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靜得連根針都聽得到。
夏從走后,留下相顧無言的兩人,只有窗外那珠不知名的大樹被風吹的吱嘎響。
談語冰的視線已經轉回單調的白色病房,可是神思就不一定在這里了。
蘇海澤覺得她的視線是飄著的,沒有看任何實物,更加不在他的身上,他有些微怔愣。
病房安靜的走廊里響起清潔工人的交談聲。
談語冰回神過來,對著蘇海澤說:“你先出去一下吧,我換衣服。”
蘇海澤哦了一聲,出去在門外等著。他一直強顏歡笑的臉塌了下來,眉頭緊皺,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他從進病房在現在都不敢正視談語冰的眼睛,只有剛剛匆匆對了一眼,他突然覺得她的眼神冷清而疏離,似乎他們之間的距離又遠了。
可是遠一點也許更加好,蘇海澤搖了搖自己胡思亂想的頭,不可置信自己有這樣的想法。
談語冰對他而言,是特殊的存在,他不能這么隨便的對待。
他再一次否定提分手的想法。
“可以走了。”談語冰已經穿戴整齊,提了一個簡單的塑料袋站在他面前。
蘇海澤慌忙起身,擠出笑來:“這么快?”
“就這點東西嗎?”
他要過來拿她手上的袋子。
談語冰手微微一偏,躲過他的手,淺笑著說:“不用了,就一個袋子,輕得很。”
她現在突然覺得不想讓一個即將要分手的男朋友替自己拿東西。
她拿著袋子轉身就要走了,而蘇海澤看著她背影幾秒才快步追上去。
醫院的電梯永遠很多人,等的時間也長。
兩人站在人群里悄無聲息的,談語冰覺得現在談分手的事情場合不太對,等回家再說吧。
蘇海澤偶爾用眼睛漂一眼談語冰,好長時間不見她,她身上的氣息不一樣了,說不上來是什么,總之感覺她比以前更加甜美了。
談語冰目不斜視盯著電梯,她不太想說話,只能這樣來掩飾心里的郁結和心事重重。
叮,電梯來了。
談語冰隨著人群站到角落,蘇海澤擠在她身邊,用雙手作出一個保護的姿勢,談語冰微愣,也隨他去了。
從電梯出來,蘇海澤小跑了幾步小聲說:“車在那邊。”
他習慣性地伸出手要牽她的手,被她不動聲色地拒絕了。
蘇海澤很驚訝,她這是怎么了?以前就算不熱情,也沒拒絕過他的牽手。
談語冰已經站在車門那等他了,地下室昏暗的燈光照得她的影子長長地拖在車門前,看上去沉悶壓抑。
“這是誰的?”
談語冰拿起副駕駛上的一只dior口紅,輕聲問。
蘇海澤抓在手剎上的手頓住,笑著轉頭說:“可能是同事的吧。”
談語冰細心地將口紅收到儲物柜里,貌似不經意地說:“記得還給別人。”
她還對著他淡淡的笑了。
這只口紅是徐楓露的,不知為何會落在這里。
他剛剛是很緊張的,生怕她問太多。
蘇海澤心里松了一口氣,她就是這么善解人意,這么理智,從來不會無端遷怒他。
就算她看到一只口紅在他副駕駛,她也只是輕描淡寫地笑笑。
他突然邪惡地想如果她發現他和徐楓露在一起會怎么樣呢?
還會這樣無動于衷嗎?
“小心!”
被她大叫一聲提醒,蘇海澤急打了一把方向盤,正好躲過闖紅燈的小車,車身急劇地往旁邊的護欄上撞去,就要撞上時,才聽到刺耳的剎車聲。
車堪堪在離護欄兩厘米的地方剎停,有驚無險。
談語冰大口喘著氣,睜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前面川流不息的車流。
“草!”蘇海澤氣極了,一巴掌拍在方向盤上。
他一掀車門,大力摔上車門,向闖紅燈的小車走去。
“你怎么回事?會不會開車?紅燈沒看見嗎?”
蘇海澤逼近那小車噼里啪啦一頓罵,雙眼猩紅。
“對不起,對不起……”那邊漲紅著臉道歉。
談語冰也從車上下來,她輕聲在他背后說:“算了,沒事我們現在走吧。”
她平靜甚至帶點冰涼的聲音讓蘇海澤冷靜下來,蘇海澤怒視那人一眼,還豎了個中指才走開。
兩人回到車上。
車繼續往前開,只是速度慢下來,蘇海澤專注地盯著路面,不敢分神。
“你……剛剛是不是有點走神?”
談語冰靜靜的聲音飄蕩在車廂里,前面就要到學校宿舍了,這時候放假時間,街道四處空曠,里面安靜,外面似乎也變成一個安靜的空間。
這句話如同一顆小石子投放到安靜的湖面,驚起一灘漣漪。
這漣漪帶著余波,震動到蘇海澤的耳膜,他只覺得腦中嗡地一聲響。
談語冰看到他的耳朵動了一下,他在緊張。
蘇海澤的這個一緊張就動耳朵的習慣還是周眾告訴她的。
她無聲地笑了一下,不知是自嘲還是好笑。
“你知道我上次去吃飯碰到夏從了嗎?”蘇海澤沒回答她的話,卻自顧自說起夏從。
談語冰詫異,不解地看著他。
“嗯,我碰到他在相親,夏家原來是個大豪門啊,和他相親的那個女人是我老板的外甥女。”
“還別說,兩人很配的來,估計他好事將近了。”
蘇海澤說著說著覺得自己很莫名其妙,這事和他們毫無關系啊。
談語冰只靜靜地聽著,不說話。
蘇海澤心里莫名舒坦了一些,可能她對夏從就是普通朋友吧,說起他相親,她也是無動于衷。
只是他想起夏從那些眼神和動作無不透露著關心,也許是他的錯覺吧。
不知不覺,車停穩在宿舍樓下,談語冰拿起東西輕快地下車,蘇海澤卻只是下車站在門口說:“我等下還有事情,晚一點再過來看你,好嗎?”
他聲音滿含歉意。
談語冰怔了怔,她本來想和他在家里好好說清楚。
現在這樣……
“生氣了嗎?”蘇海澤見她沒答話,心里過意不去。
談語冰搖搖頭:“沒事,我正好再睡一會。你忙。”
她說完擺擺手,裹了下衣服就蹬蹬地上樓去了。
蘇海澤心里把自己罵了個狗血淋頭,他看她的樣子實在稱不上好,臉色蒼白,頭發胡亂地扎了一下,整個人看起來瘦小又脆弱。
他往回開的時候,電話響了。
是徐楓露。
蘇海澤覺得特別煩,干脆不接。
可是她契而不舍,他接起。
“怎么這么久才接電話?”徐楓露口氣不太好,明顯動怒了。
“快回去了。”他敷衍。
電話靜默了。
“呵,提分手了嗎?”
徐楓露咄咄逼人。
“會分的,她才出院。”蘇海澤不滿意她的態度。
“還知道心疼她,你tm是不是想腳踏幾只船啊?”
女人的聲音有些尖利。
“懶得和你說。”
他撂了電話。
而談語冰一打開家門,眼淚就止不住了。
她心想幸好蘇海澤沒上來。
快速摔上門,她止不住的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落,眼前瞬間就看不清了,她把眼鏡摘下來隨手扔在地上,走到廚房倒了杯水灌下去。
水溫有點高,甚至是滾燙的,她好像沒什么知覺,一味地喝。
空蕩的宿舍里沒開空調,冷嗖嗖的,談語冰站在廚房的灶臺邊一杯一杯的喝水,如果水能飽,她現在是個已經撐死了。
她的眼淚沒有任何收斂的趨勢,剛開始還沒有聲音,現在聲音越來越大,快成了嚎啕大哭。
談語冰想起她從來沒這么哭過,從小到大她都是克制的很,就連在周眾出事的時候,她都假裝自己很好,對別人說沒事。
現在她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么多眼淚。
紙巾鋪滿了垃圾桶,談語冰雙眼紅腫的不成樣子,她還是拿起手機給杜教授打電話請假,她們約了下午要見面的。
扔下電話,她倒在床上蒙頭大睡。
電話又響了,她拿起一看是夏從。
不知怎么的她想起蘇海澤說他好事將近了,遲疑著沒有接電話。
電話不響了,微信來了一條。
-【如果到家了,給我回個電話。】
看到這句話,她的心里抽疼了一下。
談語冰在被窩里咬著牙,又有了淚意。
她沒回電話,只發了一條微信,語氣輕松:
-【已經到家了,我和蘇海澤準備去吃飯,你來嗎?】
她死死抓著被子,盯著電話,最終還是看著手機屏幕變黑。
她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
關掉手機,閉眼,在床上一躺就到了半夜。
她被餓醒來了,果然喝水是喝不飽的!
饑腸轆轆的走到廚房,談語冰才發現冰箱里空空如也,房間里燈都沒開,她就著外面的路燈在房間里行走自如。
幸好還有泡面,她把剩下的兩袋泡面全面倒進泡面鍋,胡亂抓了一根火腿。
談語冰煮好面才驚覺自己連燈都沒開,趕緊打開燈。
她也不把泡面端走,站在灶臺上就開始吃。
才吃了一會,門鈴響了。
半夜門鈴,挺恐怖的!
談語冰狐疑地看著門,以為自己睡多了幻聽,半夜三更誰會來找她?
過一會,門鈴又被按響了。
“誰?”她大著膽子問。
“我。”是有些暗啞的聲音,她不會聽錯,是夏從。
談語冰心里咯噔一下,沒來由地一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