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魄回到家后,信守承諾,親自養到自己院內,雖然不懂喂鳥,但是也算是粗粗養著,每天扔把谷食,倒是底下的奴婢有心,會時不時照看,還給鴿子添水。
小灰就在他的院內養了兩天,姜四爺擔心他玩物喪志,但是被告知是玉魄朋友寄養的,也就放下了心。
這日中午,玉魄吃了飯,就拿著柞蠶逗小灰,小灰綠豆大的眼睛眨巴眨巴,還偏著頭看他,灰黑色的喙啄著他的手心,吃的津津有味。
“你手上拿的什么?”姜玉蘭進了房門,看到蟲子,臉都綠了,一種惡心感直沖天靈蓋。
玉魄不甚在意,見他姐如此怕蟲,還賤兮兮地湊過去,拿著蟲懟她。
姜玉蘭尖叫著推他:“你干什么!快拿走!拿走!”
她急得眼睛都紅了,咬牙切齒地瞪著玉魄。
玉魄被瞪得心虛,他吧蟲子扔進鳥籠的食盒里,欠兮兮道:“嚇嚇你而已,怎么反應這么大?”
“姜!玉!魄!”姜玉蘭的眼神似乎要將他生吞活剝,“你這樣的,哪個姑娘敢喜歡你!”
玉魄一點也不在意,反而嗆道:“不喜歡就不喜歡唄,小爺又不是人見人愛,我挺有自知之明的,我喜歡自己就好。”
“哼!”姜玉蘭扔下手中的東西,氣沖沖地走了。
她過來本來是試探玉魄是不是有心儀的人,結果這樣,她就不信誰眼瞎了能看上個這么氣人的玩意兒!
這破燈籠,肯定是這小子撿的,反正從小到大,他最喜歡撿些沒用的東西!
姜玉蘭怒氣沖沖地出了院子,把院門關的砰的響,似是不解氣,還踹了一腳,完全把門當成了玉魄,她拿門出氣呢。
玉魄看到姜玉蘭扔在地上的燈籠,他撿了起來,覺得有些眼熟,籠子里的小灰咕咕咕的叫著,他走過去戳了一下它的翅膀,又看向燈籠,忽然想起來這燈籠是林菱給他的。
還以為丟了呢,原來是被他姐撿了去。
他拿著燈籠在手中轉了轉。
這破玩意留著好像也沒什么用,要不扔了?
“這燈籠給你,我不要了。”
少女淚盈盈地將燈籠遞給他。
算了,留下吧。
他把燈籠放到柜子里。
日子一天天冷起來,小灰也在玉魄這里養了十來天,本來是說好寄養個兩三天,林菱就會來找他,但是這半個月他都沒見到林菱的影子。
該不會她不要小灰了吧?
她父母是不是不讓她養?
她怎么還不來找他呢?
玉魄照例抓了谷糧扔進籠內的食盒里,小灰被他養了這么久,對他多少有點親昵,見他又來投食,歡喜地將頭伸進食盒內啄起來。
玉魄撐著下巴看它啄食,他不愛養這些東西,倒是他爹喜歡養鳥,他爹院內養了十幾只不同品種的鳥,比這鴿子好看多了。
也不知道林菱怎么喜歡這灰不溜秋的鴿子。
而且看著還傻不拉幾的,跟她一樣,都傻不拉幾的。
林菱打了個噴嚏。
“姑娘,還是再添一件衣服吧。”青雀取了一件外裳。
“不必了,坐在車里,也吹不到什么風。”林菱掀起一角簾子,露出她雪白細膩的臉。
她素日不上妝,衣著也素凈,不過今日臉上敷了粉,竟比平日里更白些,小椿覺得過于白了,于是又給她上了一層薄薄的胭脂,看起來氣色極好,就像一顆粉粉嫩嫩的桃子,散發著芳香和清甜。
馬車的簾子已經換成了厚重的門簾,能夠有效的遮擋冷風,到了冬日,馬車內也會擺上炭爐,青雀也就不再強求。
今日出門,就是去接小灰的。
在玉魄那里養了十來天,也該接回來了。
她在西街等著。
玉魄本來就掛念著,今天終于見到熟悉的身影,眼睛都亮了起來。
林菱見他跟身邊的同窗們說了幾句,接著就跨步向她走來。
他走過來,抱怨道:“你怎么才來啊,不是說好只在我那邊寄養兩三天嗎,都放了半個多月了,我爹都覺得是我自己借用別人的名義偷偷買的,要給我沒收了呢。”
林菱蹙著眉,露出一絲歉意,她笑了笑,抿著唇柔柔道:“抱歉啊,我生病了,病好了才來找你的。”
“哦,原來是這樣,那好吧,那你今天要接走小灰嗎?”玉魄撓頭,有些憂慮林菱能不能接走小灰。
他半點沒有關心她的意思,聽到她生病,連句場面話都不說。
“你都不關心我,你只在乎那只鴿子。”林菱有些憤恨,不過說出來的話只是嬌嗔,她雖然心里透涼,但到底知道玉魄這人,就是沒心沒肺,妄圖他關心別人,呵,那就是太陽從西邊出來。
“你不是好了嗎,我看你氣色挺好的。”玉魄疑惑看她。
“我好是好了,但是你就不能象征性的關心一下嗎,你就不能問問我之前怎么樣,你到底有沒有心啊?”林菱指責道。
“我才不呢,事后問你好沒好,根本就是裝模作樣,我又不知道你之前是生病了,我要是在你生病時來問你怎么樣,這才是真心實意,事后問你,就是做樣子,懶得干這些事。”
他說的竟然有幾分道理,林菱這一次沒有反駁他。
雖然是歪理,但是她奇跡地被說服了。
她也不再執著扯著這件事,以免遭他生厭,于是揭過話題,問起了鴿子怎么樣。
“挺能吃的,一天吃好幾頓,”玉魄摸了摸下巴,“也不知道能不能飛起來,反正我是不敢開籠子,萬一飛走了,你就得找我鬧了。”
“不會。”林菱輕笑。
她當然會找他鬧,多么好的借題發揮。
“我先去給他們說一聲讓他們先走,你跟我去拿小灰。”玉魄說到。
“好。”林菱就在原地等他,看著他跑過去和同窗說話,許久不見,他好像長高了。
她記得他之前不是這樣高的,大概也就只比她高一點點,但是現在,她只能到他的耳朵,他比她高了小半個頭呢。
許是沒有仔細看,自從她和他認識以來,這么多日子,長些身高,也不奇怪,他還小呢,還在長身體。
真好看啊,身量修長,形貌昳麗,也不是沒見過比他好看的,但是只有他,讓她多少有些迷離。
林菱胡思亂想著,玉魄已經回來了,他說:“走吧。”
“就這么走過去?”林菱問。
“不然呢?你還想讓我背你啊?”玉魄說話不著調,他上下打量了林菱一番,“你多重啊?”
林菱掀唇,刺道:“白斬雞,誰要你背?”
“喂,你怎么說話呢,我可是很有力氣的好不好,哪里白斬雞了,你羞辱我?”玉魄聞言,頓時不悅,他雖然瘦,但可不是弱不禁風,家里還專門請了武藝師父,他每天下學回家,不僅要做作業,還得扎馬步,可累了。
“好吧,你不是白斬雞,你身體比例挺好的,我說的話都是開玩笑的嘛,別生氣。”林菱感覺到他的不悅,便改了口。
她是來留好印象的,可不是來結仇的,他不高興的事,她就不說,反正她心懷不軌,能屈能伸。
“哦,那走吧。”玉魄也沒在意,他只是不喜歡林菱這么說他,但是并沒有生氣。
“去哪呀。”林菱見他要走,伸出手拉他。
她明知故問,笑盈盈地地扯住他的袖子,見他停下便松開了手,只是手收回來的時候自然垂落,她的尾指劃過他的手背。
“你跟我玩失憶呢,去我家,接小灰。”玉魄停下來,皺眉看她。
榆木腦袋,也不指望他發現她這點小心思。
林菱覺得,光是這種細微的觸碰,他根本不在意。
于是她大膽的抓住他的手:“我當然知道是去你家,不過不是走著去,我有馬車呢。”
她抓著他往西街口馬車停著的地方去。
他的手心很熱,抓起來就像抓著一團溫溫熱熱的火一樣。
“誒?”玉魄被她拉著走,她沒回頭,一頭長發如瀑布傾瀉,風剛好逆著吹過,掀起的幾縷發絲拂過,他聞到了淺淡的香氣。
玉魄怔怔的,被她拉著走。
他想起了被他埋起來的她的頭發。
當時冒雨回家,那斷發也淋濕了,后面半干未干的時候,他就放進了盒子里,也不知道那頭發有沒有香味,不過就算有,也散盡了,而且那頭發還比較凌亂,他還拿了紅線纏了幾圈才和簪子絨花一起埋了的。
“上車吧。”林菱停在馬車旁邊。
她也松開了他的手。
“這不太好叭,”玉魄躊躇了一下,“男女共乘……”
“我不懂禮數。”林菱斜睨了他一眼,踩上矮凳,上了馬車。
不就是共乘馬車嗎,又不是前朝,用前朝的民風束今朝的她?
何況又不是孤男寡女,她的丫鬟也在一起呢。
玉魄也只是說說而已,能坐車,他肯定也不愿意走路,于是便也上了馬車。
馬車內鋪了軟毯,坐臥處堆滿錦繡,不過廂內并無熏香,只吊了香囊,能聞到淺淺的花香味。
林菱并不喜歡熏香,因此將軍府的花園種了很多花,方便制成香囊,隨身攜帶。
“你不是不愿意上來嗎?”林菱臥在榻上,見他撩簾進來,倒了杯茶水給他。
“我就說說,你還當真了。”玉魄一笑,露出了整齊的牙齒,一點也沒客氣的接過她手中的茶杯,喝了下去。
小椿吩咐了馬夫去相府,然后就坐到林菱身邊,規規矩矩地低下頭,不說話。
“待會你就停在后門,遠一點的地方,我進去給你拿籠子。”玉魄有些忐忑地說到。
這有些不禮貌,按理說他應該請人進府喝杯茶,都到了他家門口了,不請人進去,多少有點那個。
但是林菱要是真進了府,他覺得后面的麻煩事又有點多,他那些兄弟姐妹肯定要問他,爹娘得知了也要問他,本來和林菱只是普通的朋友關系,到時候還不知道被傳成什么樣,他也是為了她好,不想讓她被他家人誤會嘛。
他雖然是為她著想,但是說出來時總覺得有些心虛。
不過林菱并不介意,她說:“好。”
他悄悄抬眼覷了她的神色,她面色如常,見他看她,便投之一笑。
清淺雅致。
林菱的手收在袖中,骨節緊繃,只覺得手癢想要掐人。
她心情不虞,不過面上不顯,一切慢慢來。