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小姑娘嬌憨的背影,宴初無奈的搖搖頭,一轉身卻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兒,小姑娘穿著一身靛青的衫子,難得的沒有一個補丁,唇紅齒白烏發(fā)如云襯得整個人兒水靈的就跟嫩蔥似的,此時卻是怔怔的看著他。
少年清冷的眉眼柔和了一瞬,輕輕喊了一句嬌娘。
小姑娘一雙秋水般的眸子動了動,懷里的包袱不知怎的卻重了很多,不知想到了什么,走到攤子前反倒沉默了下來。
“怎么了?見到我怎么一副不高興的樣子?今個你也是來逛燈會的?”看著小姑娘一副水汪汪欲語還休的眸子少年怔愣了一下反倒有些無奈的問。
既然被看到了,那就這樣吧,怎么小姑娘卻一副愧疚又心疼的表情。
“何叔的病怎么樣了?”見她不答,宴初又問了句。
“多虧了你的福,我爹他已經沒大礙了”嬌娘垂了垂眸說道,而且她是跟王嬸一起來的,趁著送繡品的空檔她就來找他了。
“那就好!何叔年輕那般輕若真的那般送了命才叫可惜。”宴初放心的笑了笑,這幾日他日夜都在書院扎花燈,盡管從老師口中得知,但還是不大清楚何叔的病情,心里總有些牽掛。
嬌娘輕輕的嗯了一聲,抬眼看他一眼又把懷里的包袱緊了緊放在桌上。
“沒想到蘇大夫看診卻分文未取,這個……我爹的病并沒有動用怕不方便就給折了銀票,還是還給你罷!”為防宵小嬌娘是貼近了說話的,聞到一股清新的氣息,嬌娘不由臉蛋微紅。
宴初也有些不自在,溫熱的鼻息就在耳畔,入眼的就是小姑娘雪白修長的脖頸,那飽滿的耳垂玲瓏可愛好似一株株飽滿的櫻桃,少爺不由摸了摸鼻子,壓下心底的綺念。
“嗯,何叔沒事就好,”也沒揭穿那蘇大夫就是自己求老師請來的。
“漬漬……”就在兩人都有些不自在的時候,旁邊攤子上突然傳來的一聲別有意味的調侃聲,頓時讓嬌娘小臉一燒,瞥了一眼攤主觸及到那道譏笑的視線更是頭都不敢抬了,臉蛋燒紅。
匆匆招呼了一聲宴初,就要走,卻被宴初一下子拽住衣袖,直到懷里多了盞花燈,這才抬頭。
“送給你的,”看著姑娘懷里那只靈動可愛的小東西,宴初不免失笑,還真是像她。
“謝謝!”望著懷里玲瓏可愛的小兔子,嬌娘不由抿了抿唇諾諾的道了聲謝,水靈靈的大眼看了他一眼,就抱著花燈跑走了。
望著少女纖細靈動的身影,一身短打衣襟的少年不由抿唇笑了笑,轉身又回了攤子。
旁邊的攤子八字胡的男人睜著雙吊梢眼陰陽怪異的拿眼撇他一眼,轉頭又扒拉著自個略顯粗糙圖畫的花燈,心里卻是眼紅的一聲冷哼。
呦~這小子倒是艷福不淺啊!
生意好不說還有個這么如花似玉的一個大姑娘來找他,還真是郎情妾意啊!
天色漸漸晚下來,燈會的人也漸漸少了起來,花燈已經賣的七七八八了,宴初又擺了一會兒見實在沒什么人了這才收了攤子,折了紙筆準備要收攤。
旁邊的老板倒是個執(zhí)著的,花燈雖沒隔壁賣的好,仗著便宜卻也賣了不少,這會兒正暗戳戳的盼著這小子趕緊的走,好給他倒地方呢。
嘿嘿!八字胡可不會告訴他,入了深夜,還有一波這走親戚串門子的人家會從這來回經過呢!
這小子一來就搶奪了他泰半的生意,可甭說他欺負人!
新手,就得吃點虧才知道規(guī)矩。
正揣著手瞌目養(yǎng)神呢,八字胡抽了抽鼻涕就聽見了一聲悅耳的女聲,忙扭頭看去。
隔壁攤子前正站著一位蒙著帷幕的嬌小姐呢,旁邊還站了個螺旋鬢的小丫鬟。
打量了一圈這主仆二人的衣著穿戴,八字胡登時就瞪圓了眼睛,有些氣呼呼的想到這小子竟還搶我生意,我必不能叫他得意。
“哎!小姐買花燈嗎?瞧瞧我這攤子上的吧!又漂亮又有趣哩!來瞧一瞧吧!”
那小丫鬟靈俏的雙眼一轉,果然就被吸引過來了,瞧了一眼身旁安安靜靜的小姐得了示意扭頭就邁著步子走了過來。
“你這有什么好看的花燈啊?”小丫頭十二三歲的年紀卻生的圓臉圓眼的,就是仰著脖子說話也給人一種嬌憨的感覺,并不顯得太出挑,這也是那家小姐喜歡她的原因。
“哎哎!有著呢!你瞧瞧,這都漂亮著呢,什么樣的都有,喏,還有好玩的燈謎呢!拿回去保管亮眼!”那小販一見有門趕忙的從桌子底下搬出來一些存貨,把那些個最漂亮的拿出來。
小丫頭卻皺了皺鼻子,目光有些嫌棄“就這些個啊?這謎底都是我們小姐玩剩下的了,哪里還稀罕了?這做工倒是挺好的,可是這畫嗎……就不怎么樣了!”跟他們家小姐畫的差多了,還不如那邊俊秀小哥哥賣的好看呢!
小販一瞧這小丫鬟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頓時急了,又扒拉了好幾盞給她,小丫頭這才正眼瞧一眼,卻也是亮了片刻就黯淡了下來。
“還有沒有點新意了?年年都是這種的,真是沒意思……我還是去那邊吧!”小丫鬟掐腰閑閑的說了句,轉頭又回到旁邊的攤子上了。
徒留小販有些沮喪的望著一桌的花燈,神色有些復雜的看了一眼面色淡然的年輕小販。
難不成他還得拜他為師了?
他這扎了十幾年花燈的老人還比不過一個新人也太可笑了吧!
“小姐,我回來啦!那邊好像沒有什么好看的花燈,哎小姐你看中哪盞了?翠屏幫你買下來!挑個最漂亮的叫二小姐眼紅死!哼!”小丫頭一臉同仇敵愾的樣子逗笑了垂眸不語的小姐,不由掩唇笑道。
“你呦!這張小嘴就是不饒人,沒個長進。”聲音竟是出奇的好聽。
“嗯……我也是為小姐著想嘛!”小丫頭無奈噘嘴,哼!她就是看不慣楊姨娘那個虛偽做作的樣子,連二小姐都滿肚子花花腸子哄得老爺偏疼她,她也是怕他們家小姐吃虧嘛!
那小姐看了半晌這才正眼看了這小販一眼,卻意外的挑了挑纖細的眉,她沒想到一個小小的貨郎竟這般年輕,還生的……這般俊。
不過她自來不是個眼皮子淺的,也沒多看,徑自問了頂頭的那盞繪著嫦娥奔月的花燈。
“老板,那盞可否給我拿下來瞧瞧。”聲音不卑不亢倒是沒有高人一等之態(tài)。
然而年輕的小販卻搖了搖頭“那盞不賣,而且我這邊已經收攤了,還請小姐到別處去買吧!”那盞是早就看好了留著給娘的,他又怎么會拱手讓人。
況且今日的活計已經賺得夠多了,總不能他自己吃飽讓別人挨餓吧!
而且東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他也不準備在拿出來,時間不早了約好的老郭叔還在鎮(zhèn)口等他。
“嘿!你這小販!我們家小姐看上你那花燈是你的榮幸,你還不賣了,嘿呦!我還頭一次見著這有銀子不賺趕人的,你這人該不會是豆腐吃多了傻了吧?”裝的一腦子豆腐渣。
“翠屏,不得無禮!”
小丫鬟這才氣咻咻的住了口,不過看他的眼神卻沒那么友好。
“我們家丫鬟性子散漫些還請小哥見諒,”那小姐抿唇笑笑,一雙丹鳳眼倒是柔和了很多。
“只不過我今日陪家中長輩倒是誤了這買花燈的好時辰,打算買一盞樣子好些的拿回家討好我祖母,小哥可否割愛將那盞花燈讓與我,就是價格再高些也是不妨事的。”
那嬌小姐說話倒是禮貌的很,宴初心下有些觸動,這孝心可嘉倒是好的,思來想去就從簍子里拿出一盞翠縷煙樓的方角花燈出來。
樣子雖比不得那盞嫦娥奔月圖卻也是不差的,尤其是那副煙雨樓中人外人更是意境十足,那小姐眼睛一亮倒是心中釋懷了些許。
“小姐既然要獻給家中長輩我也不好推辭,這盞花燈雖造就沒那么繁瑣,倒也是精巧無比的,小姐拿著這個也是不差的。”宴初將花燈燃了燈芯說道。
燈火映榮,悠遠的閣樓卻仿似飄蕩仙氣,縹緲的煙霧蕩漾,還真如人間仙境般,那小姐滿意的笑笑轉而打量起了圖旁的詩句。
“八月過洞庭,千帆過眼簾,”小姐含著念了兩句,需更就猜了出來。
笑了笑說道“是中秋湖上泛舟,小哥好討巧的心思。”看著這不足弱冠的少年眸中有些欣賞之意。
年紀輕輕就有這般造詣倒是難得。
宴初也笑了笑“既然小姐猜出來了,那這盞燈理應歸你,銀錢我就不收了,拿著回去吧!”
“哎!別呀!我們小姐可不會占你那幾個便宜!”小丫頭不爽的瞪了瞪眼珠子,就覺得這長相俊秀的小販瞧不起人,他們堂堂知縣府又豈會差這幾兩銀子,這小販好生沒道理。
那小姐打眼一瞥就知道自個兒的小丫頭這是又犯了傲氣,無奈的拍了拍丫頭的小手,轉頭又禮貌客氣的道謝,倒是沒在堅持付銀子。
這位小姐的眼光可驚著呢!從字里行間就能感覺到這位小販的不凡之處,又怎么會因為這區(qū)區(qū)的幾兩銀子而惹他不喜。
一片好意不心領,
那只會徒惹他不喜罷了!
待主仆二人一同回了車子,那小丫頭還在咻咻不滿的抱怨呢!
“小姐,那小販分明是欺咱們不懂事呢!咱們知縣府什么時候占過人家的便宜,就好像咱們故意過去框他一樣。”她們就是給銀子買,哪里用得著他送啊,好像她們占了便宜似的。
小丫頭翠屏還是介意之前那小販趕她們的事呢!
“你又如何知曉人家公子的意思了?人家之前不賣也是說的了,君子也不好奪人所好啊!而且人家也沒有別的意思。”李小姐也有些無奈,她這丫頭啊什么都好,嬌憨心細的就是太較真了些。
凡事都得掰扯個子丑寅某來。
“那好吧!算奴婢多嘴多舌了,”小丫頭癟癟嘴吧還是接受了,轉而又訝異的盯著自家小姐道。
“哎,不對啊!小姐,那明明是個小販,您怎么還改口叫上公子了?”
面對著小丫頭調皮的雙眼,李小姐無奈嘆息,不由微微掀了簾子叫小廝把花燈遞過來。
“喏,你瞧,就這文采畫技還敢說他只是一介市井小販嗎?我看不見得吧!我看說是書生也不為過吧?”
小丫頭還真稀罕的瞅了瞅“嘿嘿!剛才沒看見,這會子瞧著還真像那么回事!那翠屏想不到是既然這樣的話,那書生有這文采又何必出來擺攤呢?在家里讀書考取功名不就得了?”
翠屏是真想不到了,但凡見過的書生秀才讀書人哪里不是一身整潔,君子端方不食煙火秉著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恨不得連飯食都不端的!
哪里有這種一身粗布還辛苦出來做活的。
就是他家少爺整日里狐朋狗友的瞎混也是茶盞不斷的主兒,還整日里嚷嚷著自個讀書清高,不與一身銅臭的親娘為伍。
想到那個逢高踩低的大少爺,翠屏就忍不住撇嘴,明明夫人就很懂禮賢良小姐又溫柔和氣怎么就出了這么個小人得志狐假虎威的大少爺來!
這老天可真是不公平啊!
“或許是人家暫時的囊中羞澀也說不定啊……”伴隨著悠悠的女聲飄過,姍姍來遲的榆樹鎮(zhèn)知縣嫡長子李知智這才匆匆趕來接他的嫡親妹子。
聽著前方嬉皮笑臉的告罪聲,丫頭翠屏忍不住偷偷撇嘴,今晚上大公子您就等著罰跪吧!
把他們家小姐獨自丟下,想來跟在后頭的郝嬤嬤都已經看見了。
今晚上這頓小報告您是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