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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第 23 章

    素節聽后雖應了,臉上卻流露出一點猶豫來,看樣子之前未必沒有商議過,只是葉家沒給出準信兒,所以鬧得素節心里也沒底吧!
    其實她應當是知道的,以葉家的情況,怕是連尋常官宦人家娶妻一半的聘金都拿不出來,所謂的上門提親,不過是指望素節在父母面前美言,看在女兒一心要嫁的份上,該減免的都減免了。可是人家捧在手里養大的獨女,難道是能平白送給別人的嗎?所以素節一面擔心葉家湊不出求親的聘金來,一面又鐵了心的想和葉逢時長相廝守,兩下里一對沖,可就愁煞了金枝玉葉。
    肅柔的建議都是合情合理的,因此素節也不好說什么,不過自己沉吟,“只怕他也做不得主,還要去找他阿嫂商量……”
    肅柔道:“那就讓他們去商量,既然長嫂為母,葉夫人自然為這個小郎操持。該有的禮數是不能少的,現如今他們艱難些,若是這門親事能成,日后你再好好回報這位長嫂就是了。不過我還是那句話,莫如等到明年春闈過后,葉公子身上有了像樣的功名,再來提親不遲。這樣將來國公爺若是想提拔他,也好師出有名啊。”
    素節聽了肅柔的話,似乎略略找到了使勁的方向,嘴里重復著:“最好是到明年春闈過后再來提親……若是等不及,那就預備好三書六禮,先試試也無妨。”
    肅柔點了點頭,雖然這一試,注定要在溫國公府掀起軒然大波,但早些讓長公主夫婦知道,總比等縣主吃虧上當了再后知后覺的好。
    素節到底是個沒什么心眼的小姑娘,討著了主意之后,就覺得自己的事情解決了一大半,重新高高興興跟著肅柔學插花了。但肅柔心里懸著的問題始終沒有一個確切的答案,伯父那頭好像也沒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如今唯一能替她答疑解惑的,就只剩素節了。
    素節心無旁騖,拿剪子把花枝剪斷,插進了花瓶里,左右調整半日,始終不怎么滿意,肅柔遞了一枝蜀葵過去,“色調過于素凈了,添上這枝花,看看怎么樣。”
    結果放到一起,果真變得出挑了好多,層次也分明了。素節搖頭晃腦,“阿姐的造詣,我不知什么時候才能趕上……”
    肅柔的心思并不在插花上,放下了手里的百子蓮,又喚了聲素節,“我有件事,想請縣主為我指點迷津,若縣主當我是朋友,就請據實相告。”
    素節怔了下,抬頭道:“阿姐有什么要緊事嗎,這樣一本正經。”
    肅柔說是,“很要緊,非常要緊。”把朝中言官向官家上表的事都和她說了,末了道,“昨日殿下和我商談的時候,縣主也在場,你一定是知道其中緣故的,對嗎?我不問其他,只想知道,殿下那些規勸我的話,是不是禁中圣人的意思?”
    這下素節有點遲疑了,眼神左顧右盼著,“這個……這個……”
    肅柔不讓她躲閃,拽了她的手道:“請縣主據實告訴我,今日你幫了我,將來縣主若有事,我一定赴湯蹈火報答你。”
    素節見她態度堅決,知道這回是糊弄不過去了。本來自己也愿意交這樣知心的朋友,為朋友兩肋插刀,走漏點消息其實也不是多大的罪過吧……
    不過出賣至親這種事,還是令人有些負罪感的,她舔了舔唇道:“阿姐,你是真的不愿意進宮嗎?不愿意像那些娘子一樣陪王伴駕嗎?”
    已經到了這個份上,其實大可不必再遮遮掩掩說什么場面話了,肅柔真情實感道:“我八歲入宮,在禁中呆了十年,整整十年,從小宮人做起,一直做到小殿直一等長行,你知道我經歷了多少磨難嗎?禁中對于我來說,不是一個安樂的去處,我愿意在外面自由自在的,就算一輩子不嫁也沒關系。我可以游歷名山大川,到我想去的地方去,可是禁廷就像一個牢籠,綁住我的身子,把我的腦子也束縛起來,我這輩子再也不想回去了。所以我很怕,怕那些言官諫言,把我又送回禁中,我好不容易才出來的……”邊說邊搖頭,“真的……我真的不想再回去了,一點都不想。”
    素節看她的眼神,變得憐憫起來,“如果回到禁中,一生有寵,阿姐也不愿意嗎?”
    肅柔失笑,笑她年輕不懂得,“十年間我看到很多娘子盛寵輝煌,也看到她們從云端跌入塵土里,誰能保證自己一生有寵?那地方人太多太擁擠了,缺我一個也沒什么。我是想著,若殿下是受圣人之托來打聽我的想法,就勞煩殿下替我回圣人,我不愿意再入宮了。”
    “可是……”素節歪了腦袋道,“阿姐,你沒想過嗎,就算是圣人托我阿娘打聽,那也是奉了官家之命啊,如果官家要你回禁中,你怎么辦?”
    怎么辦,似乎有些難辦。肅柔垂下眼道:“官家是聽了那些言官的上奏,不得不給滿朝文武一個交待,長公主殿下若是把我的意思轉達給圣人和官家……”
    結果素節緩緩搖頭,意有所指地感慨,“阿姐一定是不知道,自己有多招人喜歡。”
    肅柔訝然抬起眼來,“什么?”
    素節尷尬地笑了笑,“有些話,我也不好說得多明白,就是……事情其實不像你想的那么復雜。你在鄭娘子宮中伺候時,沒有見過官家嗎?官家正年輕,長得儀表堂堂,就算照著金翟筵上尋郎子的眼光來看,也是家家看得上的乘龍快婿啊。”
    然而這乘龍快婿,誰家有福消受?能稱官家為女婿的,只有皇后的母家。
    不過這些還是其次,肅柔從素節的話里窺出了一點端倪,越想心頭越打鼓,索性作了個大膽的推測:“難道官家已經采納言官的諫言了嗎?”
    素節眼神閃爍,支吾了半晌才道:“諫議大夫不是昨日早朝才諫言的嗎,其實這件事,早在十日之前我就已經知道了。”
    十日之前?肅柔有些發懵,仔細算一算,就在她放歸之后沒多久啊。
    她的心忽地吊到了嗓子眼,怔怔望著素節道:“既然已經說到這里了,你能給我個準話嗎?”
    素節被她步步緊逼,實在沒有辦法,自己又是個不擅撒謊的人,發現避無可避了,最后也就豁出去了,嗐了聲道:“不管了,反正早晚是要知道的,有什么可隱瞞的!阿姐猜猜昨日府上來的貴客是誰吧……”然后在肅柔逐漸驚恐的眼神里點了點頭,“正是官家!”
    肅柔腦子里“嗡”地一聲響,雖然自己隱約有預感,但總也不敢往那上頭想。官家是誰?是垂治天下的帝王啊,怎么會留意她這個小小的宮人。再說自己和他從來沒有交集,唯一說過一次話,就是那日延嘉閣告知她爹爹配享太廟的事。父輩立下功勛,未見得女兒就該入宮,難道官家從來不知道,在他的后宮中做妃嬪,并不是件多愉快的事嗎?
    素節呢,好像嫌她受的驚嚇還不夠大,斬釘截鐵的告訴她:“我阿娘之所以請你來我們府里,也是受了官家所托,怎么樣,意外吧?”
    意外,著實很意外!
    肅柔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了,恍惚看見自己揮淚告別長輩和兄弟姊妹們,一步三回頭重入禁中的場景,簡直五內俱焚,讓她茫茫然不知應當何去何從。
    “官家喜歡你,又不是天塌下來了,你莫怕。”素節很好心地安慰她,“想開些,你被天底下最尊貴的人惦念著,這不是件光宗耀祖的事嗎?”
    自己被人喜歡著,自己不知道,還是從別人口中聽說的,這種震撼讓她回不過神來,事情之棘手,也超乎了她的想象。
    “怎么?”素節看她怔忡著,輕輕搖了她一下,“阿姐,你眨眨眼啊,這模樣叫我害怕。你也不必如臨大敵,至少官家沒有不管不顧直接下旨冊封你,既然讓我阿娘先探你口風,足見官家是尊重你的,將來說不定封你當貴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她說完,甚至“嘿”了一聲,凡夫俗子的夢想,不就是立于山巔,俯瞰人間嗎。
    然而肅柔的目光并沒有因此被點亮,她說:“我不喜歡官家。”
    素節訝然,“你不喜歡官家?官家是我舅舅,你怎么能在我面前說不喜歡官家呢,明明全上京的姑娘都很欽慕官家啊。”
    確實,官家少年即位,中興國家,又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哪個少女懷春時,心里仰望的不是官家。可肅柔卻少了這根筋,也可能因為在禁中多年的緣故,官家的家務事看得太多,已經全然沒有那種朦朧的美感了。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對官家本人沒有任何向往,更害怕禁中的生活。既然無法為愛奮不顧身,那為什么還要再入禁中,迎接隨時會到來的無邊寂寞呢。
    反正她是連半點女孩子的羞澀都沒有,素節看她心不在焉,一貫的沉穩從容也不見了,可見官家的垂青,沒有讓她小鹿亂撞。
    她悵然問她:“你就那么忌憚官家?”
    肅柔反問:“若是現在有人來府里提親,讓你嫁給一個你不喜歡的青年才俊,你會高興嗎?”
    這樣推己及人一番,果真是可以體諒的了。
    素節托著下巴,和她一起發愁,倒也沒用多長時間,就想到一個好辦法,猛地坐直了身子一拍桌面,“嗣武康王!”
    肅柔不明所以,不知她為什么忽然想起赫連頌來。
    素節撫掌說:“昨日官家來府里和阿娘說話,那時候嗣王就在府門外,他應當是知道官家的行蹤和目的的。阿姐,你要是不想入禁中,何不借助嗣王?他欠著你們張家的情,你要是有求于他,他一定會幫忙的。你聽我說,官家和他不單是君臣,也是同窗好友,當年嗣王從隴右入上京,就在資善堂做官家伴讀。你想想,若是你和他定了親,那么官家總不好君奪臣妻吧!就算再氣惱,也得看在年少的情誼上就此作罷。至于這門親事呢,過陣子退了就好,反正和嗣王定過親不丟人,日后也不耽誤你再嫁高門。”
    肅柔簡直被她的天馬行空驚著了,連連搖頭道:“說笑了、說笑了……這種事怎么好胡來!”說罷奇怪地看了素節兩眼,“你這回竟不幫著你舅舅嗎?”
    素節道:“我也想明白了,舅舅不缺后宮,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你要是實在不愿意,只有這個辦法。官家的脾氣,我多少知道一些,他雖然不會強人所難,但終究是帝王,到了沒有耐心的時候,強扭的瓜也非甜不可。所以咱們得先下手為強,把自己許出去,就找嗣王,拿他欠著你爹爹一條命來要挾他,讓他不得不陪你演這出戲。”
    肅柔訝然看著她,看了半晌,無奈地笑起來,“多謝你替我出主意,但這種事我不能做,做了就愧對爹爹了。當初我爹爹為護送他丟了一條命,不是今日拿來換他回報的,就算最后要進宮,我也不能打這樣的主意。”
    素節頓時很悵惘,“可你不是不喜歡官家嗎。”
    肅柔道:“什么喜歡不喜歡呢,嫁人也多是盲婚啞嫁。能不入禁中,自然是最好的,我喜歡外面天地廣闊,能時時看見家里人。可要是實在沒有辦法,過去十年也是這樣熬過來的,再熬上幾十年,一輩子也就過去了。”
    這話說得,連素節都覺得不是滋味,于是橫下一條心道:“阿姐先別著急,回頭我和阿娘說說,求她在官家面前替你周全。”
    有她這句話,肅柔心里也有了幾分寄托,牽著她的手道:“那就拜托縣主了。長公主殿下和官家是同胞的姐弟,殿下一句話,勝過我說千萬句。”
    素節點了點頭,但話雖這樣說,讓人忍痛割愛本來就難,尤其這人還是官家,最后能不能成功,誰也說不準。
    肅柔再三謝過了她,方從溫國公府辭出來,到家之后心里惴惴地,不知該不該和祖母說。一直延捱到吃罷了晚飯,這些話還是沒能說出口。
    晚間回到千堆雪,至柔過來送她新做的香囊,和女使一同往門窗上掛,嘴里說著:“里頭加了驅蟲的方子,蚊蟲聞見這味道,直飛都得繞道。”
    肅柔剛洗過頭,長發沉甸甸地披在身后,一路走過來,發梢的水點點滴滴落在地上。
    “別忙了。”她站在燈畔道,“來坐下,陪我說說話。”
    至柔回頭望了眼,見她神色凝重,忙把剩下的香囊交給結綠,自己撲了手過來,挨著她坐下了。“阿姐怎么了?”至柔仔細打量她,“是不是在溫國公府上受委屈了?既這么,下回不去了,她們顯赫人家,咱們還不伺候了呢!”
    至柔的脾氣,很像進宮前的她,惱火起來莽撞得很。肅柔看她義憤填膺,覺得有些好笑,忙安撫著說不是,略頓了會兒,才把從縣主那里聽來的一切告訴她。
    至柔驚得瞠大了眼睛,“還要讓你進宮?這還有天理嗎?禁中十年不來提拔,讓阿姐吃了好多苦,如今出來了,倒成了香餑餑,這官家真是奇怪得緊!”
    她咋咋呼呼,肅柔只好讓她小聲些,殷殷叮囑她:“萬一我逃不脫入宮的命,你就代我好好侍奉祖母和母親,關照幼弟吧!”
    仿佛交代后事一樣,讓至柔五味雜陳,于是仔細思忖了下道:“依我看,縣主那個主意雖然餿,但確實管用。請人家幫個忙,暫且應付過去,只要官家那里作罷,再退婚就是了。我想著那個赫連頌一把年紀都沒娶親,想必是有什么毛病,阿姐和他假裝定個親,不也替他解了燃眉之急,免得叫人閑話嗎。”
    肅柔擰眉笑道:“人家沒有毛病,不過是將來要回隴右,不在上京娶親,免得夫人跟著他遠赴邊陲罷了。”
    至柔擺了下手道:“這個且不管,反正只是做做樣子,又不會傷筋動骨。”
    但是這個提議,肅柔無論如何都不會贊同,只是對至柔說:“萬一禁中來了口諭,我怕沒有時間再同你細說。剛才的話你要記在心上,千萬別忘了。”
    至柔沒辦法,只得點頭應了,“不過阿姐先別急,后日的金翟筵上,說不定會有轉機。”
    肅柔澀然笑了笑,這就得看那些當家的夫人們,有沒有得罪官家的膽量了。
    ***
    隔上一日,終于到了金翟筵的正日子。
    太夫人已經多年沒有參加這個宴會了,早前年輕時候,倒還愿意和閨中的密友們聚在一起捶丸、投壺,或是打打馬球什么的。后來年紀漸漸大了,自覺那種花團錦簇的場合不適合自己,待兒女婚事都安頓好之后,孫子輩娶親由兒媳張羅,自己放了手,樂得做一個閑散的老太太。可是如今到了孫女們談婚論嫁的時候,女孩子嫁人猶如轉世投胎,好與不好關系著下半輩子的幸福,她也沒法袖手旁觀了。當初尚柔的婚事就是她過問得太少,由得她母親做主,才弄得這般田地,前車之鑒就在眼前,底下的孩子們,無論如何都得親自出馬把關。
    家中女眷們都已經預備妥當,紛紛到了前院,太夫人一個個望過來,張家的女孩子們在姑娘堆里算得上出挑的,再加上一個綿綿,真如六朵花兒一樣。
    太夫人心下滿意,吩咐孫女們:“到了那里謹言慎行,不要過于張揚,但也不必壓抑心性。先去結交一些閨閣朋友,朋友多了路好走,將來各有機緣,說不定什么時候,就用得上這份人脈。至于一旁觀察你們的那些夫人們,若是有來搭訕的,淺淺應上幾句就好,姑娘自矜自重最要緊,倘或有要深談的話,人家自然來尋長輩們,用不著你們應付。”
    大家都應了聲是,其實女孩子們此行還是游玩為主,并沒有誰完全只沖著露臉給人相看去的。
    太夫人見一應都齊全了,便吩咐大家登車。側門小巷子里停了四輛妝點精美的香根車,各房帶著名下的女孩子乘坐,太夫人則領了肅柔和綿綿同乘。
    馬車慢慢動起來,往城中最大的園林進發,當初平遙郡主創辦金翟筵的時候,款待的只是上京達官貴人的夫人和嫡女,圈子里的嫡庶劃分很分明。后來時間越久,逐漸也就放寬了,最后只要是嫡母看重的,庶女甚至是外戚女子,也可帶著一同參加。
    太夫人在車里盤算著:“你們姊妹年紀相差不大,除了映柔還小,其余幾個都到了議婚的年紀。接下來府里怕是有一陣子可忙的,要過禮,要預備姑娘出閣……”說著悵然看了肅柔和綿綿一眼,“尋常在身邊,倒不覺得什么,倘或一個個嫁出去了,家里可就一下子冷清了。”
    綿綿對婚嫁這種事,一直滿懷熱情,她體會不到外祖母的惆悵,輕描淡寫地安慰著:“出了閣也可以回家,又不是去了天南海北。再說頡之和成之明年也要說親事了,別人家姑娘嫁進門來,家里也添人口,外祖母不必傷心。”
    太夫人嘆了口氣,“那倒也是。”肅柔和聲道:“幾位妹妹出閣都有各自的母親張羅,表妹要是說定了親事,姑母也會過問的,到時候各家作各家的打算,縱然忙些,也能運轉得過來。”
    太夫人頷首,復看了綿綿一眼,“回頭你就和幾位姐妹在一處吧,這金翟筵你是頭一回參加,各家是個什么情況也不清楚,千萬不能唐突了。”
    綿綿鼓著腮幫子,有些不滿意祖母特意叮囑她,拿眼一斜肅柔,“二姐姐不也是頭一回嗎。”
    肅柔倒是散淡得很,“那表妹就和我在一起吧。”
    綿綿想了想,還是覺得跟著這位二姐姐更靠譜些。晴柔是庶出,和她湊在一起自貶身價,至柔和寄柔一向不喜歡她,映柔又是小孩子,倒不如寸步不離和肅柔一起陪著太夫人,這樣有什么消息,還能頭一個獲得。
    一切說定了,就照著實施,綿綿先前以為,不過是上京貴婦貴女的盛宴罷了,有權有勢的人,自己也見了不少,然而真正進了園子,才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這是個珠光寶氣,滿目錦繡的宴會,上京的貴胄女眷,遠比她想象的更高雅,也更多。早前一直聽說這個伯,那個侯的,滿以為這些有爵人家已屬上流了,卻不知道,上京還有實打實的皇親國戚。公爵王爵家的誥命,是她觸之不及的階層,但因為二舅舅不久前剛配享太廟的緣故,大家見了太夫人,也格外地禮遇。
    “這位是靖王妃……這位是永安郡王夫人……”太夫人引著孫女們,逐個地見禮請安,結交這些有頭臉的貴婦們,對女孩子們將來的前程大有好處,就算她們自己家里沒有適齡的兒子可婚配,各家不還有侄子外甥嗎,只要留意了,牽線搭橋不過一句話的事,一來二去地,門當戶對的好姻緣就產生了。
    靖王妃笑呵呵看著小娘子們向自己納福,抬手說不必多禮,一面感慨著,“哎呀,時間過起來真快,前兩年看著都還小,如今一轉眼,都成了大姑娘了!老太君真有福氣,家中人丁興旺,看看這些小娘子們,個個都體面,將來必定各得其所,各有好前程。”
    太夫人自然要客套一番,笑著說:“借殿下的吉言了,孩子們平時不怎么外出,也沒見過什么大世面,今日帶到人前給夫人們請個安,往后還要請諸位夫人多多提攜。”
    這時起筵的平遙郡主過來了,熱熱鬧鬧又是一通寒暄,然后目光從女孩子們臉上逐個流轉過來,最后停在了肅柔身上,轉頭問太夫人,“這位就是老太君家的二娘子吧?”
    太夫人頷首,“正是我家二娘。”復示意肅柔,“快來見過郡主。”
    肅柔斂神,端端行了個禮,平遙郡主忙虛扶了一把,含笑道:“瞧瞧這通身的氣派,果真非一般人可比啊。”說著親親熱熱招呼大家,“外頭熱得慌,快請里面坐吧!我已經命人備了上好的龍鳳團茶,請王妃和夫人娘子們品嘗。”
    于是眾人都挪進去,剛到的一撥人坐下品茶閑談,年輕的姑娘們陪坐了一會兒,便三三兩兩尋找相熟的朋友去了。
    肅柔和綿綿也相攜在外轉了一圈,只覺這園子真是大,處處繁花和綠樹,望也望不盡。那些盛裝的貴婦和貴女們點綴其間,人倒成了陪襯,東一簇西一簇地,像畫中勾勒山水的云光翠影。
    綿綿向東眺望,看見不遠處的場地外圍起了步障,忙喚二姐姐,“你瞧,那兒有馬球場!”
    場上還有策馬奔騰的小娘子們,臂上襻膊的紅綢在身后獵獵招展,這是最好的時代,女孩子們也可像男人一樣颯爽。馬蹄聲和呼喝聲隱約傳過來,肅柔含笑望著,隨口問綿綿:“表妹會騎馬嗎?”
    綿綿挺了挺胸,十分驕傲的模樣,“當然會。以前在江陵府的時候,爹爹常陪我練習騎術。爹爹說學會了騎馬,將來要是在婆家受了委屈,跑也跑得快些。”
    幾句話說得肅柔笑起來,果真天下父母都是一樣的啊,未雨綢繆,作著那么長遠的打算。
    綿綿問:“阿姐呢?你會不會騎馬?”
    肅柔搖了搖頭,“禁中女官的一舉一動都須嫻靜,我沒有機會學騎馬。”照著姑父的道理反推,也許不讓騎馬,是為了防止逃脫吧!兩個人說笑了幾句,都是頭一回參加金翟筵,和誰也不熟悉,在外站了一會兒,便返回太夫人身邊了。
    進去的時候,恰好聽見祖母正和幾位貴婦說起姑母,“趁錦在江陵府置辦了宅子,說那里風景好,氣候也宜人,好幾年不曾回幽州老宅了。今年修書回來,說年下要來上京瞧我,先遣了孩子在我跟前盡孝,我看著外甥女,也誠如看見了趁錦一樣。”
    張趁錦年輕那會兒聰明伶俐,也是貴女圈子里頗有名氣的姑娘,人人以為她會嫁得高官之主,卻沒想到最后竟嫁了個生意人。倒不是說生意人不好,不過按著士農工商的排序,商賈的地位確實是最低的。如今女兒到了婚嫁的年紀,才發現重回上流何其難,饒是太夫人話里話外推舉綿綿,幾位貴婦也不過湊嘴說幾句順風話,并不顯得十分熱絡。
    至于肅柔呢,女官出身,勾起了貴婦們的興趣,拉著她談論禁中的香方用度等,也有出了嬪妃娘子的人家,打聽人在禁中是否安好。
    其實很多內命婦都是報喜不報憂,傳話回來千好萬好,但在那個地方生活著,什么是好,什么又是不好?肅柔自然不會去說禁中艱難,人家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尊崇地位,當然應該是無可詬病的。就這么美化著,敷衍著,有意炫耀的人家得到了充分的滿足,帶著一點矜持的笑,昂首挺胸往別處去了。
    可惜說得熱鬧,終究沒有人家來刻意示好,太夫人耐著性子,氣定神閑地和平遙郡主及靖王妃說笑,又過一會兒,見滎陽侯夫人和一位貴婦一同過來,大家先見了禮,陳夫人便打了圓場,說:“原本尚柔也是要來的,可安哥兒近來有些疰夏,她不放心,因此今日留在家中看護孩子,讓我替她向老太君問好。”
    太夫人哦了聲,“安哥兒怎么疰夏了?請大夫調理沒有?”
    陳夫人道:“已經請過了,小孩兒疰夏常有的事,太夫人不必擔心。”
    她們說話間,侯爵夫人身旁的貴婦上下打量了肅柔一遍,笑著問:“小娘子就是張府上二娘子不是?”
    肅柔福了福身,這才聽太夫人介紹:“這位是延康殿孔大學士家的夫人。”
    就是那日托了陳夫人來說親的孔大學士家啊,綿綿悄悄拽了拽肅柔的衣袖,肅柔還是尋常的樣子,不卑不亢地,微微頷首致意。
    原以為早前有過結親的意愿,張家沒有答應,今日見了會找準時機再提一嘴,誰知那位孔夫人確認過身份之后,便沒有下文了,只是在一旁坐定,視線又調轉到綿綿身上來,笑著問太夫人:“這位是申家小娘子吧?當初她母親在上京的時候,我們閨中常有往來的,后來她去了外埠,這一別,倒有好幾年未見了。”一面說,一面來牽綿綿的手,萬分和氣地問,“小娘子今年多大了?你母親在家可好啊?”
    綿綿烏云罩頂,心說真倒霉,不會是娶不了肅柔,轉而來打她的主意了吧!一個鰥夫,求娶庶女還差不多,金翟筵上這樣身份的不少,為什么偏要在張家門里打轉!
    不過不滿雖不滿,臉上還是裝出了乖巧的樣子,畢竟這宴會上不單只有孔家,還有許多旁觀的顯赫門第。綿綿堆出一個溫婉的笑來,俏聲應道:“我母親一應都好,多謝夫人垂詢。”
    邊上的太夫人替她接了口,笑道:“我們家三個孩子是一年生的,她和三娘、四娘都滿十六了。”
    陳夫人在一旁接了話,又問:“這么標志的小娘子,想必已經許了人家了吧?”
    太夫人說暫且還沒有,“我只這一個寶貝的外甥女,將來挑郎子,自然是要慎之又慎的。”
    太夫人的意思擺在這里,既是寶貝的外甥女,又要慎之又慎,那么像孔家二公子這樣的情況,必定也是不考慮的了。
    孔夫人笑得訕訕,沒有出口的話也不必再出口了,復又寒暄了幾句,便和陳夫人借故離開了。
    要不是場合不對,綿綿簡直要兜天翻一個白眼,她家那個鰥夫兒子難道是個活龍嗎,一會兒瞧上你,一會兒瞧上她,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反正這場燕集,就是迎來送往聯系感情的盛宴,先前停留的人也起身交際去了,太夫人依舊端坐在那里,面上雖不動聲色,但心里難免有些低落。果真諫議大夫辦了好事,朝堂上的兩句諫言,耽誤了姑娘一輩子。連先前有意結親的孔家都調轉了風向,其他人就算有心,只怕也要仔仔細細權衡再三了。轉頭看看肅柔,她和綿綿坐在一旁端著建盞呡茶,仍舊是落落大方的樣子,迎上祖母的目光,甚至給了個安撫的微笑。譬如參筵就是來散心的,也不是說非要這個時候立時找到婆家,有人垂青固然好,沒人垂青,來見識了一回,也不算白跑一趟。
    太夫人見她這樣,便也寬懷了,祖孫三個坐在一起談論這密云小鳳團,倒也談得興高采烈。
    略過了一會兒,郡主府上女使又引了貴客進來,太夫人遠遠看見便站起了身。進門的老夫人亦是伸出手來接應,都已經到了花甲之年的老姐妹,見了依舊如年輕時候一樣,好一頓親熱。
    “哎呀,長遠不見了,你身子可好嗎?”太夫人笑著說,一面引了肅柔和綿綿來,“快見過王家太夫人,她是祖母至交,見了她,就如見了自家祖母是一樣的。”
    肅柔和綿綿忙上前見禮,肅柔小時候是見過這位王家太夫人的,記得王家老太爺策勛十一轉,御封了柱國,家中子孫也都在朝為官,是個名副其實的簪纓世家。
    王太夫人打量了綿綿,含笑說:“這孩子的眉眼,和她母親很像啊。”說著又來看肅柔,牽著手好生感慨了一番,“肅兒長得這么大了!當初入禁中時候才八歲,沒想到還有相見的一日……”說著又引薦了自己身邊帶著的兩個姑娘,都是自己的孫女,讓孫輩結交結交,好延續祖輩的感情。
    女孩子們彼此見了禮,恰好外面熱鬧起來,說趕趁演起了懸絲傀儡。兩位祖母都發了話,讓她們結伴玩去,待把她們打發了,彼此才好安心說上體己話。
    太夫人閑談的時候,眉心也擰著,王太夫人看出來了,便追問可是遇上了難事。
    太夫人沉默了下,把前因后果和她說了,末了道:“如今是要耽誤死人了,肅柔今年十八,我原想著帶她來了金翟筵,要是有合適的人家,把親事定下,我的一樁心事就了了。可誰想到,那位劉大夫這樣坑人,官家那頭不發話,誰家敢貿然來提親?肅柔好好的女孩兒,在禁中十年受了恁多的苦,本以為回來了能安安穩穩過上舒心的日子,結果你瞧……竟又弄得這樣。”
    王太夫人聽了,也不由嘆氣,“最愁的就是官家不定奪,否則這樣的姑娘,真是家家搶著要呢。依我的意思,你且再等一等,看看回去之后可有人家上門來提親。”
    太夫人聽罷,嘆息著搖了搖頭,“前幾日孔家的二郎要娶續弦夫人,托了尚柔的婆母來說合過,今日見了人,絕口不提這件事,連他家都得了風聲,旁人自然更忌憚了。”
    王太夫人不說話了,沉吟了片刻道:“半個月內朝中若是沒有個準信兒,這件事就算過去了,不會耽誤后頭人家來說親事的。這樣,我先同你說一聲,看在我們多年交情的份上,到時候千萬先緊著我們家。”
    太夫人訝然,“你們家?誰啊?”
    王太夫人道:“我家四郎啊,今年剛升了市舶司①提舉。家下幾個兄弟,只有他還未成婚,究竟是一直外放泉州,頭幾年衙門里傾軋得厲害,實在顧不上私事,現如今總算安定下來了,人也拖到了二十七……”說著訕訕笑了笑,“年紀大了些,望你不要嫌棄。再者,就是將來要跟著一道去泉州,又怕你舍不得。”
    太夫人經老友這么一說,頓時豁然開朗。
    市舶司提舉啊,那是個從五品的官職,年輕輕便做到這個位置,已經是極難得的了。太夫人先前還在惦念著給事中家的公子,打算托個靠得住的人,上人家家里露些口風,如今有了王太夫人的孫子,那還有什么可說的,自然是喜出望外,滿口答應下來。
    回去的路上,太夫人把消息告訴了肅柔,滿心歡喜的樣子,絮絮道:“王家太夫人在閨中時候就與我交好,算起來相識四十年了,就算后來各自嫁了人,彼此之間也常有往來。她這個人啊,正直,心性也好,王家有她坐鎮,上下也如咱們家一樣和睦。你要是能嫁進王家,我真是一點都不擔心的,她家四郎雖然比你大了八九歲,但年紀大的男人會疼人,至少不讓你受那些腌臜氣。就是外放泉州遠了些,尋常也不那么輕易能回上京來……不過日后未必沒有升遷調職的機會,年輕人么,哪個不是趁著年華大好,打拼出一番事業來。”
    肅柔聽祖母思慮得周全,心里反倒愈發沉重了。
    其實照著她的希望,是有合適的人家,趕在官家行事之前定親,這樣便能斷了官家的念想。但大多數人家還是心存顧慮的,就連王家太夫人的意思也是如此,半個月內若是朝廷沒有動靜,再來考慮為孫子提親。太夫人不知其中緣故,覺得萬一運氣好,扛過了這半個月,孫女就能正常婚配了,但這半個月對肅柔來說何其艱難,她甚至有些不敢再去溫國公府了,害怕哪一日會遇見官家,會聽見最不想聽見的話。
    望一望祖母,她臉上的笑容掩不住,已經開始為她考慮將來婚后的安排了,然而這份心,怕是要白盡了。
    肅柔原先不想告訴她的,說了怕徒增煩惱,可見祖母對她的婚事那么上心,再瞞下去,日后出了變故,難免大傷人心。于是她微微挪過去一些,輕聲道:“祖母,暫且不要去想那些吧,一切順其自然反倒更好。”
    太夫人原先興高采烈,但聽她這樣說,便有了不好的預感,猶豫了下道:“怎么了?嫌王家四郎年紀大么?”
    肅柔說不是,見綿綿愕著兩眼望自己,不由尷尬地笑了笑。
    綿綿耿直起來不帶拐彎,沖口道:“阿姐先前連鰥夫都能接受,這個沒成過親的,怎么反倒推三阻四起來?”
    大家都不解,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肅柔支吾了半晌才把實情告訴太夫人,末了道:“諫議大夫進言,其實只是說中了官家的打算而已,并不是官家礙于朝中風向,才考慮讓我重入禁中。所以咱們如今做什么都是枉然,事到臨頭,該進宮還是得進宮,祖母別再為我操心了。”
    這番話說得太夫人愣住了,一時車內靜默下來,只聽見車外蟬鳴聲震天,誰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直到回了歲華園,太夫人也不得展顏,元氏同她說起金翟筵上的所見所聞,說有兩家對寄柔很有些意思,請太夫人參詳參詳,太夫人也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到最后沉沉嘆了口氣,讓在場的人都不明所以,面面相覷起來。
    “祖母……”肅柔輕輕喚了太夫人一聲。
    太夫人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不合時宜了,忙換了個笑臉道:“今日孩子們露了面,有心的人家自然會陸續登門,且不用著急,婚姻關乎一輩子,仔細再三比對了才好。”心里惆悵得厲害,也不能應付太多了,便發了話道,“大家都累了,回去歇著吧!”一面囑咐元氏,“尚柔的婆婆說安哥兒這幾日疰夏得厲害,你打發人過府問一問,看看究竟怎么樣了。”
    元氏應了個是,帶著眾人行禮退出上房,才剛要出園子,次春從里面追出來,喚了聲大夫人道:“老太太吩咐,等大郎主回來了,請大郎主來歲華園一趟。”
    元氏哦了聲,不知道太夫人有什么打算,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換了身衣裳,等著張矩下職回家,卻左等又等不見人影。派到侯府去的婆子倒回來了,說安哥兒已經好些了,愿意吃些東西了,復又道:“侯府內宅確實亂得很,奴婢才去了一會兒工夫,就聽見妾室院里吵鬧。我們大娘子倒很從容,只說不必管她們,讓帶話給夫人,安哥兒一應都好,請老太太也不必擔心。”
    元氏嘆息:“遇見了這樣人家,都是命,或者等孩子大些,陳郎子收了性子,慢慢就會好起來吧!”
    反正就是一切看老天的,等著時間去平息一切。
    這頭正說著話,聽見廊上女使回稟,說郎主回來了。元氏忙起身迎出去,見張矩臉上酡紅,身上還帶著酒氣,那味道難聞得很,直沖鼻子,便嘟囔著抱怨:“大白天的,又上哪兒喝去了。”
    張矩道:“一個同年要上外埠任職,大家起了筵,替他送行。”
    元氏把老太太召見的消息告訴他,他不敢怠慢,但又忌憚自己身上不潔凈,擦洗過后換了衣裳,等酒氣散些了才入歲華園。
    女使引他進花廳,繞過屏風就見太夫人閉著眼,撐額坐在榻上。他上前喚了聲母親,太夫人方睜開眼,指了指邊上圈椅讓坐。待他坐下,又是半晌無語,鬧得他都彷徨起來,忍了又忍方道:“母親有什么話要吩咐兒子,只管說罷,就算遇上了難事,一家子齊心協力,沒有度不過的難關。”
    太夫人聽了,垂著眼點了點頭,結果把實情一說,連張矩都愣住了,才發現有的難關,真不是靠決心就能撐過去的。
    “這事情……棘手得很。”張矩對插著袖子愁了眉,“既然官家有心,咱們又能怎么樣呢。”
    太夫人道:“就沒有辦法可想了嗎?你與蘇貴妃的兄長不是交好嗎,看看能不能通過他,向貴妃遞個話。”
    張矩連連擺手,“男人家,哪里會過問這種事。況且貴妃摻合,豈不有爭寵的嫌疑?”太夫人窒住了,良久才長嘆:“是我糊涂了,實在是沒了辦法,病急亂投醫起來。”
    張矩看太夫人煩惱,自己也覺得無能為力,只好來勸慰:“二娘若當真是個入宮的命,咱們也只能再送她一回,胳膊擰不過大腿,不過聽天由命罷了。”
    太夫人一聽這話便來了氣,“就因她不是寄柔,刀沒割在自己身上,你不知道疼?她爹爹沒了,你是伯父,理應擔負起父親的重任來,結果你倒好,說的都是什么話!她在禁中十年,好不容易回來,像樣日子沒過上幾天,再把她送進宮去,你倒忍心?”
    張矩被母親一通責罵,簡直有點發懵,囁嚅了下道:“官家不是沒看上寄柔和映柔嘛……”眼見太夫人又要發火,忙急急來安撫,“母親別惱,先消消氣,容我再想辦法。”
    太夫人怨懟地看著他,十分嫌棄地說:“官做到今日,連一點門道都沒有,我要是你,羞也羞死了!”
    張矩啞口無言,關于該不該羞死這個問題,自己也好好自省了一番,但與盛怒中的老母親,有什么好辯駁的呢,便悶著頭道是,讓老太太息怒,又說了好多下保的話,才從上房退出來。
    走出歲華園,迎面便遇上了張秩,張秩叫了聲大哥,剛想進園子,便被張矩叫住了。
    “別進去,進去了就是挨罵。”張矩嘆著氣說,“官家有意讓二娘進宮,老太太命我想辦法,可那是官家啊,又不是尋常王公大臣,我能有什么辦法!”
    張秩聽了,也是束手無策,背靠著院墻抱怨,“在禁中十年,早怎么不提拔?”
    這誰知道呢,或者發現失之交臂,忽然回過神來了吧!
    兄弟兩個在園子外面商議了半晌,也沒能想出解決的辦法,這件事暫且只好擱置。第二日散朝,張矩在三出闕前徘徊,思忖著是不是找溫國公再想想辦法,可巧溫國公和宰相一同出來,張矩見狀,便也沒好開口。
    無可奈何,唯有等得了機會再說,正悵然要登車,忽然見赫連頌和殿前司的人經過,就是那么靈光一閃,他揚聲喚了聲“王爺”,赫連頌頓住了步子,轉頭望過來,“留臺叫我么?”
    張矩點了點頭,神情里不免透出幾分尷尬。他其實從未想過因私麻煩這位嗣王,畢竟誰也不會拿兄弟的命,作為走人情的工具,但如今是沒有辦法了,雖然最終的結果也許并沒有什么改變,但至少作過努力,也盡了伯父的責任了。
    他慢慢搓步過去,拱了拱手道:“在下今日在潘樓設筵,請王爺賞光。”
    赫連頌哦了聲,笑道:“今日是什么好日子嗎,倒有好幾個設宴的。”
    張矩忙堆了個笑臉道:“上回蒙王爺宴請,這回換我做東,無論如何,請王爺一定賞臉。我聽說潘樓近日剛釀出了一批好酒,因此邀上王爺,一同賞鑒賞鑒。”
    赫連頌素來是個有內秀的人,聞言不過一笑,倒也沒有說其他,拱了拱手道:“留臺有心,那今日就勞留臺破費了,晚間我一定赴約。”
    “好好好……”張矩暗暗松了口氣,這也算走投無路時的一點曙光吧!他知道赫連頌和官家的交情,與其通過后宮的那些貴人娘子使勁,倒不如托付赫連頌,成與不成,就在此一博。
    一切說定,各自別過,因惦記著這件事,張矩在衙門里也靜不下心來,索性早早回去換了衣裳,時候差不多了,便先去潘樓等待。
    臨街的酒閣子包上一間,讓人燃了香,上了茶飲,自己獨自在垂簾前坐著。外面吹進來的風帶著些暑氣,他煩悶地扯動了一下領口,俯身朝下望。天將要暗下來時,出入的人也漸漸多起來,有好多熟面孔,拱手抱拳寒暄,上京的夜,一向如此繁華熱鬧。
    又等良久,還是不見赫連頌的身影,心里揣度著是不是人家臨時絆住了腳,來不了了,這時小廝喚了聲郎主,朝樓下指了指,張矩順勢望過去,見人已經到了門前,年輕的嗣王一表人才,連將手里馬鞭拋給隨從,也透著幾分風流瀟灑。張矩忙站起身,到閣子前相迎,見貴客從輝煌的甬道里信步而來,那眉眼經燈火暈染,顯出了與平時不一樣的和煦與溫存。
    彼此拱手作揖,張矩殷勤地將人引進了酒閣子,閣內空空,沒有旁人,赫連頌那英挺的眉宇微微挑動了下,回身笑道:“想必留臺今日,是有話要同在下說了。”
    張矩道是,比了比手,“王爺請坐。”
    閣子里有細篾編制的墊子,過賣也揭開了冰鑒,微微的涼意貼地擴散開來,赫連頌一手搭著憑幾坐下,復向張矩道:“留臺有什么話,但說無妨。”
    張矩“噯”了聲,轉頭吩咐門外上酒菜,一面道:“天熱起來,王爺且涼快涼快,先不忙說事,咱們邊吃邊聊。”
    上好的玉液酒送上來,另擺上了一盤杏酪蒸羔及十來個小菜,過賣將銀匙擺放在客人面前,又往蒸爛的羊肉上澆了杏仁糊,笑著說:“貴客嘗嘗,這是剛出籠的永州羔羊,比之一般的羔羊更鮮美。”
    張矩擺了擺手,讓過賣退下,親自替兩人杯中斟了酒,一面客氣地勸飲,“王爺請。”
    對面的人亦向他舉起了杯,白凈修長的指節上套著虎紋的赤金筒戒,倒讓那不沾陽春水的手,顯出另一種優雅與崢嶸并存的奇異之感來。
    對飲過后,張矩方道:“今日我有些唐突了,原本不該和王爺說這些的,但……確實是無可奈何,便斗膽,請王爺為我想想對策。”
    赫連頌對于張家人,一向好脾氣,微微頷首道:“我與留臺同朝為官,留臺有什么話盡管說,只要是我幫得上忙的,一定盡力而為。”
    張矩道了謝,略頓了頓才道:“我家二娘……就是張律長女,在禁中做了十年女官,前幾日銜恩放歸,她父親的入廟儀上,王爺曾見過她。原本一切都好好的,祖母也預備替她安排婚事了,可誰知……官家好像有意重新將她召回禁中,這么一來愁煞了家中太夫人,直說讓我再想想辦法。”語畢,大約發現自己過于直白了,忙又換了個委婉的說法,迂回道,“當然,能得官家垂青,是張家滿門榮耀,這上京的官宦之家,哪一家不盼著這樣的榮寵,但……二娘一心在祖母跟前盡孝,不敢領受官家厚愛,又苦于無法向官家陳情,這幾日竟是愁得不知怎么才好。家下太夫人心疼孫女,昨日傳我過去想辦法,可王爺知道,我們為臣子的,又有什么置喙的余地呢。今日請王爺來,實屬無奈之舉,想求教王爺,是否有什么可行的法子,能夠讓官家打消念頭?”
    其實他喋喋不休說了這么多,只差一句實話,就是求這位嗣王看在肅柔父親的份上,能夠替她斡旋斡旋。
    對面的赫連頌也不知聽出其中深意沒有,微垂的眼睫輕輕一顫,將酒盞放在面前的桌上,只道:“官家的心意,沒有那么容易改變,留臺在朝為官多年,知道官家的脾氣。”
    張矩原先是帶著一點期望的,可是聽他這樣回答,忽然就泄了氣,不過不便流露出失望的情緒來,低頭應承著:“是是……這個我自然知道。”
    對面的人高深地望了他一眼,略頓了頓才又道:“不過……我承著侍中的恩情,二娘子又是侍中長女,似乎不能袖手旁觀。”
    此話一出,讓對面原本已經有些萎頓的人,忽地又活了過來。
    張矩“啊”了聲,“王爺是說……”
    赫連頌抿唇笑了笑,“留臺王爺長王爺短地,太見外了,叫我介然吧。先前留臺的話,我也思忖了再三,雖然侍中家小娘子對我頗有成見,但這樣大事上,我卻不能斤斤計較。不瞞留臺,其實官家有此意,我早就知道了,我也曾提醒過二娘子,但二娘子因侍中的緣故,并不愿意對我多加理會。今日留臺既然找上我,我也同留臺交個底,想讓官家改變主意,難如登天,若是有可能,盡早為二娘子覓一門親事,這才是唯一可行的法子。”
    張矩愈發苦惱了,“家下太夫人就是這個意思,可前幾日諫議大夫的話,滿朝文武都聽見了,如今哪里有人家,愿意冒這樣的風險。”
    “如此……”赫連頌沉吟起來,“確實難辦得很。”
    張矩悵然搖了搖頭,“罷了,還是聽天由命吧。”
    對面的人似乎也很困擾,凝眉考慮了好一會兒,最后提起酒壺,牽袖替張矩斟了一杯酒,慢吞吞說:“若是留臺不反對,介然可以來解這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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