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夜闖深宮

　　桃源居。

　　兩馬四人。

　　我未曾想過會以這樣的方式與娘親相見重逢。

　　然而，教我說什么好呢.....娘親？當年是你棄我于不顧，我好不容易才忘記你，上天卻讓你我重逢，你又來告知我是刑天是我父親，而他卻是不在的了.....時至今日，我說什么好呢？.桃舍月色無光，四個人，廂小魚兒和小石頭主仆相認，那邊廂他們正痛哭得歡，這邊廂我卻與娘相對無語。娘一直是皇宮中人，當年身為小宮女，與還是禁軍護衛的刑天私定終身，違背宮規偷嘗禁果，珠胎暗結，生下了我，我混跡于皇宮后院與一些小宮女長大，到了六歲，皇后下令搜查宮院，緊急關頭娘為保護父親，才將我送出宮外。

　　“當時情況緊急.....風兒，娘也是不得已。”

　　我一直緘口不語。我能怪誰？只怪命運告造化弄人。大多往事我都已記不得，試想一個六歲的孩子，能記下什么呢？能碰到師傅被他收養活下來，已屬大幸。娘除了哭還是哭，其實我并沒有多記恨她，但要一下恢復母子間的親昵，一時半會還過不了心坎。娘看著我嘆氣，我知道她要與小石頭回宮了，他們只是出來偷拜祭，午夜前須趕回皇宮。

　　.......

　　皇宮。

　　午夜三更。

　　宮院深深。

　　一輛馬車停在西墻外，為首的護衛攔住馬車，厲聲問道，“來者何人？”

　　小石頭下了車，掏出腰間令牌，嬉聲笑語道，“林大哥，是我啊.....敬事房的石公公。”

　　“呦，原來是石公公！今兒個怎么回來得這么晚啊？”

　　“嘿！豈不是嘛，咱干娘生病了，嫌宮中大夫貴，我這不帶她出城看病耽擱了么？來，一點小意思！”嬉笑間，隧塞給他一壺酒。

　　“哈哈，真過意不去，還讓你破費了。”那將領聞香而動，大手一揮，馬車便輕松放行了。

　　我在馬車內擦了擦額頭，不覺一頭冷汗。到了小巷無人處，小石頭勒住韁繩，上前掀開簾子，“長風大俠，沒事了，過了這里，便是皇上的御書房。”他遞給我一身太監服裝，叮囑道，“守衛森嚴，進去千萬小心點。”我點頭，三下兩下便換好衣服。娘則伸手要攔著我，神色十分擔憂，“風兒，你當真要去？”

　　“娘，有些事情我得弄清楚。”我安慰她，“您走了一天，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是啊干娘！長風大俠武藝高強，皇上是他的師弟，應該不會為難他的。”小石頭拍拍胸脯做保證，我向他投去感激的眼光，很快他便把娘帶走了。

　　看著馬車徐徐遠去，我跨進小門，沿著長街一路行走，不巧一隊巡邏侍衛剛好路過，我只得假裝側身低頭讓路。

　　沒人懷疑我。眼看前方便是正宮，明燈千盞，照映著琉璃瓦頂，雕龍飛檐，氣勢顯得恢宏肅穆，一排殿宇相依而列，高低錯落，鱗次櫛枇，不知要搜刮多少民脂民膏才能建成。未及多想，我徑自走了過去，“御書房”三個大字顯現在眼前，里面隱約有影子晃動，想必是這里不錯的了。

　　我施展輕功，輕身飛上屋檐，將耳朵貼在屋頂偷聽。

　　沒一刻動靜。不愧是皇宮，隔音效果甚好。又過了半晌，房門才“吱呀”一下打開，走出而幾個太監打扮的宮人，為首者似乎十分憤怒，彎著手指怒罵身邊的幾個小跟班，那幾隨從被罵得顫顫驚驚，手持燈籠幾乎站不穩。那人還氣不過，臨走重重踹了其中一人一腳，隨后拂袖而去。借著夜籠余光，我看清那張妖媚如老婦的粉臉，竟然是那個陰魂不散的陳公公。

　　“太監又怎么了？不還都是人他媽生的？就會欺負新人，你還不是一妖化了的老太監，我呸！”被踹的小太監見他走遠，這才敢在后面狠狠跺腳，偷偷干罵著過嘴癮，“啊.......鬼啊！！！”

　　“別動，皇上在不在里面？”他未料有人會從天而降，嚇得魂飛魄散，我點住他的動穴，“說實話饒你不死。”

　　“在，在，在.....大俠饒命，我也只是一個打工的。”

　　“好，謝了。”我將他丟上屋頂，又點了他啞穴，“先委曲你一陣，等一個時辰后，穴道會自動解封。”

　　......

　　“愚以為營中之事，事無大小，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陣和穆，優劣得所也。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后漢所以傾頹也。”

　　我推門而入，室內穿著吉服，臨窗朗聲背誦《出師表》的人.....正是沐恩。他聞聲回頭，驚喜道，“長風！”

　　“別叫我長風。”

　　“長風....”沐恩雙臂垂下，似乎難過 ，“這段時間我很想念你。”

　　“我只想知道，你把白芍怎么樣了？”

　　“你說神仙姐姐？她很好。”

　　“沐恩，該喝藥了.....”一聲柔軟的聲音響起，白芍推門而入，時間太快，我不及回避，視線恰好和她對了個正著。

　　“長風.....”

　　“沒錯，是我。”

　　白芍手中的藥碗應聲落地，宮女忙不迭撿起。沐恩不耐煩的揮手命她出去。

　　“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白芍說道，“沐恩不得已才娶我，不然我會被配與吐蕃王子。其實.....我和沐恩并沒有夫妻之實。”

　　“長風，我需要你幫我。”沐恩接口，“徐應和處心積慮，受高麗國賄賂，逼我下旨每年給他們進貢黃金絲綢，這樣下去，大鴻朝將不久矣。”

　　“長風無心國事。”我轉頭面向白芍，“我答應過你爹，須保你安好。如今看來，我的擔心是多余了。”

　　“長風，別走！”沐恩攔住我。

　　“記住你的諾言。”我看著沐恩，“白芍是個好姑娘，請.....善待她。”

　　月黑風高夜，世間從此再無沐恩和白芍。不管他們夫妻之名是否屬實，我當然知道沐恩是真心喜歡白芍，而世人只知道有昭正帝和芍妃，他們才是公認的一雙壁人，從此將在這奢華的深宮后院中比翼齊飛，過著相親相愛的日子。而長風，在這一出戲里，從來只算可有可無之人。

　　“李姑娘，請保重。”

　　我笑笑離去，再惻然不舍又如何？我只想起師傅的話，做人但求安心，我只求安我的心，卻，并非有玉成他人之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