八蓋的喜被喜褥,早不知道被丫頭們收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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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坐到床上,從心里往.外感受到絲絲的冷意。她扯過一床被子搭在身上,合衣在床上躺下去。玉荷進來給她攏炭火,遞手爐,腳步輕輕地屋子里忙活一陣,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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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屋子里靜下來,樂以珍的腦子開始活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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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短短幾天的時間,她的人生就發.生了轉折性的變化。現在回頭想,她以前的帶著夢兒讀書識字,每天等著懷遠駒做完事回家來,心里不高興了就跟他耍耍小脾氣,那種日子是多么的悠閑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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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滿心渴望著得到一個受人.尊重的地位,讓自己能夠處在一個與別人平等的位置上,不必見人卑躬屈膝。現在她得到了,卻有些矯枉過正了---她從一個諸事不管的輕閑小姨娘,一下子變成了這個家的當家主母,而且還是一個內外兼顧的當家主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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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光是想想,心里就開始發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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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可是怵歸怵,兩副擔子,她一副也推卸不掉。那日在.后花園廬舍之中,懷遠清的話她也聽到了。如果真讓他纏上沈夫人和懷明弘,也不光是沈夫人的清名不保,懷遠駒也是面上無光,懷明弘更是難做---縱然可恨,那也是他的親爹,真將他怎么樣了,是有違天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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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況且回味懷遠駒今天早晨的話語,他對自己經營.多年的事業終究還是有感情的。如果真讓居心****的竊去成果,他也是心疼的吧…自己辛苦一些,替他守一陣子,興許他熬過了心理上的那道坎兒,就能夠重新振作起來,回不回懷府先不說,這份事業他還是會留戀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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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其實細想一下,也沒有什么好怕的。家里有二少.奶奶和谷柔琴,雖然二少奶奶此時沉浸在與良人久別重逢的喜悅之中,沒用太多的心思在家事上,谷柔琴卻是絕對值得信任的一個人,比之當年的孫姨娘,她更加地心細沉穩。沈夫人那天說的那句:“…早知道你有這個能力,我早栽培你當我的左膀右臂了…”其實倒有幾分真心的遺憾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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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至于外面嘛…大.概更加不用怕了吧?懷明弘是老太太一手栽培起來的經商奇才,又有多年的實戰經驗。而且…他似乎比懷遠駒更能體察人的細微心思,剛剛從帽兒胡同回來,他一路上一句話也沒跟她說,靜靜地坐在車廂外面。下車的時候,他先將懷天蕊抱下了馬車,又將夢兒抱在懷里,站在一旁看著她踩著腳凳下了車,跟在她的身后進了府里,中規中矩,合理合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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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因此,她似乎不必擔心兩人之間在很早以前那種如輕霧般微薄的****關系,與他合作,應該不是一件為難的事情。而她估計自己出面,也不過是個擺設,凡事懷明弘拿了主意,借她的口說出來,大概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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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樣一想,她的心里就輕松了幾分,翻身起床,披上衣服要出門兒。玉荷聞聲走進來,將一個新的手爐塞進她的懷里:“二太太先散散身上的熱氣再出去吧,您剛從暖被窩里出來,到了外面,一冷一熱反差太大,容易受風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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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對玉荷的細心很是欣慰。自從她將定兒留在懷遠駒那里,她就覺得身邊總是缺了些什么。好在她大婚的時候,老太太給她挑了玉荷分過來。這個玉荷心思也挺細,在人面前不卑不亢,進退有度,與定兒倒有得一比。有時候她正集中精力想一件事,下意識地就會喊“定兒”,玉荷從來都是滿面微笑地應她:“二太太,定兒姐姐不在呢,有什么事吩咐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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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經常想,如果自己當家,除了谷柔琴之外,定兒和玉荷都是可造之材。有兩個得力的丫頭替自己辦事,自己就會省下不少的氣力,不必事事親為---就像當初自己在老太太身邊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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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一想起老太太,她心中黯淡了一下。老太太在她的穿越人生中,占據了不可或缺的地位,她從一個丫頭到懷府的當家二太太,每一步都有老太太的推扶。可是在這位老人家入土的時刻,她卻沒在跟前兒盡孝,想想心中還是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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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二太太…”玉荷見她端著茶盞出神,出聲提醒她。她回過神來,對玉荷笑笑:“我要去鐘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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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哦…”玉荷的表情波瀾不驚,上前扶起樂以珍,給她取來一件棉斗篷披上,陪著她出了門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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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紅白兩重事過后,府里的人都快累翻了,沒事的人都躲在自己的屋里烤著火睡著大覺,因此這一路往鐘慧院走去,只遇上幾個抄著手行色匆匆的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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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眼著著鐘慧院就在前方,樂以珍一撩頭上的帽子,就看到一個男人的背影站在鐘慧院的臺階上。他舉手捶著鐘慧院的院門,那“嗵嗵”的敲門聲在冷寂的空氣中傳了去老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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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前后瞅了瞅,好在此時鐘慧院門前沒有別人。她皺著眉頭思量一下,就欲舉步上前。剛動了一下,就覺得斗篷的右襟一緊,低頭見是玉荷拽住了她:“二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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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光天化日之下,大伯子這樣砸弟妹的院門,成何體統?真當這府里就任他橫行了嗎?”樂以珍凜起眉頭來,看起來倒也有幾威嚴,玉荷便松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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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快步上前,對著仍在砸門的懷遠清揚聲說道:“二哥這是做什么?太太明說要閉門理佛,為老太太祈福,二哥要是有急事,就跟我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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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懷遠清突然聽到聲音,下意識回頭,見是樂以珍,將貼在門上的拳頭放回身側,轉身俯視著她,吊起嘴角輕蔑地一笑:“我當是誰?原來是群芳院的小姨娘…我有什么事不需要跟你說,你還是少管閑事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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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很不喜歡站在臺階下仰頭看他的感覺,便踩著石階拾級而上,站在了懷遠清的對面:“二哥要是出了這個府邸,你要砸誰的門我都管不著。但是眼下懷府之中,一草一木皆歸我管。太太身體不佳,要凈心事佛,我就有義務為她維持一個清靜的環境。太太的佛堂里可供著佛祖呢,二哥也是世外仙人,怎么對佛祖就沒有絲毫的敬意嗎?你這樣不管不顧的砸門,讓府里人看見了,成何體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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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嘖嘖!”懷遠清將眉毛一挑,“這才當了幾天的主子?竟教訓起府里的男人來了!一個小丫頭!好大的口氣!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打得你滿地找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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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聽他說這話,七分的火氣也燒成十二分了!是誰說這個男人曾經溫恭可親?是誰說這個男人修道養性,是個世外之人?站在她面前的,明明就是一個無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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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于是她一捏拳頭,端起自己當家人的姿態來,斜睨著懷遠清反問道:“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去宗祠,調齊宗會里的老人們,將你逐出懷家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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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你敢!”懷遠清被將住,臉漲得通紅,“你做這種事之前,最好去問問明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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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你錯了,二太太如今做事,不需要問過任何人…”臺階上的兩個人對峙,氣氛緊張,竟然沒能察覺有人已經站在了臺階的下面,“有老太太的遺囑,有五老太爺和老爺的委托,懷家內外大事小情,如今都要請示過二太太才能定奪,二伯你還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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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懷遠清一聽到懷明弘的聲音,神情立即緩和下來,轉頭用一種懇切的目光看著他,出聲喚道:“弘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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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二伯…”懷明弘的姿態清冷而疏離,“二太太當家的事,我在這里就算正式知會過您了,因此二伯有什么事,就跟二太太說吧,我娘閉門理佛,已經不管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