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尼瑪沒帶錯地方的話,她帳篷旁邊的確是王帳。</br> 耶律加央住她旁邊。</br> 容姝心道，耶律加央怎么會住她旁邊,她的帳篷不是離耶律加央的很遠嗎。</br> “尼瑪大人，帳篷怎么在這兒？”容姝倒也不是不想和耶律加央住的近，只是原來住的遠，也挺好的。</br> 尼瑪能說什么，“這個地方風水好。”</br> 風水，沒錯就是這個詞，大楚人信這個。</br> 容姝剛想說話，就見耶律加央從王帳走出來,耶律加央道：“這邊野獸多，你住這兒我能放心點，缺什么東西和我說，”</br> 容姝剛張開嘴，就又聽耶律加央道：“用我幫忙嗎？”</br> 容姝輕輕吸了一口氣，道：“不用。”</br> 收拾東西是件費時的事,好在在那片草原住了將近十個月,帶來的東西已經用的差不多了。</br> 糧食還剩兩袋米，三袋面,估計也就再能吃兩三個月。</br> 黃豆全用完了,不過還有幾十斤的凍豆腐。</br> 綠豆紅豆還剩不少,容姝想留著做點心。</br> 糖不是易消品,白糖冰糖紅糖還夠吃兩三年的，起碼現在不用再買。</br> 別的調料還有，蔥姜蒜這三樣開春還能再種,就是八角,花椒,陳皮這種香料，只能從大楚買。</br> 腌的酸菜，蘿卜大概能吃到初夏。</br> 商隊這回回來應該能帶不少種子，春種秋收，等到秋天，就能收貨黃豆，花生這些油料作物。</br> 首飾容姝讓金庭玉階給歸整歸整，金的放在一個匣子里，銀的放在一個匣子里，商隊六月份還要出去一次，容姝想換別的東西。</br> 從上一個牧地到這邊，隔著幾十里，坐了一路馬車容姝也是困頓，讓金庭煮了些粥，就著蘿卜咸菜簡單吃了點就梳洗歇下。</br> 帳篷里只余一盞守夜的燈火，隔壁耶律加央卻遲遲沒有入睡。</br> 狼王的地界要更整潔干凈，帳篷里只有書案，書架，桌子，床，兩個柜子，角落里擺著梳洗的用具，怎么看都像缺點什么。</br> 缺個女主人。</br> 耶律加央看了，他帳篷大，容姝東西多，搬進來正好。</br> 耶律加央多年養成的習慣，喜靜，王帳離別的帳篷也遠一點。</br> 王庭在烏邇部落的最深處，容姝是耶律加央納入羽翼下的第一個女人。</br> 烏音珠不算女人。</br> 耶律加央覺得自己心跳的有點快，容姝住的真近，可她什么都沒說，連幫忙都不用。</br> 他也不知道容姝是怎么想的，對他好，好的不得了，應該是喜歡他。</br> 可這好，好像和對瑪吉婆婆的好，對烏音珠的好，對烏邇人的好一樣。</br> 草原人性子干脆直爽，耶律加央好想問問容姝，是不是喜歡他，想不想做他的王妃。</br> 這一夜就在耶律加央左思右想中過去，第二日天是陰的，看樣子又要下雪了。</br> 這可能是春天到來之前最后一場雪。</br> 暴風雪難抗，去年一整個冬天凍死了幾千頭牛羊，也幸好他們就吃這些，開春這會兒又下了不少小崽子，多了好幾千頭。</br> 烏邇仰仗的是戰馬，打仗靠的又是兵刃，鐵礦在山原那邊，冬日停了一陣子開采冶煉，現在該上工了。</br> 烏邇的士兵消停了一冬，養了不少肥膘，該練兵了。</br> 商隊過些日子就要回來了，這么一想，耶律加央還有好多事要處理。</br> 還有容姝，也不知道她剛搬來，住的慣不慣。</br> ————</br> 烏音珠一大早就過來了，她忙著搬東西收拾東西，晚上沒來得及找容姝，早上找了半天，都沒看見熟悉的帳篷，問了尼瑪才知道，耶律加央把容姝帳篷挪到他旁邊去了。</br> 烏音珠還想和容姝住一塊兒呢！</br> “嫂子，這哪兒都不好，離我更遠了，我旁邊還有一大塊空地，嫂子你住那兒去。”</br> 容姝想，住在烏音珠旁邊的確比住在耶律加央旁邊要自在的多，耶律加央雖然不怎么說話，但是容姝還是覺得以前的日子好。</br> 容姝剛想答應，那邊就傳來一陣動靜。</br> 耶律加央掀開簾子，不耐地看了烏音珠一眼，大早晨沒事，在這兒說什么屁話。</br> “你吃飽了？管你嫂子住哪兒干什么，你嫂子不住我這兒，難道還住你那兒。”耶律加央走過去，伸手拉住容姝的手腕，她太瘦了，隔著袖子都能一手攥住。</br> 烏音珠眼睛瞪的大大的，她總覺得哪里不對，又說不出來到底是哪兒不對。</br> 耶律加央這動作太自然，容姝一時沒反應過來，等回過神，就見耶律加央低頭問她，“昨晚睡得好嗎。”</br> 容姝把手往回抽了抽，卻沒抽動，“睡得還行，這幾天沒那么冷了……”</br> “看這天色還要下雪，不能貪涼，你不是說要存冰嗎，山原那邊有雪山，經年不化，用的時候去那兒去就行了。”耶律加央自然而然地拉著容姝進屋了。</br> 帳篷隔絕了寒風，耶律加央松開容姝的手，用手背貼了一下容姝的臉，溫熱，看來睡得的確不錯。</br> “我今日要去山原一趟，尼瑪留在這兒，有事就找他，閑了就找烏音珠說話，不下雪的話可以四處逛逛，為你選了一匹馬。”</br> 耶律加央就是想把自己干什么告訴容姝，啥都想告訴她。</br> 容姝點了下頭，兩只手都背到身后去，“那中午就不回來了唄，晚上回來吃？”</br> 耶律加央嗯了一聲，“山原那邊可冷了，不知道會不會下雪，中午應該就著冷風吃飯……”</br> 容姝道：“肉干還有一點，你帶塊牛油火鍋底料，然后拿個馬鐵壺，煮一點熱湯吃。”</br> 把自己說的那么可憐，好像以前沒吃飽飯一樣。</br> 耶律加央答應的痛快，“那就這么定了，我早上還沒吃飯。”</br> 一個大男人，一夜沒睡，早就餓了。</br> 容姝轉過身，“還剩牛奶和饅頭，你湊合吃一點吧。”</br> 沒有雞蛋，蛋糕也做不成，好在牛奶多，耶律加央吃飯的空，容姝從柜子里拿出了一包茶葉。</br> 紅茶放一點煮開，然后用小鍋炒糖，這和炒糖色不同，不放油，等白糖變成焦糖色，盛出來備用。</br> 奶茶奶茶，少了牛奶可不行。</br> 棕褐色的茶湯里倒上牛奶，再把焦糖倒進去，草原奶牛產的奶要更香醇，把茶葉濾出去，奶茶就做好了。</br> 耶律加央在吃第三個饅頭，他看見容姝拿茶葉了，也聞到茶味了，只是他不愛喝茶，覺得苦，“容姝，不用沏茶，我不愛喝這個。”</br> 容姝道：“給你路上喝的，熱的能存一會兒，這里面放了糖，這么大一個人，怎么怕苦呢。”</br> 耶律加央怎么可能當著容姝的面說怕苦，“本王才不怕苦，就是單純不喜歡這種味道，不過你給的，我肯定全喝了。”</br> 容姝把奶茶灌進水袋里，烏邇有很多這樣的水袋，羊肚做的，洗干凈沒腥味，瓶口扎緊，有木塞子，水也不會灑。</br> 耶律加央抱著水袋，也沒舍得喝，容姝給他的，就算是水兌鹽，那也是好的。</br> 生在烏邇長在烏邇，耶律加央看天氣還是有一手的，他帶著人沒走一會兒天上就飄下了雪花。</br> 開始跟鹽粒似的，后面像柳絮，大片大片地落下來，很快就在地上鋪了一層。</br> 容姝算著，這回冬天就下了十幾次的雪，瑞雪兆豐年，今年一定是個豐收年。</br> 烏邇的帳篷是棕黃色的，下了雪就跟帶了帽子似的，耶律加央說這是開春之前最后一場雪，容姝想趁著雪天吃燉火鍋。</br> 牛羊肉片少不了，存了一冬的白菜只留白菜葉，蘿卜切薄片，麻醬調一大碗，鍋底自然是牛油麻辣鍋。</br> 除了鮮牛羊肉，容姝還鹵了牛肉丁。</br> 牛肉切成小塊，用木簽串上，然后下鍋慢慢鹵，容姝切的牛肉帶著一點筋膜加上燉的時間長，一塊塊連著湯汁，裝了一大碗。</br> 鹵好的牛肉這樣就能吃了，入口軟耙耙的，如果涮鍋吃，會沾上辣湯，再裹上一層麻醬，那滋味，能半夜都回想一遍。</br> 天已經黑了，容姝讓玉階出去看看，耶律加央回來了嗎。</br> 大雪紛飛，向遠看烏邇的帳篷是橘黃色的，玉階瞇了瞇眼，遠處好像是有小點，越來越近越來越近。</br> 漸漸地，她就聽見歡呼聲。</br> “王回來了，商隊也回來了！”</br> “全都回來了，商隊的人全都回來了！”</br> 人推著人，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笑，瑞雪兆豐年這話一點都沒錯，他們聽見了最想聽的消息。</br> “快去準備姜湯，走了一路該凍壞了，姜湯熱水毛巾……”</br> 烏邇有姜，去年秋天收獲了不少，每家都有幾塊。m.</br> 姜塊切絲，熱水一煮，再加點紅糖最能驅寒。</br> 商隊很快就到了烏邇部落，他們一個個凍的臉通紅。</br> 達娃單膝下跪，右手握拳貼在胸口，“王，幸不辱命，東西全買回來了，兄弟們也全都帶回來了。”</br> 出門在外，最想的就是回家，去時一路風霜侵襲，回來又踩著風雪。</br> 又冷又累，可心里想著烏邇想著家人，什么苦累都能扛過去。</br> 耶律加央扶達娃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br> 后來達娃每每想起這一路，并沒有覺得多苦，這一路上吃的好，有好吃的肉干面餅，還有熱湯喝，回來的時候雖然把火鍋底料賣出去了大部分，剩下的煮一煮，也能湊活著。</br> 更重要的是換了銀子。</br> 辛苦的是誰，是同路的人，還有王妃。</br> 大抵和耶律加央一樣，達娃以為大楚的和親公主會養尊處優，以淚洗面，卻不想給烏邇帶來了光。</br> 商隊的人才回來，不急收拾東西，各回各家，喝完熱姜湯，用熱水擦洗身子。</br> 達娃自然蹭了燉火鍋。</br> 一路都是靠牛油火鍋湯取暖驅寒，可達娃一點都沒夠，熱氣熏到臉上，那是無比熨帖。</br> 火鍋可真是個好東西。</br> 達娃搓了搓手，“王和王妃吩咐的東西都買了，屬藥材和種子買的最多……”</br> 容姝心里不是滋味，“達娃大人先吃飯吧，這些事明日再說，多吃一些解解乏。”</br> 耶律加央道：“聽王妃的。”</br> 達娃點了點頭，不過有件事必須現在說，“王上，王妃，屬下和永州的一間客棧老板談了樁生意，談的正是牛油火鍋的生意。”</br> 永州地處西北，氣候干燥嚴寒。</br> 而大楚是有熱鍋子的吃法的，總的來說，各地都有，熱鍋煮菜涮菜，或者加些肉，吃著方便。</br> 時間愈來愈久，才發展成火鍋，各地又有各地的吃法。</br> 大楚的吃食一直都比烏邇豐盛，歷史也比烏邇的久，永州雖是邊城，但什么吃的沒有，怎么會和烏邇做生意。</br> 達娃講清來龍去脈，“客棧老板大約是聞著火鍋味道好，才有這么個主意，定的是利潤□□分，烏邇六，客棧老板分四。”</br> 因為帶的火鍋底料多，所以留下了不少。</br> 不過這東西吃過就沒了，過陣子還要再送一趟。</br> 耶律加央放下筷子，“這事本王知道了，先吃飯。”</br> 火鍋底料是容姝做的，并不是烏邇的，耶律加央還是分得清的，他現在明白為什么當初烏音珠說，做菜方子是容姝的，不會幫他問。</br> 大概就是自己人和別人的區別。</br> 容姝還挺高興的，追著達娃問了好幾句，她沒想到給商隊準備的干糧還能賣出去。</br> 她以前旁敲側擊過金庭玉階，大楚有沒有火鍋。</br> 金庭玉階說在大楚常吃，所以并不是稀罕東西。</br> 容姝想在這兒做出的火鍋底料好吃，大概是因為烏邇養的牛好，滿草原跑，吃的還是最好的牧草，所以肉香。</br> 在烏邇種的辣椒好像比別處的辣，火鍋湯底才更帶勁兒。</br> 做生意好呀，能做生意，有貿易往來，烏邇才不會困在這一片天地。</br> 草原兒郎驍勇善戰，要真想立于不敗之地，方方面面都要拔尖。</br> 容姝道：“既然是做生意，那肯定不能只送一次，得把貨供上，這樣挺好，烏邇就不會只賣牛羊馬匹，皮毛這些了。”</br> 多賣東西才能賺錢。</br> 賺錢才能養兵養馬，這是分不開的。</br> 不過這得從長計議，容姝把串串全放火鍋里，“這個鹵過，涮涮就能吃，你們嘗嘗好不好吃。”</br> ————</br> 這頓飯是團圓飯，吃過飯容姝坐在桌前，盤算做生意的事。</br> 她該對自己的手藝更自信一點，這個火鍋湯底可是她吃了無數個火鍋店才找到最好的，學來的。</br> 肯定比大楚街上賣的火鍋好吃。</br> 當然值得人買，和烏邇做生意。</br> 她手里還有許多好吃的的方子，以后能做好多生意。</br> 大楚養牛是為了耕地，烏邇不一樣，牛肉餡兒餅，牛肉包子，牛肉串串，還有牛排……</br> 全都是好吃的呀。</br> 容姝想以后，人們一提到火鍋，就想到烏邇，烏邇的火鍋是最好吃的，羊肉是最嫩的，牛肉是最夠味的，別的地方的比不了。</br> 容姝寫到深夜，次日雪還沒停，往外走，雪已經沒過腳脖子了。</br> 耶律加央一早就清點東西。</br> 藥材全送到太醫那去，種子放進糧倉，耶律加央還看見了少凍豬腿，凍雞，凍鴨，凍魚。</br> 達娃咳了一聲，“楚皇吩咐人送過來的，還有一箱綢緞，幾匣子點心，本來還送了首飾衣服，屬下說王妃喜歡這些，那個宦官就把東西換成了這些。”</br> 肉，菜干，調料。</br> 耶律加央倒吸一口涼氣，“本王去和晉陽說。”</br> 達娃咳了一聲，“王還要告訴王妃嗎。”</br> 耶律加央：“那是晉陽的故鄉，也是楚皇的一片心意，可有書信？”</br> 達娃摸了摸胸口，“有一封。”</br> 耶律加央伸出手，“給本王。”</br> 信封上寫著皇姐親啟，耶律加央掃過一眼，拿著進了容姝帳篷，“外面有你皇弟送來的東西，這是書信。”</br> 耶律加央把信放桌上，就出去了。</br> 容姝低頭看著信封，附身拿了過來，信封很薄，里面份量應該很輕，撕開蠟封，里面就輕飄飄一張紙。</br> ——皇姐，經月不見，甚是思念，等我。</br> 容姝抿直了唇。</br> 《朱顏》這本書名字取自李煜的詞，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br> 朱顏，指的是趙顏兮，也指容姝。</br> 朱顏猶在，容姝卻變了，因為一張臉，所有人都移情了。</br> 趙顏兮知道自己是替身之后，委屈怨恨，后來大軍大勝而歸，長公主回來，兩人之間劍拔弩張。</br> 趙顏兮像極了容姝，容譽喜歡趙顏兮。</br> 容姝嘆了口氣，容譽對原身絕不是簡單的姐弟親情。</br> 就因為見不得人的感情觀，踏平烏邇，接原身回大楚，偏偏又喜歡上了趙顏兮。</br> 容姝把信紙用炭火燒的一干二凈，等他，等他滅了烏邇嗎。</br> 絕不能等到七年之后。</br> ————</br> 盛京</br> 二月天，草長鶯飛，盛京的姑娘都去京郊踏青。</br> 草地冒出青芽，還有了一簇一簇的迎春花，淡淡的黃色就給大地添了春意。</br> 京郊聚了一群貴夫人，談天說地，困了一個冬日，也乏了，該處來活動活動筋骨。</br> 其中一人瞥了平陽侯夫人，“你看她那個樣子。”</br> 平陽侯夫人穿的是今年實行的春衣，身邊正是二女兒趙顏兮。</br> 一年過去，趙顏兮拔高了不少，出落得更好看了，鵝蛋臉，柳葉眉，眼睛鼻子嘴巴，像極了長公主。</br> 卻也有不同之處，長公主明媚大方，天姿國色，而趙顏兮怎么看著都有一點小家子氣。</br> 冬日下了幾場雪，太后娘娘招趙顏兮進宮，平陽侯府跟著水漲船高，地位是高了，可盛京的世家沒有幾個看得起他。</br> 其中雖然有幾分對平陽侯府的酸意，更多的是對長公主的不值。</br> 長公主遠嫁和親一年多，盛京多了個趙顏兮。</br> 何其荒謬。</br> “聽說冠軍侯對趙二小姐另眼相看，偏愛有加。”</br> “那可不是，什么好東西都往平陽侯府送，聽說從前冠軍侯的母親特別中意長公主，也不知道聽沒聽過這件事。”</br> “我倒是知道一些，自從長公主遠嫁之后，冠軍侯的母親就進了佛堂，吃齋念佛，不理俗事，我聽說，她只認長公主這一個媳婦。”</br> “呸，也配。”</br> 貴夫人說話聲音小，趙顏兮并沒有聽見，她央著母親出來看迎春花，一冬沒見過漂亮的花，可著迷可好看了。</br> 趙顏兮：“娘，我去那邊看看好不好？”</br> 平陽侯夫人愛憐地看了眼女兒，“前面有水，小心一些，不能往林子深處走知道嗎，讓丫鬟跟著。”</br> 趙顏兮吐了吐舌頭，“知道啦，女兒明白。”</br> 趙顏兮跟著幾個玩伴去前面，那邊花更多，草更綠，她折了幾枝花，編了個漂亮的花環。</br> 花環戴到頭上，趙顏兮問同行的小姐妹們，“好看嗎？”</br> “好看極了，兮兒戴著花環真是人比花嬌！”</br> 趙顏兮今年十三了，她覺得自從去年生日之后，就轉運了，遇見了徐大哥，還見到了太后娘娘。</br> 后來進宮的時候見過皇上，對她也不像以前那樣冷言冷語。</br> 趙顏兮想，太后娘娘喜歡她，皇上是太后的兒子，以后也會喜歡她的，趙顏兮喜歡這種被人喜歡的感覺。</br> 幾人一邊看風景一邊走，忽然間，迎面撞上幾位姑娘，都是盛京的姑娘自然見過，趙顏兮點了點頭，反正不熟悉，點點頭就過去了。</br> 可對面的姑娘沒這個意思。</br> 她笑著看著趙顏兮，趙顏兮往左她就往左，趙顏兮往右她也往右。</br> 趙顏兮皺了皺眉，讓出一條路來，“陸姑娘先過吧。”</br> “過是不著急的，這里風景不錯，想多看看，趙姑娘可愿意一同賞風景。”陸昭云笑瞇瞇的，一般人見了也說不出拒絕的話。</br> 趙顏兮遲疑地看了她一眼，“還是不了，我還又是，先回去了……”</br> “趙姑娘先別急著走，我有話想同姑娘說呢，還請姑娘移步過來。”陸昭云臉上帶著淺笑，話語中的意思卻不容拒絕。</br> 趙顏兮拽著衣角，跟著陸昭云過去，“陸姑娘想說什么？”</br> 陸昭云回過頭，看著趙顏兮，以前怎么沒發現這個姑娘呢，“聽說趙姑娘常進宮。”</br> 趙顏兮：“是，怎么了嗎？”</br> 陸昭云道：“那趙姑娘知不知道，為何太后娘娘對你另眼相待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