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陶星的地圖,她很快向古源村的主干道走去,繞過彎彎曲曲的田埂,不一會就是那條平直的柏油路。
談語冰很順利的就走到陶星所說的那條河邊,是條小溪,清澈見底,從山澗上流下來,一路變寬,她所處的正是山腳下的稍微寬一點的河面。
沒有橋,這個季節的水不深,水面剛剛沒過小的鵝卵石,幾塊大石頭在中間被磨得很光滑,想來這就是平時村民過河的橋。
山里寂靜,偶有幾聲鳥叫蟲鳴。四點多了,太陽影子也只殘存幾縷紅云在遠處天邊。
談語冰稍微挽起一點褲腳,惦著腳跟小心翼翼地踩在大石頭上。
咻得一聲從山上傳來,非常刺耳。
談語冰小心臟跳起來,險些把腳踩到水里去。她站在最中間的石塊上,再有兩步就跨過去了。
“喲,這不是談老師嗎?“
突然出現的聲音硬生生讓她的腳步停住了。
談語冰抬頭看向聲音來源,是廖武,他旁邊還站著黃晨光。
這兩個人怎么會在一起?
她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平常:“你們怎么在這里?”
“小黃,怎么都不和老師打招呼?”
廖武敲了敲黃晨光的頭。
“老師好。”黃晨光沒什么表情。
“今天請假了?“
男孩的倒三角眼毫無目標,也不準備回答她的問題。
黃晨光自己一個人三步就從水面上跨過去,從她身邊一擦而過,差點都把撞到河里。
廖武站著沒動,在等著什么。
談語冰不管他,走到岸上,繼續往前走。
哪知道廖武跟了上來,保持在她后面兩三步的距離。
“談老師,你這是去哪里?”
他突然加速走到她旁邊。
“去家訪。”
“哪個同學家里啊?”
談語冰不想理他,腳步越來越大。
”說說啊,說不定我知道近路,能帶你早點過去。“
廖武嬉皮笑臉的湊過來,直接擋在她面前。
談語冰不說話,想繞過去。
她移到左邊,廖武就擋在左邊,她移到右邊,廖武就擋右邊。
”你想干什么?“
談語冰怒氣顯在臉上。
“沒干什么啊,不就是想幫幫你么!”
廖武順手從口袋里拿出煙盒,抽出一支不急不緩地點上。
談語冰用手扇了幾下飄過來的煙味,嫌惡地看著對面的大塊頭。
“你沒什么事就給我讓開,我有事。”
“這么不給面子啊?要幫你找近路都不要?”
廖武突然把煙往地上一踩,兩眼放出兇光,緊盯著她。
談語冰穩住心神,不理會心中的不安。
“哎,我真的有事,你要是找我有事情,等我辦完事去學校找我。”
在這個地方,她不想激化矛盾,自己明顯不是對面大塊頭的對手。
還是早點脫身為妙。
“嘖嘖,真去了學校,你出都不出來,難搞哦。”
廖武笑得很猥瑣,說這話時賊眼在她身上肆無忌憚地掃一圈,特意停住她胸部。
“你要怎么樣?”
談語冰冷冷地問。
“和我做朋友怎么樣?”
“做朋友不需要這么較真。”
“你知道我想做哪種朋友!嗯?”
“不知道,”談語冰偏過頭去。
“不知道啊?那我告訴你。”廖武突然近身,貼在她耳邊說,“能一起睡覺的朋友。”
談語冰感覺氣血上涌,雙手緊握成拳。
她往后退了幾步,深呼吸幾下,企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廖武似笑非笑的盯著她,目光里全是貪婪和欲望。
談語冰到這時已經很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處境非常危險。
山間寂靜!
談語冰只聽得到小河的潺潺流水聲。
最后一點陽光的影子退出了環繞的大山,幾朵烏云飄了過來,慢慢積攢著人氣,企圖顛覆保持了一天的好天氣。
廖武見她退后幾步,沒有逼迫向前,用眼睛瞄著她。
像是看著口邊的獵物,先放你跑一會。
處境很糟糕,她得做點什么!
談語冰雙手插進羽絨服口袋里,右手觸到了手機。
“你說要和我做朋友?”
談語冰冷靜的眼神掃過他。
“呵,你同意?”
“我有男朋友。”
“男朋友啊,現在又不在這里,怕什么?”
廖武沒臉沒皮地笑,走近她:“男朋友不在,換我陪你啊。”
“你先讓開。”談語冰輕輕推了一把廖武。
沒推開,面前的人像堵墻。
廖武塊頭大,手上動作快,一瞬抓住了談語冰的雙手。
很軟的一雙小手,握在他粗糙的大手里讓他突得心跳加速。
談語冰懵了,陌生的恐懼直沖頭頂,讓她頭皮發麻。
她顧不得什么應付策略,大聲尖叫:“你放開我。”
手用力一掙,拳腳相加。
恢復自由的手胡亂在空中抓著。
廖武完全沒想到剛剛還很冷靜的女人突然像受了刺激,開始發瘋。
他瞇眼靜靜看了一會表演,兩手一用力就把瘦弱的女人像叼小雞般困到了懷里。
廖武在后面完全把談語冰蓋住。
談語冰掙扎地更加兇狠,兩腳毫無章法地踩向廖武,嘴里振振有詞,
“你放開我,廖武,別以為這里是山上沒人來,現在天還沒黑,有人會……”
廖武聽得不耐煩,直接用手捂住她的嘴。
只剩下嗚嗚嗚的女人控訴聲音。
……
夏從此刻心急如焚。
他中午到了海城,馬不停蹄地取了車就往古源趕。
車才停穩,他的手機來了電話。
一看,是談語冰。
夏從輕扯了下嘴角,坐在車里接起,還沒說話,那邊聲音遠遠地傳來。
聲音很小,夾雜著風聲,聽不太清楚,他估計聽筒放得遠。
有些不太正常。
夏從又看了一眼手機,是她打過來得。
他隱約聽到什么朋友,直到廖武那句話清晰地從那端傳過來。
再接著是女人的尖叫……
恐懼和怒火撞得他無法思考。
夏從知道出事了,他把油門一轟方向盤一轉就上了馬路。
開出幾步路,他猛地剎車。
她剛剛說在哪個地方?
她說山上。
這里這么多山頭,她會是在哪一個?
夏從敲著方向盤,努力讓自己靜下心來想事情。
他調出袁菲的電話。
“談語冰今天下午去哪里了?”
袁菲一接通就是聽到劈頭蓋臉的問句。
“啊?冰姐,她好像是去家訪了吧。”
“去哪個學生家里?”
“曹輝。”
“他家哪個方向?”
“啊?”
“快說!”他聲音冷硬。
“就是馬路對面上去那個小路上去。”
電話掛斷了。
夏從也不開車了,從車上下來,一路狂奔到了山腳。
轟隆一聲,憑空炸了個響雷。
剛剛積攢人氣的烏云獲勝了,幾道閃電后雨水轟然落下。
夏從的心在走鋼絲,被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他最后爬上這個山頭到小溪邊的時候,全身濕透的女人一手護住衣服,一手拿著把瑞士軍刀。
軍刀很短,像個小玩具。
廖武玩味地看著這把小刀,像逗小貓一樣說:“還有刀呢,來吧,刺我一下更刺激。”
她眼睛紅腫,臉頰上分不清是淚還是雨水,黏濕一片。
“廖武,你干什么?”
夏從兩步跨過小溪,直接一腳踢過去,廖武被突如其來的一腳踹在地上。
他還沒反應過來,夏從已經把他壓在地上,拳頭就跟上去。
廖武反應過來,本能地還擊。
他塊頭大,手被夏從束縛住,兩腳抬起要踢夏從后背。
夏從沒給他機會,一個起身把他直接往河里踹。
大冬天落水里,廖武被冷水刺得一個激靈。
“馬上給我滾。”
他從水里提起廖武的衣領,咬牙切齒地說。
廖武這才看清是誰偷襲了他,頓時噤聲。
這人他惹不起!
夏從這才回頭看呆住了的女人,她還坐在潮濕的地上。
雨水沖刷地面,沒有停下的趨勢。
他走過去,蹲在她面前,眼睛鎖住她。
談語冰不看他,垂著頭看地面。
夏從轉過她的臉,找到她紅腫的雙眼。
他輕聲說:“沒事了。”
他那天還在想著她生氣的時候會是什么樣,他記得看過她紅眼的樣子。
現在她這副紅眼可憐的樣子足夠讓他去殺人放火。
談語冰靜靜地看著他,眼里的淚要掉不掉,一直在打轉。
夏從看不下去,他一把摟過她,將她的腦袋埋在胸前。
談語冰的淚瞬時掉落下來,嗚嗚嗚的哭聲從他懷里傳出來。
女人的手緊緊地抓著他衣服下擺,身子不停地抖。
他摟著她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把她整個人都抱著站起來。
她真的是瘦,他抱的毫不費力。
雨還沒有停。
兩個人被雨水澆了個透,像泡在水里。
談語冰感覺自己沒那么冷了,從他懷里抬起頭。
夏從正要低頭看她,腦中轟然一炸。
有什么溫暖濕潤的東西劃過他的下巴。
談語冰慌了,她嘴唇不小心擦到了他下巴,堅硬而粗糲的質感。
她慌亂的眼神沒逃過他的眼睛。
夏從不說話,嘴唇緊抿,眼神跟著她的。
“別害怕了,我在。”
他摸摸她的頭,把額前沾著的幾縷發絲往后捋,露出整張素白的小臉。
“走吧。”
他放開她,轉身蹲下來背對著她。
“上來。”
語氣不容置喙。
談語冰磨蹭了幾秒鐘,在糾結要不要上他的后背。
“我能走。”
半天才憋出三個字。
夏從回頭瞅她一眼,突然手往后一撈,她兩腿就被貼到他后背。
沒再給她思考的時間,他背著她往山下走。
談語冰第一次被人背,感覺四肢僵硬得像塊石頭。
她把頭埋在夏從背上,不敢再往上,生怕再碰他脖子哪個地方。
“喂,一直把頭埋著不怕憋壞嗎?”
夏從偏頭往后看到一頭濃密的黑發,完全看不到臉。
他的肩膀抖了一下。
“靠肩膀上。”
“哦。”
談語冰糯糯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