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我唐突了!”云明奕這才想起來自己只穿著里衣,連忙走回內(nèi)室,過了許久才穿戴整齊地走出來,有些羞訥地對著云月汐說道:“方才是兄長唐突了,還請汐兒見諒。”
“二哥與我許久未見,若并非方才那般激動失態(tài),只怕月汐心里還要傷心許多。”云月汐倒是沒有什么不悅,她了解云明奕的為人,自然知道他方才只是無心之舉。
“月汐這么晚來尋我,可是有什么要事?”云明奕本就十分聰慧,看了看外頭的天色,才緊張地說道:“你我已經(jīng)不是兒時那般,若是被人看到,豈不是有損你的名聲?”
“二哥,你放心吧,我身邊的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所以你的小廝已經(jīng)睡死了,母親去世后,我一直都沒有來看過二哥,是我太任性了。”
云月汐這番話并沒有避諱紅鳶,表面上她是在為當(dāng)初的生分而道歉,其實(shí)云月汐心里明白,她是為了上一世的事而道歉,畢竟上一世云明奕的死她脫不了干系,這一世,道歉僅僅是開始而已。
“月汐,你喚我一聲二哥,我便當(dāng)你還念著當(dāng)年兒時的情義,今個兒二哥勸你一句,母親絕非大哥所害,你莫要錯怪了大哥才是。”云明奕微微握緊了拳頭,目光灼灼地看著云月汐,他沒有證據(jù)證明當(dāng)年母親的死不是云隱所為,可是他就是相信云隱不會做那樣的事,僅此而已。
“當(dāng)初是我糊涂了。”想起當(dāng)初刺傷云隱的那一劍,那個人就默默地承受,云月汐的心里驀然一痛,輕聲道:“二哥,你不怪我嗎?”
“傻丫頭,二哥怎么舍得怪你?”云明奕聽到云月汐這么說,臉上浮出大大的笑意,“只要你能想明白不是大哥所為,那便是最好不過了。”
云明奕自幼便跟在阮氏身邊,所以心中早就將阮氏視作自己的母親,而那個時候即便有李氏的兩個兒子在后,阮氏依舊讓云月汐叫云隱大哥,叫自己二哥,直到曲氏假裝大度地將他帶走,他的生活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色彩。
云月汐從庵堂回來的時候,他不是沒想過去尋她,跟她解釋阮氏的死絕非是大哥所為,可是他聽那些下人說,回到府上的云月汐似乎格外順從,對于云毅和李氏都是恭敬有加,以至于他又有些猶豫,如果月汐滿足于現(xiàn)在的生活,那么他的出現(xiàn)豈不是毀掉了月汐所有的美夢?
那對于月汐來說又何其殘忍呢?所以他選擇了默默地守護(hù)著月汐,心底想著至少不讓她受委屈,卻忘了自己連自己都保護(hù)不了,何談保護(hù)月汐呢?
可是云月汐是理解他的想法的,所以在聽到云明奕這么說之后,月汐輕笑道:“二哥,你可曾想過離開云府?”
“離開云府?”云明奕眼睛怦然一亮,可隨即那生機(jī)又黯淡了下來,苦笑一聲說道:“這世間,哪里有那么多如意的事情,像云波那般為父者,哪里有我能離開這里的余地。”
“二哥,若是我說,我可以幫你離開這里,你有打算做什么嗎?”前一世,云明奕早早地殞命,所以云月汐并不知道他以后會有什么可能,如果云明奕有自己愿意做的事情,那豈不是更好嗎?
“如果可以,我打算去從軍。”云明奕并沒有把云月汐的話當(dāng)做兒戲,而是認(rèn)真地考慮了一番,慎重地回答了她。
“二哥相信我?”云月汐眉毛微微上挑,有些好奇地問道:“你難道不奇怪我一個女子,怎么可能幫你離開云府呢?”
“月汐,你自幼便聰明,所以二哥相信你,而且你從來不會無緣無故的問我什么問題,如今你既然問,那便是有了打算,你盡管告訴二哥,不管是什么事,二哥都會答應(yīng)的。”云明奕眼神專注,仿佛在說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這下,倒是一直站在一旁的紅鳶覺得詫異了,一個人能夠無條件地相信另一個人嗎?
云明奕與小姐至少有三年之久未曾謀面,云明奕憑什么就肯定小姐一定沒有變,也有可能小姐是來害他的呢?
“二哥,你信我,那自然好。”這一次,云月汐卻也沒有再過多的解釋,微微一笑說道:“明個兒是京城會有個雜耍團(tuán),你帶著小廝去嘉善樓點(diǎn)名要三樓最右邊的雅座,這是銀子。”
“嘉善樓?”云明奕看到云月汐毫不猶豫地將一袋銀子放在桌上,不禁有些擔(dān)心地說道:“月汐,如果我沒記錯,嘉善樓是母親當(dāng)年的嫁妝,這些年都在李氏手里,你哪里有這么多銀子?”
“二哥,你信我便可以了,至于銀子的事我以后在跟你解釋。”云月汐又掏出一顆藥丸,帶給他說道:“你的小廝已經(jīng)不能留了,明日我會幫你解決掉,之前他給你送的飯里都有毒,這是解藥,日后我會再派紅鳶來給你送,但是府里的飯菜你暫時不要再吃了。”
紅鳶心事重重地陪著云月汐離開云明奕那里,反倒是云月汐看不下去,說道:“你若是有什么擔(dān)心的事盡管說出來,之前我不是已經(jīng)跟你說過這件事,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盡管問,悶在心里不難受么?”
“小姐,您相信云明奕嗎?”紅鳶得了云月汐的肯定,自然便直接說了出來,有些擔(dān)憂地說道:“據(jù)紅鯉帶回來的消息,云明奕是個膽小怕事的人,從不敢頂撞曲氏,而且沉默寡言,這樣的人真的值得信任嗎?”
“紅鳶!”站在一旁的紅鯉有些緊張地打斷了紅鳶,又連忙對云月汐解釋道:“小姐,紅鳶只是擔(dān)心小姐,絕非有冒犯小姐的意思……”
“紅鯉,你不必這么緊張。”云月汐停住了腳步,站在院子的桃樹下,摸著樹干輕聲道:“這顆桃樹是母親與我一同栽下的,母親最喜歡《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實(shí)。之子于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回憶里,阮氏懷里抱著云月汐,輕輕的哼唱著京城最為流行的小調(diào)兒,院子里,云隱和云明奕二人正持劍較量,她看不到,卻能聽出他們的破綻,偶爾會提醒落了下風(fēng)的云明奕,以至于云隱最后無奈地大笑……
那個時候的他們,仿佛是將所有的快樂都加注在了自己的身上,那個時候的云月汐,雖然從未見過母親的模樣,可是她能夠聽到那溫柔的呼喚聲:“小汐兒,小汐兒……”
云月汐的眼睛漸漸模糊,許久沒有說話,而紅鳶和紅鯉也沒有打擾她,此刻的云月汐一襲白衣站在月光下,就仿若隨時都會羽化的仙子一般,讓人沒來由的心疼。
“母親說,云明奕可信,那么我便信二哥。”不知道過了多久,云月汐才淡淡地開口,“大哥也說過二哥可信,那么我便信二哥,我想,二哥對母親的信賴與思念不比我少,至于別人看到的……”
“呵……”再度停頓了許久,云月汐才笑了一聲,淡淡得說道:“我不是一樣裝作唯唯諾諾的樣子隱藏著自己嗎?這府里的每個人,哪一個沒有戴著面具生活呢?”
紅鳶的心底突然浮出絲絲悲傷,對于面前的云月汐愈發(fā)恭敬,一字一句地說道:“是奴婢思慮不周,還請小姐恕罪!”
“你沒錯,擔(dān)心我怎么會是錯呢?”云月汐收回目光,轉(zhuǎn)頭看著紅鳶和紅鯉道:“這院子已經(jīng)被我做了簡易的陣法,所以即便有人進(jìn)來也不必?fù)?dān)心他們能威脅到我,你們下去歇著吧!”
“是!”紅鳶和紅鯉沒有在猶豫,立刻拱手退了下去。
“月汐,好好待在這里,哪里也不要去。”沒等云月汐從回憶中將自己的思緒拉扯回來,歐陽灝軒的聲音從她的背后響起,而月汐整個人便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擁在了懷里。
云月汐察覺到歐陽灝軒微微緊張的情感,不禁低聲道:“我只是在拿回屬于母親的東西,而且二哥留在這里實(shí)在是可惜了,我護(hù)不住那么多人。”
“月汐,我可以護(hù)著你,相信我。”歐陽灝軒方才看到她那副隨時都可能飛走的模樣,心里說不出的慌亂,現(xiàn)在的他沒有辦法在忽視自己的心情,也沒有辦法在淡然地看著她獨(dú)自一人去冒險。
其實(shí),剛才紅鳶和紅鯉也察覺到了歐陽灝軒的到來,所以這才連忙都退了下去,而云月汐的陣法也不容小覷,這個小院子看上去平靜無波,其實(shí)若是有心之人想要靠近云月汐現(xiàn)在的位置,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當(dāng)然相信你。”云月汐輕輕地說道,“不管是什么時候,我都未曾懷疑過,即便是當(dāng)初刺下去的那一劍,我也只是有些埋怨你,為什么沒有保護(hù)好母親?”
“你知道我的身份!”歐陽灝軒的身子一僵,心底劃過一絲驚詫,只不過話已經(jīng)脫口而出,這一刻兩個人都不禁有些微微地緊張,而云月汐更是沒有想到自己會無意間把這件事挑明,以至于低著頭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小汐兒。”終究還是歐陽灝軒開了口,他輕輕抓住云月汐的肩膀,看著她的眼睛說道:“小汐兒,你既然知道我是誰,那么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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